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
上篇 奧林匹斯諸神 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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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墨斯凝視著趴睡在床上的少年，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錯，是個美人。
五官輪廓像少女般地柔美，白皙的皮膚欺霜勝雪，看起來沒被陽光傷害過，像是溫室裏頭嬌嫩的花朵。普通人家是養不出這麽嬌貴的身體的，他應該是位王子，至少是名貴族。自己長期待在宙斯身邊，人間的王子也見識過不少，最近唯一缺席的就是特洛伊的祭祀，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特洛伊的王子……
宙斯一向不近男色，這次卻帶回一名少年，為了他還和赫拉撕破臉，而且……
赫爾墨斯盯著他那頭褐色的短發，心裏百感交織。
雖然自己的發色並不稀有，但是不看臉的話，這人竟和自己有點神似……
剛才赫拉憤怒地撲向自己，到底是因為他長得像這少年，還是這少年長得像他？
赫爾墨斯心裏一驚，搖搖頭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這隻是巧合……對，巧合而已！
思忖間，那少年的睫毛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
這下赫爾墨斯更是深吸了口氣，那瞳孔的顏色也是和自己一樣的！
因為側著臉，少年第一眼看到的也是赫爾墨斯，眼神之中浮動著同樣的驚訝。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赫爾墨斯主動露出一抹笑容：“你好，特洛伊的王子。”
少年睜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唉，果然是……
“我有透視身份的能力哦。”赫爾墨斯依然微笑著。
“你是……”赫爾墨斯爽朗的笑容化解了少年緊張的情緒，這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同齡人，卻有著氣定神閑的優雅氣質。
“我叫赫爾墨斯，你呢？”
少年吃驚得嘴巴微張，自己在昏迷之前就聽見那個男人呼喚過這個名字，現在想想，赫爾墨斯……這不就是眾神之王宙斯的神使嗎！
“神使大人……這裏是哪兒？”
“這裏是奧林匹斯，天神居住之地。”見他神色驚慌，赫爾墨斯盡力安撫著，“別怕，孩子。神王宙斯看上你了，以後就留在這裏伺候他吧。我會去告知你的家人，向他們報平安的。”
“謝謝大人……”
少年心裏仍然震驚不已，這麽說來昨天侵犯自己的男人就是……受凡間萬民崇拜景仰的神王宙斯？！神使大人說他看上了自己，可昨天為什麽又喊著“赫爾墨斯”？如果他喜歡的是神使大人，為什麽又要把自己抓來？
少年直直地看著赫爾墨斯的臉，突然就明白了……
他雖然年輕，畢竟出身宮廷知書達理，知道自己在這裏是怎樣的位置。
“你叫什麽名字？”
“甘美斯。”
“甘美斯，安心住下來吧，有什麽需要可以找這裏的侍從，如果他們辦不到也可以找我。還有，盡量少出門，如果遇到天後赫拉，一定要恭謹有禮，我會盡快讓人教會你這裏的禮儀。”
“是，多謝大人……”
赫爾墨斯像大哥哥一樣地親切，甘美斯忐忑的心終於安定了些。
“那我先走了，你再睡一會兒吧。”
甘美斯乖巧地點了點頭，看著赫爾墨斯起身，向侍從交代了些什麽，而後打開門悄然離去。
甘美斯翻了一下身，撕裂般的痛，竟然消失了，昨天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場夢。
然而看看這間純白色的豪華房間，殘留在身上的點點吻痕，剛剛和自己談話的神使大人……這不是夢，是一個可怕的漩渦。
會被卷到哪裏，自己也說不清……
赫爾墨斯離開西苑不久，迎頭碰見了往這邊走來的宙斯。
他的心很亂，原本想躲開，但他已經看見了自己，知道躲不過去，隻好向前行禮：“父王。”
宙斯聽他這麽稱呼自己，立馬歎了口氣：“你見過他了？”
赫爾墨斯心念一轉，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您什麽時候和我母親給我生了個弟弟，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道呀？”
這個時候裝點兒糊塗，或許會好過些吧？
赫爾墨斯鬼馬的表情果然緩解了尷尬的氣氛，宙斯忍不住笑了：“他不是你弟弟，是特洛伊的一位王子。那天我喝醉了酒，稀裏糊塗地把他帶回來了，原以為是個女孩子，打開一看是個男的，心想男的就男的吧，將就過一個晚上。結果第二天發現，那小子長得和你還有點像呢，我自己也嚇了一跳！看他性格溫和純良的，就想著留在身邊，讓他當個男寵吧。”
宙斯說起謊來麵不紅心不跳，在他身邊待了這麽多年的赫爾墨斯豈能不知？
宙斯在外麵還有多少才貌雙全身份高貴的女神啊，礙於赫拉的麵子一直不敢給她們名分，如果隻是個普通男寵，犯得著惹怒赫拉嗎？
但是這種時候，赫爾墨斯卻選擇相信宙斯的話，不去深究這件事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
“我說你啊，真是個麻煩老爸！我才一天沒看緊，你就能搞出一堆事情來！”赫爾墨斯盡量保持平時說話的語氣，不讓宙斯發現異常，“你倒是說說看，這事要怎麽解決才好？”
“嗯，我決定封他為眾神的侍酒官。”
“什麽？”赫爾墨斯又吃了一驚，“這不是青春女神赫柏的職務嗎？那她怎麽辦？”
“赫柏啊……她年紀也不小了，該出嫁了。”
“她可是赫拉的寶貝女兒，你要把她嫁給誰？”
“克勒斯。”
“克勒斯？！”赫爾墨斯驚得下巴都掉了，伸手去摸宙斯的額頭，“到底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克勒斯可是赫拉的死對頭啊！你這麽做赫拉會找你拚命的！”
“別摸了，我沒發瘋。”宙斯拿下赫爾墨斯的手，冷哼了一聲，“我就是要治治那個惡婆娘！你知道她對克勒斯做了什麽嗎？平時追殺他也就算了，竟然對他下了瘋藥，讓他精神錯亂扼死了自己的妻兒！這是堂堂天後能做出的事情嗎？！我就是要把赫柏嫁給克勒斯，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對克勒斯下毒手！”
赫爾墨斯見宙斯怒不可遏，知道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做聲了，赫拉這次做得確實是過分……
“你去，擬兩道詔書。一道是封特洛伊王子甘美斯為眾神的侍酒官，賜予他永生。一道是把赫柏嫁給克勒斯，婚禮十天後舉行。”
“在此之前，我還得去特洛伊一趟。”赫爾墨斯瞥了宙斯一眼，“你把甘美斯帶回這裏，還沒通知人家家長吧？”
“哦，也是……”宙斯撓了撓頭說，“你去告訴他們，就說他們兒子在奧林匹斯過得很好，我會庇佑特洛伊風調雨順的。”
赫爾墨斯鄙視地小聲哼道：“簡直強盜！”
“你說什麽，臭小子？”
赫爾墨斯連忙笑道：“我說這是他們的榮耀。”
宙斯伸手揉亂赫爾墨斯的頭發當作懲罰：“快去快去，要不是你不陪我去特洛伊，能惹出這些事來嗎？”
“我的發型……別弄亂了！”赫爾墨斯趕緊跑開，邊跑邊埋怨，“我就是當出氣筒的命，連這事也能怪到我頭上來！”
宙斯微笑著看他越跑越遠，心裏不由得鬆了口氣。
還好，沒被他發現……
赫爾墨斯心事重重地走到奧林匹斯南坡，從這裏往下，就是凡間了。
雖然告誡過自己不要再想，然而越是這樣，思緒就越淩亂。
宙斯，特洛伊，甘美斯，赫拉，赫柏，克勒斯……
心裏麵飄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赫爾墨斯！赫爾墨斯！”
就在自己快要起飛之際，突然就被一陣急促的聲音叫住了。
赫爾墨斯回頭一看，竟然是赫拉！
“天後殿下。”赫爾墨斯恭謹地行禮，小心翼翼。
赫拉慌張地握住赫爾墨斯的手臂，十分焦急地看著他：“我聽說宙斯要把赫柏嫁給克勒斯，是真的嗎？”
赫爾墨斯點了點頭，心中暗歎赫拉真是耳目眾多。
“赫爾墨斯啊……幫我勸勸你父王吧，千萬不能把赫柏嫁給他啊！”赫拉苦苦哀求著，“早上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還有那個什麽甘美斯，我同意他留下了……我隻求把赫柏留在我身邊！你勸勸宙斯吧，他最聽你的話了！”
眼前的赫拉掉下了慈母的淚水，此時的她已不是傲慢驕橫的女神，隻是一位疼愛著子女的普通母親……然而已經太遲了，犯什麽錯就要付出什麽代價，神也不能例外。
“我已經勸過宙斯了，他主意已定，對不起……”赫爾墨斯試圖安慰她，“克勒斯是一位正直的英雄，不會為難赫柏的。”
“我不信！我不信……”赫拉哭喊著搖頭，“我和他的仇恨那麽深，他不會放過我女兒的……”
“宙斯這麽做，就是想化解你們之間的仇怨。天後殿下啊，如果您試著對宙斯的子女寬厚點，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寬厚？”赫拉淒涼地笑了，“赫爾墨斯啊，你以為我很想當人人憎惡的女人嗎？我也曾經是溫柔賢惠的妻子啊……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我的丈夫還是一樣跟別的女人偷情，不斷地要我接受他們生下的子女……我為什麽憤怒，我為什麽傷心，那是因為我深愛著他啊！除了用這種高壓手段，我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挽留他？！如果我能像維納斯那麽風流就好了，偏偏又記得從前我們一起許下的誓言，它們就像一句句咒語，讓我無法愛上別的男人……一個女人最悲哀的，莫過於你的戀人在不停地往前走，而你卻被困在他的甜言蜜語裏，妄想著哪一天他能回頭……”
赫爾墨斯突然同情起這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女神，其實，她也不過是為愛所苦的女人而已……
“天後殿下，我必須向您道歉，我曾經替宙斯收留過不少情婦……我向您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麽做了。但是赫柏這件事，我真的幫不上忙……”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為難你了……”赫拉絕望地鬆開握住赫爾墨斯的手，顫抖著抱住雙肩，努力忍住悲傷，“赫爾墨斯，看在你還有一點良知的份上，我也奉勸你一句。你現在的情人阿波羅，可是最像宙斯的兒子，不要用情太深了。”
“謝謝您的提醒，阿波羅和宙斯是不同的。”
“嗬嗬，是嗎？”赫拉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挺起胸脯，又回複了女神的光彩，“該說的我都說了，去辦你的事吧！”
“是，臣下告辭。”
赫爾墨斯轉過身，投入了藍天的懷抱，希望那呼嘯的長風，能帶走心頭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