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媽媽
第五章 再見媽媽
我爸望著沈聰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的樣子連我看見都覺得難過,究竟是多大的傷害才會讓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恨成這樣?
我不知道,我隻能走過去拉了拉爸爸的衣角,道:“爸爸,我們先去看看媽媽吧。”
沈聰側身讓開些,我拉著我爸擠到床邊,隻見媽媽臉色蒼白的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沈聰彎腰握住媽媽的手,在媽媽耳邊輕聲道:“秦絮,他們來了。”
我媽睜開雙眼,看了我爸一眼,低聲道:“許平,我、我對不起你……但我現在已經不欠你了……”
“潔英,”媽媽對著泣不成聲的鄧阿姨道:“幫我好好照顧曉緒……”
“秦絮,我也會……”我爸想說什麽,但我媽沒有理他,轉過臉去對沈聰說道:“沈聰,是我自己和沈顧下樓梯時不小心滑腳的,不關、不關許平的事……曉情就交給你了……我對不起你、一直在辜負……這次又……我要死了,這輩子沒辦法陪在你身邊,下輩子我一定……”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低,突然嘎然而止。
“媽媽!”我撲到她身上,哭著道,“曉緒也在啊,你沒有話要對曉緒講嗎?”
可媽媽已經永遠閉上她的眼睛。
我從來不知道我媽是這樣死的,我沒想到我懷著記憶第一次見到我媽、結果也是最後一次,“如喪考妣”之痛現在我才真真正正感受到。
我流著淚,將臉枕在媽媽漸漸冰冷的手上。模糊的淚眼中看見我爸悔恨的流著淚,看見沈聰如泰山般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卻能讓人感受到他那重如泰山的哀慟……
“沈聰,”我爸哽咽道,“秦絮現在還是我的妻子,我想把她領回去辦個喪禮……”
“許平,”舒宇打斷我爸的話,這個人渾身都流露出悲傷,說話卻一如既往的冷靜,“適可而止吧,我們都會遵照秦絮的意願不追究你的責任,但我們都知道秦絮是怎麽死的,我們也不可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還有曉情,秦絮的遺言你也聽見了,我們也不會將她交給你的。你先回去吧,秦絮的喪禮我會通知你來的。”
這些人都恨著我爸吧,我爸到現在才認識到,從將媽媽推下樓的那一刻,他們的夫妻情誼就徹底的斷了,哪怕我媽到死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我爸好像老了十歲一樣頹唐的轉過身,拉著我的手道:“曉緒,我們走吧。”
我趴在媽媽還是溫暖柔軟的身體上一動不動。
媽媽要死了,但仍不忘幫我爸脫罪,我爸真的對不起我媽……我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心裏真的很難過,我知道我爸並不想讓我媽死,整件事是三分人禍、七分意外,但為什麽我爸就不能做得灑脫些呢?既然曾經相愛,那到了分手的時候就不能做到漂亮的放手並祝福對方嗎?
我不是不恨我爸,但他是我爸,同是我的至親,叫我怎麽能對他恨之入骨?何況我媽已經死了,這世上和我最親的人就隻有他了……往後的二十年,我都會和他相依為命吧……我的心情實在很複雜,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但至少我可以任xing的消失一段時間,我實在不想現在見到他。
我站起來轉身向外麵跑去,可惜我忘了自己現在不是個大人,而隻是個五歲的孩子,我爸手一伸就將我抓住了。
“曉緒,不要鬧了,走吧。”爸爸幾乎哀求著我道,如今的他,妻子沒有了,女兒也沒有了,現在的他就隻有我了。
我有點於心不忍,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啊,他再怎麽可惡、再怎麽可恨都是生我、養我的人,我還是把五歲的許曉緒留給他吧,我的肉身走不了,我的靈魂可以走。
想到這,我集中精神,拚命的想著靈魂出竅,突然,感到自己從一個黑色的空洞中無限的擴散,然後渾身骨骼像是被人為的拉長,那種痛苦說不出的難受,不夠身體的痛苦正好是我內心痛苦的發泄,我“哇——”的一聲哭喊起來,那嘶聲裂肺沒有人聽見,因為我又被回一個靈魂。
“曉緒,曉緒,你怎麽了?”我爸抱著昏迷的五歲許曉緒,不停的叫喚著,鄧阿姨也擔心的走過去,還是舒宇走過來道:“快叫醫生吧。”
這一切都不關我的事了,我憂傷的走出門口,見顧雷一個人在外麵抽著悶煙。他好像就一直沒進去,在外麵等著。
他抬頭看見出門叫醫生的舒宇道:“秦絮走了?”
舒宇點點頭。
“裏麵是怎麽回事?”
“秦絮的兒子好像是傷心過度暈過去了。”
“嗬,那個早熟的孩子。”顧雷將手中的煙頭扔掉,對舒宇道:“我心情很不好,先走一步。”
“顧雷,”舒宇叫住他,“你別太傷心,我們這幫人裏數你年紀最小、我知道你從小就把秦絮當成姐姐……”
“走了。”顧雷沒等舒宇說完就轉過身,朝舒宇揮了揮手以示再見。
“還有,”舒宇又叫住他,“你手中的貨趕緊出手,最近公安查得很嚴。”
顧雷的腳步頓了頓,說了聲“知道了。”便走了。
我站在走廊處,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與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不如跟著他吧,起碼這人比較有趣,就當散散心,想到這,我快步走過去跟著他走出醫院、上了車。
顧雷發動他那輛寶馬,突然一個急轉拐了出去,之後在馬路上左穿右插亡命飆車、十分恐怖。
“小心啊!”嚇得我這個坐在副駕上的靈魂都不禁要驚叫幾聲。
也不知是他車技了得、還是那年頭汽車不多,顧雷總算毫發無損的將車停在近郊一棟小別墅旁邊。這別墅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院子裏的樹木又高又大,說不出的yin涼。
顧雷下了車,大步流星的走進別墅裏,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看上去挺可靄可親的阿姨走了出來:“少爺,你今天怎麽回來得那麽早?”
顧雷坐在真皮沙發上,閉著眼睛靠著,顯得十分疲憊,良久才問道:“天涯呢?”
天涯?顧天涯?那個gay?我一時被嚇住了,顧雷竟然是顧天涯的父親?太、太出人意料了吧?可是不對啊,顧天涯好像比我還大,我今年五歲,顧雷二十,他要生我至少也得十四歲有我,那要生顧天涯……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正頭腦掉線,隻聽歡姨答道:“我正準備去幼兒園接他。”
“歡姨,你接了天涯後帶他去他媽媽那裏住幾天,先不要回來。”
“那你……”
“我另有安排。”
“好吧。”歡姨似乎對顧雷這樣的安排習以為常,她上去收拾了一會,拿了個小包下來,對顧雷說道:“少爺,那我走了,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
歡姨走後,顧雷走上二樓的房間,我跟在他身後,有些震驚於顧雷房間的陳設,裏麵竟然全是古董,這哪裏像是現代人的睡房,簡直就像古代貴族的寢室嘛。
顧雷環視著房間,突然走到那些古老的紫檀箱櫃前,翻箱倒櫃的不知在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