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湧

下篇 地上的英雄們 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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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墨斯咬牙切齒地瞪了哈迪斯一眼,轉頭給濕漉漉的小羊擦幹,喃喃自語地抱怨:“小氣的家夥,仗著自己是神,欺負我這個小小人類,老子當年能飛的時候,這種攻擊算得了什麽……”

哈迪斯聽到了他的低估,鄭重地走到赫爾墨斯麵前:“剛才是我玩得太過火了,我向你道歉。”

看著哈迪斯一本正經的表情,赫爾墨斯反而“撲哧”一聲笑了:“笨蛋,那麽嚴肅幹嗎,我又不是真的生氣。你不用事事都放在心上嘛,朋友之間打打鬧鬧是很平常的事情,老子又不是玩不起。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正式的道歉呢,要是阿波羅那家夥啊,一準打個哈哈就過去了……”

不經意間提到那個名字,赫爾墨斯臉上的笑容嘎然而止,默默地抱起受了驚嚇的羊羔,在懷裏安撫著。

“你很想念他嗎?”半晌,哈迪斯沉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想他,我去奧林匹斯把他帶來你身邊好了。”

雖然自己極度厭惡那個家夥,可誰叫他是赫爾墨斯喜歡的人呢?那個可以牽動他喜怒哀樂的人啊……

赫爾墨斯驚訝地抬起了頭,哈迪斯從來不開玩笑,看他認真的眼神,真的會去奧林匹斯把阿波羅抓過來。

“不必了,謝謝。”赫爾墨斯淡淡地笑了,手中輕撫著潔白的小羊羔,“是我主動離開他的。”

“為什麽?他不愛你了嗎?”

“我想……我們是相愛的,可是這中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像是一道無形的牆壁阻隔了我們。他不能容忍我阻擋了他前進的道路,我無法原諒他為了私利謀害了我的朋友……我想我和他都需要冷靜一下,再決定是否還要在一起。在我還沒想清楚之前,我不想再見到他。”

哈迪斯總算是明白了他的心情,他不是一個為愛而改變原則的人,然而也正是理智與情感的不斷交鋒,將他割得滿身傷痕……

“對不起,我幫不到你……”

“不,你一直在幫我,我心存感激,隻是……”

赫爾墨斯低下了頭,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沒事,不要為此而愧疚,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如果你覺得有壓力,就把我當成是……朋友吧。”哈迪斯釋然地笑了,“朋友也是可以很好的,不是嗎?”

“哈迪斯,真不知該如何謝謝你……”

“不是說好是朋友嗎?朋友之間需要謝來謝去的嗎?”

“好吧,”赫爾墨斯忍住了感動的淚水,回以一抹溫和的微笑,“那我請你喝酒去!”

“這主意好。”

赫爾墨斯說著就起身:“我去打點野味當下酒菜。”

“讓我來吧。”

“不,你去給我看羊。你要老這麽幫著我,我真要變成廢柴了。”

讓我為你做點事吧,哈迪斯,哪怕隻是那麽一點點。

哈迪斯看著他殷切的眼神,點了點頭:“好。”

哈迪斯回到了草場,替赫爾墨斯看守羊群,不久就看到他興高采烈地提著兩隻野雞跑了過來。

“幫我拿著,我去生火。”

哈迪斯就這樣拎著兩隻還在撲騰著翅膀的野雞,看著他撿來幹草柴薪,耐心地用打火石取火,趴在地上把火吹旺,一陣逆風吹來,熏得臉全黑了。

“嗬嗬……”

“笑什麽?”

“沒什麽。”

“啊,火旺起來了!”

赫爾墨斯來不及細想,趕緊燒水殺雞拔毛,處理完後架起烤架,不過多久,香噴噴的味兒就傳了過來。

看他竄上竄下忙得滿頭大汗,頭發上還沾著根雞毛,哈迪斯眼中飽含著笑意。

感覺到他看著自己,赫爾墨斯抬起頭說:“很快就好了。”

“嗯。”

哈迪斯應著,看著那嫋嫋升起的煙火,感受著平凡人類所擁有的幸福,向來堅硬的心,似乎也有暖流湧動。

等到那野雞變成了金黃色,終於大功告成,赫爾墨斯興奮地把它拿到哈迪斯麵前:“來,快嚐嚐!”

哈迪斯撕下了一片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品嚐其中滋味。

赫爾墨斯期待地看著他:“怎樣?”

“嗯,好吃。”

“真的?”

“是我千年來吃過最好的。”

“哈哈,那你這一千年一定沒吃過什麽好東西。”

“是啊,我這千年來確實沒吃過東西,所以你做得再差,也是最好的。”

赫爾墨斯倏地止住了笑容:“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哈迪斯看著他大有把野雞收走的架勢,趕緊補了一句:“真的好吃!”

“這還差不多!”赫爾墨斯取來酒袋,將酒倒進木杯,“來,喝酒!”

兩人碰了一下酒杯,仰起頭把酒一飲而盡。

敞開胸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哉!

直到肚皮再也撐不下了,赫爾墨斯滿足地大喊一聲:“啊!痛快!”

坐在大石頭上,羊群圍成了一團休息,天幕拉下,夜晚降臨。

草原上吹來了徐徐涼風,赫爾墨斯長籲口氣,酒精熏得人微醉。

坐在旁邊的哈迪斯,伸手幫他拿走還留在發間的雞毛,默默地靠近了他。

“怎麽了?”

哈迪斯抬起他的臉,微微笑道:“臉黑了。”

沾濕的手巾溫柔地擦拭著,抹走了上麵的塵灰,又看見那張俊朗幹淨的臉龐。

哈迪斯挨得很近,赫爾墨斯就這麽呆呆地看著他,頭腦有點兒不清醒。

這真是一張好看的臉,輪廓硬朗分明,平日裏冷峻的表情,此時也變得十分柔和,嘴角一直微笑著,甚至帶著一絲寵溺。

那雙紫色的眼睛,也不像從前那麽冷厲,現在看來更像是兩潭深邃又神秘的湖水,蘊含著某種魅力,一不小心,就會深陷進去……

旁邊燃燒的火堆,照亮了半邊臉龐,搖曳的火光中,表情也變得不明朗,靜謐的夜裏,就隻有幹柴被燒著時“霹靂”一聲跳出幾點火星……

酒精慢慢地侵入大腦,赫爾墨斯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所有的光芒都揉成了一團,最後隻剩下那雙紫色的魅眸……

而哈迪斯卻在猶豫著,要不要越過那條“朋友”的界限,親吻那雙被酒精潤紅的唇……

終究還是抵擋不住誘惑,哈迪斯探過了身,屏住呼吸向他吻去——誰知赫爾墨斯卻無意識地搖晃了兩下,軟綿綿地向後麵倒了下去……

哈迪斯連忙抱住他,免得他的腦袋重重撞向後麵的石頭,再叫他名字時,已是無論如何也喚不醒,沉沉睡去。

哈迪斯歎了口氣:“算了,好好睡吧。”

解下披風給他蓋上,一如既往地,守護著他的夢境。

就這麽悠悠地過了三四天,在這荒無人煙的草場上,迎來黎明的晨曦,送走黃昏的餘暉,日子過得簡單而安靜。

直到今天早上,發現隨身的幹糧都吃光了,赫爾墨斯才歎了口氣:“唉,要回去了。”又羨慕地看了一眼還在安詳地吃草的羊群:“我要是能變成它們那樣,光吃草能填飽肚子就好了。”

“你想變成羊?我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赫爾墨斯滿頭黑線:“你不要每次都以那麽認真的口吻回答我的玩笑好嗎?”

哈迪斯微微笑道:“我也是在開玩笑的,你沒看出來嗎?”

“你……你最近變得越來越狡詐了!”

“嗯,可能是因為和你呆在一起的原因。”

“這麽說是我帶壞你了?你可以走啊,我又沒求你留下來!”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還有一天的路要趕呢。”

哈迪斯發現他一生氣就會漲紅了臉,時不時地就會逗弄他一下,當然這個秘密是不能讓他知道的。

赫爾墨斯趕著羊群往回走,這一路山穀幽靜清風怡人,一切都順利得不能再順利,原本一天的路程,下午就趕到了。

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哈迪斯又隱藏了起來,但他悄悄地給赫爾墨斯開了天眼,讓他可以看見自己的存在。

把羊趕回了圈裏,赫爾墨斯悠然自得地往帕裏斯家裏走,遠遠地就看見了他站在門外,正在和一位身材高大的武士交談,看背影有些眼熟。

但是兩人交談不到一會兒,那武士就伸手揪住了帕裏斯,似乎在質問什麽。

“住手!”赫爾墨斯高喊了一聲,那兩人齊齊向他這邊望了過來。

帕裏斯大叫:“老大!不要過來!你仇家上門來了!快逃!”

赫爾墨斯還在思忖著自己會有什麽仇家,那名武士已經昂首闊步地向他走來,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天在雅典廣場上挑戰全城的武士阿喀琉斯!

赫爾墨斯心想不就教訓了他幾句麽,不會小氣到來尋仇吧,但看他氣勢洶洶的模樣,看來來者不善。

身後的哈迪斯上前一步,擋在了赫爾墨斯前麵,銳利的目光緊盯著來人。

就在兩人做好架勢怎麽應對這家夥時,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智者!”

“哈?”這下赫爾墨斯反倒被嚇了一跳,愣在那裏摸不著頭腦,“你這是幹什麽?”

“智者,那天你在雅典城裏一語驚醒了我,回去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麽地愚鈍,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你指點,請你收我為徒吧!”

“什麽智者什麽收你為徒,我一句也沒弄清楚。我那天隻是看不過去教訓你幾句,至於老師什麽的實在擔當不起,你從哪裏來就回那裏去吧,咱倆不是一條道上的。”

阿喀琉斯見他要走,一急之下竟抱住了他的大腿:“我師傅說你有能力教我,他是不會騙我的!”

“你師傅是誰?老糊塗了吧,我一介流氓能教你什麽?”

“我師傅是喀戎,您應該認識他的!”

喀戎……?

原來他是喀戎的弟子,難怪小小年紀那麽厲害。

沒錯,自己曾經多次奉宙斯的神諭,要喀戎培養人間的英雄,也曾經為了尋找解開阿波羅中毒的配方,千裏迢迢地跑去求教。

說起來,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不過嘛……看這小子虎頭虎腦的,一定是個麻煩的家夥……喀戎啊,人情的事以後再說吧。

“什麽喀不喀戎的,我根本不認識!放開你的手,我要回家吃飯去了!”

“不,您不答應我,我就不放手!”

“什麽強盜邏輯!你這樣跪在地上像陀爛泥,哪裏像個要當英雄的勇士!”

聽到這個,少年恍然大悟,馬上從地上站起。

赫爾墨斯見有機可乘,一溜煙似的拉著帕裏斯往裏麵跑:“帕裏斯!關門,放狗!”

很快,兩條看家狗被放了出來,朝著阿喀琉斯亂吠,門也“砰”地一聲,關好鎖上。

這兩條狗當然阻擋不了阿喀琉斯,但他出於對赫爾墨斯的尊重,不敢對它們出手,隻好在門外大喊:“師傅!我不會放棄的!我就在門外等你!”

帕裏斯偷偷地問赫爾墨斯:“他不會真的賴著不走吧?”

“管他的,他願意等是他的事!走,我們喝酒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