第五章
第五章
“弗蘭克,你可得好好看著你的莉莉,“這天早上,我剛進診所,瓊斯太太一臉關切。
“怎麽了?”我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昨晚夏洛特跟我說,有個巴克利銀行的小白臉來醫院找莉莉,”瓊斯太太的目光從老花鏡上邊投過來。夏洛特是瓊斯太太的資深閨密和多年同事,看來昨晚她倆又煲電話粥了。
“哦,”我聳聳肩,女人真是變得快,“隨她去吧。”
“你不在乎?”
“在乎又怎麽樣,不在乎又怎麽樣?”我輕描淡寫。
“嗯,心態不錯,”瓊斯太太翻了翻登記本。
不是我心態好,而是心已涼了。莉莉見我這麽些天沒有吭氣,料想那件事是黃了,立馬轉向,真是一點考驗都經不起。算了,大家都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何必當真。我放下公文包,在桌前坐下,整理一下各類卷宗。
這時手機響了,“弗蘭克?”是羅斯的聲音。
“早上好,羅斯!”不知怎地,一聽到他那口標準的倫敦腔,我就覺得神清氣爽,不過我自己總是改不了一口蘇格蘭味道,“那天真的沒事吧?”
“沒事,就是嚇著了,”羅斯依然口氣平靜。
“最好是到醫院檢查一下,”我關切地建議。
“不妨事,我自己心裏有數,”羅斯輕鬆地說道,我幾乎可以看見他淡淡的微笑,“那天下午天氣不錯,我就想出去溜溜。下坡的時候,突然一陣頭暈,就……幸好速度不是很快,沒有很嚴重。”
“哦,”我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以後要多加小心。”
“謝謝你!”羅斯似乎有些感動,“嗯,我有時候在家裏很悶,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再說有托比跟著我。那天不知怎麽了……”
“你經常頭暈嘛?”
“不……隻是偶爾會,”羅斯猶疑著,“有時候心情不好……”
“是有規律的頭暈嗎?”
“不……不是,說不清,有時候好像控製不住自己……上次……”他突然打住了,輕輕地咳嗽起來。
“感冒了?”我想起他單薄的身體。
“是,有點,”他歇了一口氣,“待會我叫湯姆把我的病曆帶給你,你看看。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湯姆,他是我的貼身男仆。”
“好的,十點鍾來,”我不再多話,讓他休息。
十點鍾,問題少年和他的單親媽媽剛出門,湯姆就準時前來。他是個敦實的中年人,長相忠厚老成,一雙褐色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仆人。
“斯潘塞醫生,這些是羅斯少爺病曆的複印件,”他從公文包裏拿出厚厚一疊裝訂整齊、分門別類的紙張。
“謝謝你,湯姆,”我接過來,“對了,你一直服侍著羅斯少爺嗎?”
“不,不過我在他家呆了五年了,謝謝!”瓊斯太太給湯姆上了一杯藍山咖啡。
“他是什麽時候受傷的?”
“大概是十五歲的時候,如今已有十二年了。”
“他身體……”
“不太好,經常小病不斷,感冒發燒是常事,而且他的腿做過好多次手術,”湯姆搖搖頭,喝了一口咖啡。
“他的……嗯……精神狀況……”我小心翼翼地觸及這個敏感話題。
“不好,”湯姆立刻警惕地看著我,“你知道,他很怕羞,不喜歡和人交往,甚至怕和人交往……”
“社交恐懼症,”我翻著病曆,看來羅斯在大衛.格林醫生那裏看了好幾年了。
“對,格林大夫就是這麽說的,”湯姆把他那個結實的腦袋一點。
“是呀,他受過那麽嚴重的傷,父母又去世了,難免落下心理陰影,”看來羅斯的病情是好是壞,我看著湯姆,“你應該最了解他。”
“嗯,這個,當然他的大多數生活瑣事都是我料理的,”湯姆嘴巴很緊,不著邊際。
“我隻是想了解了解他的日常情況,”我表示理解。
“嗯,羅斯少爺,他很內向,總是縮在他的蝸牛殼裏,跟我也不會說心裏話。有時候脾氣很壞,摔東西,不吃飯,甚至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誰也不搭理,還有……”
“什麽?”
“有幾次……”湯姆有些遲疑,“我看見他一個人偷偷地哭……”
“哦,”我想起那天羅斯伏在我肩上哭泣,情緒不穩定……低落……多疑……我看著病例上的字跡,……還有……自殘行為!?……“湯姆,你沒說到重要的事情,羅斯少爺曾經有過……”
“這個,嗯,”湯姆搓了搓手,顯然這個忠心的仆人不想揭主人的隱私,“有一次,羅斯少爺不知怎地從樓梯上摔下來,幸虧沒摔斷脖子……”
“你沒在他身邊?”
“沒有,他一直是走電梯下來的,可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下了,他自己起來,沒有叫我……”
“是這樣,什麽時候的事?”
“三個月前,”湯姆總是言簡意賅。
下午,我大學的同學查理.斯科特來訪。我們一起讀到碩士,後來他沒再繼續深造,到了倫敦郊區的一家大型製藥企業衛康製藥有限公司研發部工作。
“混得怎麽樣?”我們倆並排坐在長沙發上。
“不怎麽樣,”查理歎了口氣,“不過克拉克.麥克唐納倒是混得風生水起的。”
“那個馬屁精!”我不屑地撇嘴。
“是呀,當初我們一起進的研發部,如今我還是一個小小的研究人員,他已經是堂堂的麥克唐納副經理了!”斯科特滿心鬱悶。
“靠拍馬屁?”
“是了,這可是他的看家本領,”斯科特苦笑著,“把我們的克總拍得團團轉。”
“克總?”
“查爾斯.克蘭,一個沒腦筋的紈絝子弟!”斯科特有些憤然。
“衛康是克蘭家族的企業?”
“是的,你認識他家的人?”斯科特奇怪了。
“隻是認識羅斯.克蘭先生,”我從不知道這家大企業是克蘭家的產業。
“羅斯.克蘭是最大股東,那個查爾斯是他的堂兄。”
“原來如此,”我都有點害怕和這樣有錢的人打交道了。
“公司這兩年情況不太好,”斯科特憂心忡忡,沒注意我的表情,“今年有可能會出現大幅虧損。”
“是嗎?”我也替他,更準確地說是為羅斯擔心。
“我們研發的新藥無法通過藥監局的審批,唉!”斯科特皺著眉頭。
“哦,”我也發起愁來,羅斯想必也會為此發愁的,怪不得他總是心情不好。
“不說這些了,我們出去喝一杯怎麽樣?”斯科特站起身。
“妙極了,我請客!”我給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