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永遠是你的魚十1

18.我永遠是你的魚十(1)

五月的某天,我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了這個讓我厭惡的地方,這以前本來就是一個土匪盤居的窩,現在誰又能說不是呢?我經常聽老師在課外跟我們講革命英雄是怎樣用小米加步槍把土匪消滅的,然後又說山裏埋著好多好多土匪的財寶,於是我就和豬開始幻想,幻想一種永遠的不可能。幻想的唯一壞處,就是在現實麵前總是會變得很醜陋,這句話是袁娜告訴我的,我很記得,那天她喝得很多。

我的確是還沒有能從感的過去裏走出來,一天天就在學校的網吧裏消磨著這些可惡的時間,吃吃睡睡的,我想這樣我可以長胖點了吧,但實際上的結果是,我不僅沒有胖起來,還曆史性地把體重控製在49公斤,讓我們班的女生著實流了回口水。

5月12日,我在食堂把吃飯當工作一樣完成著,並且一如既往地像隻蒼蠅一樣東張西望,一個熟悉的背影走了過去,我一度認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後來我知道,我沒有,因為當時我確實看到的那個像柴的身體,臉上沒有了光澤,穿著打扮很老土,衣服好像很久沒有洗過了,遠處都能看到衣服上的一些汙垢,正是袁娜,她失去了昔日的珠光寶氣。

晚上,七舍的一聲尖叫幾乎驚動了全校,我們宿舍的最是雞婆,第一時間奔赴現場,其實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麽現場。過了幾分鍾,豬回來站在樓底下瘋似的喊我,我正在驚訝豬的分貝,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你的袁娜出事了。”

我能看見的就是一灘紅色的**,從手腕的最底端浸出,頭散落在廁所的便池裏,旁邊的兩個女生嚇的臉色蒼白。我和幾個男人把他抬出來,我說我背她下去,你們抬著她的手。當我把她放在急救車的擔架上,幾個穿著白色大衣的男人關了門,一陣刺耳的聲音呼嘯而過,我看見紅色的十字慢慢消失在路燈下。回到宿舍,我脫下衣服,點點血跡已經吹幹,我站在鏡子麵前,看著花花的臉,不知所措。

我坐在去醫院的汽車上,忽然間點點往事浮上心頭,我終於有點開始明白袁娜為什麽會在小車上,為什麽她那時過著雍容華貴的生活,也開始明白那一瓶瓶的酒液其實就是無聲地抗拒。看見袁娜靜靜地躺在白色床單上,那種白色爬上了她的臉,蒼白無力,像吉洛德《奧賽安迎接法國勇士圖》中的蘇格蘭女神。我站在門口往裏麵看,有一個中年男子靠在病床的小椅子上。我推門進去,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坐下,袁娜就直直地盯著我,我開始逃避她的眼神,甚至是害怕,因為裏麵是我從沒見到過的淒涼,冷過整個白色的房間。窗戶是半開半閉的,一縷陽光照在懸掛在半空的透明玻璃瓶裏,投影在牆上顯出微微的波浪圖紋來。

我現在才注意到那個男人的模樣,不由地吃了一驚,一張臉上褶皺的就像一張揉碎的紙。我想,之所以它還能連貫起來,可能隻是因為那上麵粘滿了一種濕濕的**。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因為我怕自己會哭,哭著看著我的袁娜,哭著看著她旁邊那個才坐了27個小時火車趕來的臉,以及他身上出的濃濃田地氣息。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心裏很亂,亂在愛裏,亂在這些不爭的事實麵前,一片模糊。

“這小姑娘是完了,這麽小就染上了毒,看她這樣可能已經吸了幾個月了,以後可怎麽見人啊!”站在我對麵的一個護士悄悄地對著另一個人說。

“什麽?毒?!”我脫口而出,她的父親突然盯住我,處於本能反映,我趕忙說,“不,不,這和我沒什麽關係……”頓時,我的臉變成了豬肺子,白一半紅一半。我腦子裏麵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是那白色的粉末,透明的針頭,和肮髒的交易。而她的父親,就一直守著他心愛的女兒,醒了又哭,哭過了又開始呆。

學校能做的,就是給了她開除學籍的處分。星期一晚上,我和她班裏的同學一起去看望她,每人鬥了一百圓錢,她爸在旁邊看著就來氣,劈頭蓋臉地就開打她,我們死活拉不住,幾個女的當時就哭起來,這一哭,瞬間就使得房間裏安靜下來,然後,大家就一起在那裏站著抹眼淚。第二次的自殺,被提前預知了,醫院六樓的天台上,她被拉了下來,沒力地倒在地上,一個勁地抽搐,口裏吐些白白的**出來,她爸就這樣抱著她,殺人一般地呐喊著,天是一陣暗紅,流血般。她在醫院裏一住就是十天,她必須要回綿陽了,她爸說給不起醫藥費想回去慢慢自己養。我求也似的跟她爸說,讓她再多住幾天,身體太虛弱了。可是他們還得走,醫院沒見到錢,就不給打針吃藥。

體育課我就逃了去送她,她第一次坐飛機,想不到既是這樣的結局。

快上飛機了,她拉著我的手,把背上的衣服揭開,一條一條的細長傷疤占滿整個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