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機公關

第六章 危機公關

“秦律師是我們四照原縣最優秀的律師之一,請問你不需要她來辯護,是不是已經打算認罪呢?”

“請問你的犯罪動機是什麽,為什麽要毒害你的同學?有消息稱,‘四照原中學’存在惡劣的貴族同學欺負平民同學情況,你是否因為被不公平的對待,才會下毒抗議?”

“史悅而同學,聽說最初根據未成年人保護的‘認罪協議’,隻要服刑十年,可是你拒絕簽字。為什麽?”

哢哢的閃光燈,對著史悅而閃個不停。

在無死角的拍攝下,每一絲表情都會被抓拍到,別想隱藏什麽。若沒有強大的靈魂,堅強的信念,真堅持不下來。

史悅而強撐著淚眼朦朧的可憐模樣,沒有回答記者們的問題——實際上,她也不知怎麽回答。那麽多的問題,她又沒看過案卷,沒有原主的記憶,怎麽知道!故意在開庭之前接受記者的采訪,隻有一個目的,公開炒秦芳芳的魷魚。

拍攝過不少律政劇,哪怕是龍套,也記得律師的守則之一是維護客戶的利益。這個秦芳芳,從頭到尾加起來,沒和她超過十分鍾的溝通!壓根沒把她當回事麽!

這可是涉及人命的投毒案!撇開當事人到一邊,連基本的問詢時間都沒有,她都在忙些什麽?

史悅而暗暗的問自己,你能信任她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哪怕秦芳芳是天下第一狀師,也不敢用啊!這是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把希望放在一個不能信任的人身上,萬一失敗,對方拍拍屁股走了,坐牢的人卻是自己!

炒掉秦芳芳之後,史悅而正頭痛應付無窮無盡的記者,忽然目光一掃,這一眼,立刻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鬆玲。

多虧了美貌媽媽徐鬆玲超高的辨識度,不需要多餘的語言。

史悅而一下就靈魂歸位了,台詞一串串湧上心頭。微微一詫後,情緒如火山噴發,一發不可收拾,醞釀的更加飽滿充分了。眼神悠悠的望過去,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思念,擔憂,內疚,傷心,還有一絲不願。

如果這個世界有奧斯卡的話,史悅而一定會因為這個眼神榮登上影後寶座。

天,她對一個第一眼見到的陌生人,演繹出生死糾纏的感覺,而且眼神非常有層次感。眷念第一,愧疚第二,還有很難發現的怨艾。

是的,一定要有怨艾。

原主兒十四歲,要是沒點反叛性格,也不會成為犯罪嫌疑人了。

“請大家不要誤會,我不想讓秦律師繼續為我辯護,不是我不想上法庭辯護了,是因為,我不想讓我的父母浪費她們的養老金。他們……養大了我,可我沒有孝順過一天。我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補償!我想對他們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對不起有用嗎?沒有用!一想到這幾天他們受到的煎熬和痛苦,比我還多,比我還深,我就內疚的不行!”

正在這時,含在眼眶裏的一滴淚珠兒,終於滑落,似一顆斷了線的珍珠垂落。鏡頭裏的她,穿著中學生的校服,形象彷佛山中清泉,彷佛竹林裏的一道微風,那麽清純、美好,忽略雙手的手銬的話,她就是一個單純認錯的學生麽!那麽誠懇了,為什麽不能原諒她呢?

通過電視機轉播的人們,看到史悅而此刻的模樣,多少人生出了“真想撫摸她的黑發,輕聲安慰她”的想法啊!

人的觀感總是很奇怪的。隻聽說投毒案的話,會對凶手恨的不行,給同班同學下毒的人,心底得惡毒成什麽樣子?但再看史悅而的容顏,聽她自責的話,不知不覺就動搖了。不會吧?這麽漂亮的女學生,她幹嘛要下毒?她怎麽會下毒?

以貌取人的,古今中外,無法斷絕。

“如果我犯了錯,請讓我一個人承擔。如果我做錯了事,請將所有的懲罰,都降落我一個人身上。我的家人沒有任何錯,不應該被我的所作所為牽連……請不要傷害他們!我的弟弟,他還小,還有遠大的前途,我的父母雙親,他們隻是普通人。可……都為我的事情,背上不名譽的標簽。我真的很後悔!無論出於什麽原因,我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讓你們背上這種汙點,就是最大的錯!

已經犯下大錯的我,又怎麽能自私的為我一人,將全家都拖入無底的深淵!

養老金,是他們半輩子的積蓄,是弟弟未來的保障。記者姐姐、哥哥,能幫我一個忙嗎?請你們轉告我的父母家人,此時此刻,我隻有一個願望,希望他們一切安好。這就是全部我想說的。”

史悅而灑落數點熱淚,鞠躬後黯然轉身。

沒有記者阻擋她,有些人竟然被說動了情,暗想,這是多麽乖巧孝順的女孩兒啊!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轉移史悅而一邊了。

什麽?被毒害的有二十三名學生?先不管了,史悅而多麽懂事啊,身處險境,不是擔心自己,先想的是家人親人!她怎麽會做蠢事?一定有原因!

這是史悅而第一次危機公關。

毫無疑問,非常成功,無數在電視機前,或者通過轉播等途徑看到的,都對這個女孩記憶深刻,繼而對投毒案投入了強烈關注。

案情並不複雜,以沈申義為代表的警局提供了確鑿的證據,從動機到作案環境,以尋常角度來看,似乎翻不了案了。但“四一八投毒案”能被評為帝國566年最虎頭蛇尾的大新聞,其急轉直下、峰回路轉的劇情,當真超出普通人的理解範圍,被認為是最缺乏理性的判案之一。

讓人情不自禁懷疑,是不是某人導演的一出鬧劇?

……

“你病了?發燒了?”秦芳芳忍著怒氣問。

不到最後一刻,她還是不能相信,一個毛丫頭敢開了自己。

史悅而不看她。

圖窮匕見,公眾麵前要給麵子,私底下麽,就沒必要了——正如初次見麵,秦芳芳連介紹寒暄的時間都省略。

“你這是作死!”秦芳芳冷笑一聲,“我不接你的案子,你以為縣裏還有人會接嗎!”

秦芳芳才不在意一個案件的得失,她惱怒的是被人羞辱!律師這一行也有律師的規矩,秦燕律師樓是四照原縣最大的律師樓,得罪了秦燕律師樓?哼!倒要看看最後怎麽判!

丟下一句話,她仰著頭,甩手就走。

史悅而低著頭,聲音冷淡,“等等!”

秦芳芳頓住腳步,嘴角一勾,以為史悅而後怕了,想認錯了。可惜,花了那麽大工夫才達到目的,史悅而怎麽肯服輸?

她寧可自己親自上陣辯護,也不願意受秦芳芳的擺布。

“把我的卷宗留下來吧。畢竟,您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