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親

搶親

哈迪斯站在雷神殿後花園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之下,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靜謐的夜,果然才是屬於他的。

沁涼的晚風輕輕撫動及膝的墨黑長發,白 皙的皮膚堪比月色的霜華,挺拔的身影像夜色籠罩中的山脈,即使從背後望去,依然具有震懾人心的魄力。

赫爾墨斯站在那裏猶豫不定,正想著要不要回去,那人卻開口了:“出來吧。”

悚了一下,這下要逃也逃不了了,隻好悻悻地走到他麵前:“冥王。”

那雙紫藍色的眼睛迫視著自己,雖然沒有初見時那麽冷冽,卻還是讓人心裏發毛。

“宴會還沒結束呢……”

“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也是,他應該更喜歡這種無聲的寧靜吧。

兩人就這樣站在樹下……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赫爾墨斯才鼓起勇氣問道:“其實您這次……是為什麽事來的?”

哈迪斯挑了挑眉:“你說呢?”

赫爾墨斯低頭不安道:“該不會是因為我上次頂撞您所以才……”

哈迪斯又不說話了,赫爾墨斯的心忐忑得更厲害。

丫的想幹什麽倒是說呀,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猜得到啊!

“好吧,就當是我上次冒犯您了,您想要我怎麽賠罪,說吧!”

還是直接攤牌算了,要殺要剮來個痛快點的!

哈迪斯露出了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微笑:“那你要怎麽個賠罪法?”

哈迪斯又把球踢回了自己腳下,赫爾墨斯開始懷疑,這個看上去不苟言笑的麵癱君其實是個老奸巨猾。

“既然您是來求婚的,我給您介紹些溫柔漂亮的姑娘吧……”

哈迪斯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您很久沒來奧林匹斯了,明天我帶您到處走走吧!”

“不要,這裏我太熟悉了。”

赫爾墨斯歎了口氣:“那我沒辦法了,您到底想要什麽呀?”

“陪我說說話吧,赫爾墨斯。”

冥王的語氣驟然溫和了許多,特別是在喚自己名字的時候,甚至可以用“柔和”來形容了。

有那麽一刹那,赫爾墨斯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不過仔細一看,他的臉色確實比剛剛在宴會上要好許多,有一種撥雲見月的明朗,感覺似乎沒那麽可怕了。

“真難得啊,冥王記得我的名字了。”赫爾墨斯也提起膽子調侃他了。

“嗯。”

“要是話再多一點就好了。”

“已經很多了。”

“您不會很久沒說話了吧?”

“沒什麽人值得我開口。”

“可是這樣的話,其他人不知道您的心思,也就不敢靠近了。”

“不需要。”

“可是這樣一來,會很寂寞吧?”

“寂寞是什麽?”

“呃……”

好吧,這人已經和寂寞融為一體了,也就不知道寂寞是什麽了。

從這寥寥數語中,赫爾墨斯發現他並不是想象中的難以相處,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回答也很直接,卻是真實而不摻假,此時的他甚至沒有了那股刺人的冷傲之氣,感覺有點像……鄰居家的大哥哥。

赫爾墨斯為這種奇怪突兀的想法笑了……

“笑什麽?”

“沒什麽。”赫爾墨斯趕緊正了正色,“我隻是覺得挺可惜的,我們這樣平心靜氣地交談不是挺好的嗎,如果您對其他人也這樣的話,他們也不會對您有那麽大的誤解了。”

“我不是對誰都這樣。”哈迪斯不屑地說,“我不喜歡他們。”

“為什麽?”

“知道他們為什麽怕我嗎?”

“因為您來自於冥府?”

“不隻是這樣。”

哈迪斯凝視著赫爾墨斯,那雙紫中帶藍的瞳孔此時更顯得深幽,懾人的目光似乎有某種魔力,可以直達到人的心上去,赫爾墨斯就這樣直直地望著它們,竟然忘記了動彈。

“看到我這雙眼睛了嗎,它們叫做‘審判之眼’,可以透過肉體看見靈魂。高尚的,肮髒的,充滿各種各樣欲望的……全都逃不過我這雙眼睛。也因此,沒有人敢正視它們,即使是神王宙斯。”

“那……你從我眼中看到了什麽?”

“什麽也沒看到。”

“噗……失靈了?我的靈魂應該很髒才對,整天東家騙西家偷的,如果我下地獄,肯定要被割舌頭。”

哈迪斯也忍不住笑了:“可能吧,除了嘴巴壞點之外,還夠不上下油鍋。”

“哇,幸虧我是神!”

“可也正因為他們是永生的神,逃過了地獄的審判,所以才更加為所欲為。”

“就因為這樣……你才遠離他們?”

哈迪斯點了點頭:“赫爾墨斯,你並不屬於這裏吧?”

赫爾墨斯想了想:“你要這麽說的話……也對。”

“果然如此,我從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感到奇怪了,你比他們幹淨多了。”哈迪斯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赫爾墨斯,跟我走吧。”

“走……去哪兒?”赫爾墨斯怔怔地問。

“去……”

“赫爾墨斯!”

哈迪斯說到一半的話,突然被一把宏亮的聲音打斷了。

赫爾墨斯回頭一看,臉上隨即綻出一抹笑靨:“阿波羅!”

看著赫爾墨斯對別人露出如此燦爛的笑容,哈迪斯原本平和的臉色迅速地凝固成冰,瞥了那個向這邊走來的家夥一眼。

“原來冥王也在這裏。”剛剛從眾神包圍中殺了出來的阿波羅,發現赫爾墨斯不見了,急匆匆地四下尋找,遠遠地就看見他們站在樹下,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現在看著哈迪斯竟然敢碰他的赫爾墨斯,心中大為惱火,卻是不動聲色,微笑著從後麵抱住赫爾墨斯的雙肩,把他掙回了自己懷裏,“有什麽事情非要跟赫爾墨斯單獨交談的嗎?能不能讓我也聽聽?”

哈迪斯冷冷地看著赫爾墨斯:“你怎麽會看上這種華而不實的家夥?”

不等赫爾墨斯回答,阿波羅替他說了:“我是怎樣不需要冥王您來評價,這是我和赫爾墨斯之間的事情,外人請勿插手。”又低下頭在赫爾墨斯的臉上輕輕一吻,“親愛的,我們回去吧。”

“嗯,冥王告辭了。”赫爾墨斯覺得剛才冥王有點怪,還在想著怎麽脫身,還好阿波羅來了。

哈迪斯站在那裏,看著阿波羅十指緊扣地把赫爾墨斯帶走,臉色陰冷。

接下來的幾天,赫爾墨斯都乖乖地跟著宙斯,如影隨形。

然而不論走到哪裏,總發現有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跟在了不遠處,淩厲的目光像是鷹鷲盯著獵物的危險,即使轉身不看,也能感覺如芒在背。

“別怕,過了今天他就回去了。”宙斯安慰不安的赫爾墨斯。

“太好了……”赫爾墨斯鬆了口氣,“我真不明白他到底來幹什麽的,說是來討老婆吧,一個也沒看上。要是來找我麻煩的嘛,我問他他又不直說。”

宙斯看了他一眼:“你還是知道得少點的好!”

“哦。”赫爾墨斯吐了吐舌頭。

赫爾墨斯跟隨宙斯去德墨忒爾那裏視察恩賜給凡間的種子儲備情況,德墨忒爾帶宙斯進了穀倉,赫爾墨斯則在外麵守著。

下意識地環視一圈,還好這次沒發現他跟了過來,赫爾墨斯坐在台階上,心裏頭念叨著隻要過完這一天就能擺脫那道鋒利的目光了。

其實哈迪斯還是跟來了,隻是這次離得較遠,隱藏在樹林裏麵,收起了引人注意的鋒芒。

遠遠地盯視著赫爾墨斯,雖然宙斯不在身邊,卻還在他的保護圈下,再加上在奧林匹斯自己的力量受到限製,如果現在貿然出手,勝算不大。

這幾天離他時遠時近,卻苦於無空擋下手,早知道那天晚上就該帶他走!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樹林裏少女的歡聲笑語傳入耳際。

哈迪斯望了過去,兩三個女孩正從樹林裏頭往外跑。

“我聽說赫爾墨斯哥哥來了,正想請教他短笛的指法呢,你們快點快點!”

催促著同伴的女孩,好像在哪裏見過……對,剛來奧林匹斯那天,赫爾墨斯曾經擋在前麵保護她,好像叫做……貝瑟芬尼。

哈迪斯悄無聲息地趕在了她們前麵,堵住了剛要出樹林的路口。

幾名少女猛然看見高大的黑影站在眼前,冰冷的眼神掃視著她們,頓時停住了腳步,僵硬得一動不動。

“貝瑟芬尼?”哈迪斯的眼光落在了其中最嬌豔的女孩身上。

“是……”這個男人那天見過,心中的震撼至今還在。

“你和赫爾墨斯很熟?”

“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還是如實地回答了。

“很好,請你盡全力大喊。”

“什麽?”

沒等貝瑟芬尼反應過來,哈迪斯單手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旋風般地跳上了來時駕駛的黑色馬車,一手甩起了韁繩,那四匹高頭大馬便撒蹄而跑。

“啊——————!!!”

不明就裏的貝瑟芬尼受到了驚嚇,尖叫的聲音響徹雲霄,整座樹林的鳥兒都飛了起來!

赫爾墨斯也聽到了叫聲,一下便認出了是貝瑟芬尼,沿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跑了過去,剛好碰上黑色馬車從身邊跑過,哈迪斯手裏劫持著貝瑟芬尼!

“哈迪斯!停下!”

赫爾墨斯在身後衝著他大喊,周圍也有許多侍女追了過去,然而哈迪斯的馬車速度極快,誰也跟不上那滾滾的車輪。

“可惡!”赫爾墨斯想也不想,一瞪腳就飛過去追,全然不顧聞聲而來的宙斯在後麵叫喊他回來!

赫爾墨斯恃著自己飛得快,迅速地趕上了前麵的馬車,貝瑟芬尼在哈迪斯的臂彎裏,已然昏厥了過去。

“哈迪斯,你瘋了嗎!快停下!”

哈迪斯瞟了赫爾墨斯一眼:“你倒是挺快。”

赫爾墨斯又急又氣:“你幹嗎擄走貝瑟芬尼?!”

“想要回去?”哈迪斯微微一笑,“那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跟上來!”

哈迪斯說完就加快了速度,四匹黑色大馬在他的駕馭下呼嘯著飛出了奧林匹斯。

赫爾墨斯又被拋下了一段,氣得咬牙切齒:這個混蛋哈迪斯,蠻橫的家夥,看上人家也不能搶了就走啊!

一怒之下不及細想,拚盡全力奮勇直追。

靠,老子就不信追不上你!

赫爾墨斯就這樣追逐著馬車,從奧林匹斯飛到了凡間,又從凡間直衝地獄門!

哈迪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人雙雙越過了冥河,來到了“絕望之牆”。

“絕望之門”見主人歸來,從遠處就開始沉沉打開。

哈迪斯的馬車一鼓作氣地跑了進去,赫爾墨斯也不服輸,和他同時降落在極樂之地。

“哈、哈迪斯……”赫爾墨斯累得氣喘籲籲,“快……把人還給我!”

赫爾墨斯走上前去,一把奪過了抱在哈迪斯懷裏的貝瑟芬尼,剛要往回走,卻發現剛剛大敞的“絕望之門”,就在眼前“轟隆”一聲,無情地關上了。

“哈迪斯……”赫爾墨斯驚訝地回過頭,“快把門打開!”

“不。”哈迪斯斷然拒絕。

“你怎麽能這麽不講理!就算你看上她了,也得問她願不願意才行,哪能像個強盜說搶就搶!”

“我要的不是她。”

一句話,讓赫爾墨斯愣在了那裏。

“那你擄走她做什麽……”赫爾墨斯看了一眼懷中昏迷的貝瑟芬尼,突然記起了那天晚上他對自己說的話,心裏越想越怕,“難不成你是要、要……”

“不錯,我要的是你。”

這,就是所謂的“冥王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