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讓淚化作相思雨二十八2

15.讓淚化作相思雨二十八(2)

我想,人生最苦惱的事莫過於牽著不是初戀的女朋友走在一個和過去毫不相關的街頭,口中卻要幹巴巴說著今生今世的混話。***要知道,從我離開安齋的那天起,我是多麽醉心於明日天涯的生活。恨也在一個城市愛也在一個城市,這哪裏是我小南要過的日子?然而,這種名不正不正的日子一晃就是兩年。在煙頭不知疲倦的燃燒中,在老木床咯吱吱的反抗聲裏,在小時候夢見過的紅磚房,在南方,我在月光和王譯的話語裏無可奈何地望見,我來到這個城市已經快滿兩年了。

在這兩年裏,我穿舊了兩套馬獅龍西裝,交了五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得罪了三個寫色小說的朋友,補考過兩次,去上海睡過一個多星期的馬路,和豬翻過一次臉。老實說,我反反複複地下定逃離學校的決心,完全地徹底地做一個反對一切現象反對一切文明的精神流氓,但是最終都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而擱淺。

我的夢想像收了翅膀的天使,光著身站在紅磚房外冷得瑟瑟抖。記得苗圃來重s大藝術係不久的時候,我口出狂,畢業後帶她上敦煌生活兩年,她安安心心畫她的畫,我完成有關蒙古商人的小說,然後去蘇州結婚。酒宴擺在沈園。袁娜她們來回的機票我完全負責。蘇州隻宜小住不能久居。婚後兩年,我北大作家班也畢業了,零歲的棉棉也開始運作起來,我要讓他出生在麗江雪光閃閃的山腰人家。他的童年和納西人一起度過。在英國結束他的初戀——這一長串的寫意,苗圃基本上沒啥異議。她隻是世俗地補充,達到這個目的並不困難,隻要離開這座軟綿綿的城市。至於天涯或者海角,她奉陪。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這種“椅子男人”的生活,我好幾次目瞪口呆地站在舞台的邊緣望著火辣辣的紅男綠女,青春被支離被破碎的恐慌,竄過我滿是落寞的雙眼;也好幾次守候在西西弗書店,等待一邊嚼口香糖一邊眯著眼翻齊格蒙特·鮑曼先生所著的《全球化》的苗圃,而更多時候,我是抱著被抽了筋的夢,倦倦地坐在窗子邊,看月光慢慢浸過紗窗,懨懨地睡在我絳紅色的燈光上。

馬爾克斯的小說被王譯翻得皺巴巴的,他說他看到上校邊走邊哭的地方看不下去了。

我抱著肚子,坐在蒼茫的夜色裏。

蚊子老了,像個逗號那樣在台燈邊上坐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