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蕭府的閨學位於東院斜後麵的一個跨院,院子雖小卻無一不是雅致非凡,體現了蕭府書香世家的底蘊。

因蕭老太爺一直自詡為書香世家,故而不止是男子幼時便要過早的啟蒙,便是如女兒家同樣也是如此,蕭老太爺還特意在府裏設了閨學,為的就是蕭家的女兒走出府後人人讚上一句不愧是書香世家教養出來的女兒,端得是腹有書香,氣度自華。

蕭嬛其實一直對蕭老太爺自敘書香世家很是不以為然,依她之見,如大伯母的娘家那般才算得上是書香世家,雖說同樣是世代為官,可人府上出的莫不是育人之師,便是眼下家族不如以往那般興盛,可在朝為官者也是編纂書籍的風雅之事,哪裏如蕭家這般,自發跡初便族中就沒有一人任過如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一類的清貴的官職,倒是如丞相、首輔這樣的實權職位出過有九人之多,細數這一朝,旁的不論,族中光是五品、六品的官員都不知出了幾何,這樣的家族哪裏是書香世家,分明就是官宦之族,奈何蕭老太爺死要麵子,就為了‘書香世家’四字,當年硬是痛哭流涕的婉拒了先皇所賜的爵位,生怕別人指著蕭家的大門說,瞧,蘭陵蕭氏,真正的權貴之家,當然,蕭嬛私以為,即便是沒有爵位,也無人指著蕭家大門,讚上一句,瞧,蘭陵蕭氏,真正的清貴府邸,書香之族。

漓紡與靜蘅一左一右伴在蕭嬛的身邊,見蕭嬛張著小口不住的打著哈欠,眼底泛著心疼之色。

“小姐,要不要找三夫人說一聲,今兒就別去閨學了?”

蕭嬛擺了下手,又抬手扶了扶發髻之上的足金鳳尾瑪瑙流蘇,脆聲道:“算了,已經躲了幾日,若是在不去祖父怕是要派人來訓了。”說著,蕭嬛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到了閨學,蕭嬛本以為自己已來的不算晚,卻不想蕭家的女兒已是齊聚一堂,界地也分明,蕭妡孤零零的坐在左邊的弦絲雕花木椅上,雙手拖著腮,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九妹妹。”蕭汧看見蕭嬛,忙從姐妹中抽身,滿眼笑意的輕喚一聲,又問道:“妹妹可曾用過早膳了?”

蕭嬛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神色冷淡,且不說她與庶出的姐妹之間有著身份之別,便是論起感情來也極是冷淡,她幼時基本是在康敬侯府長大,便是回了蕭府也一直養在蕭三夫人的身邊,跟這些庶出的姐姐見麵也不過是早早晨請安的時辰,除此之外皆是沒有往來。

蕭汧對蕭嬛的太對不以為意,依舊是笑盈盈的討好著蕭嬛,柔聲道:“妹妹第一次來閨學,想來還有不習慣的,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可要與我說才是。”

“勞煩姐姐了。”蕭嬛淡淡一笑,走到蕭妡的身邊,看著她睜圓了一雙杏眼不甚高興的看著對麵的庶出姐妹,不由彎唇一笑:“你今兒倒是來的早。”

“知你想笑我,昨個去獵場玩的可高興?我本也是想去的,可母親偏生拉著我出門做客。”蕭妡嘟著嘴巴。

蕭嬛輕笑一聲,眉眼彎彎,嬌聲軟語的開口笑道:“不過是沒去獵場罷了,瞧你這氣惱的樣子,等有時間讓四姐姐帶著我們去便是了,跟那些人玩哪裏有與自家姐妹在一起痛快。”

蕭妡歎了一聲:“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母親不允我私自出門的,說我現在大了,不比從前。”

蕭嬛勾起嘴角笑了笑,坐在了蕭妡的旁邊,雙手托著尖尖的下巴頦,嫩生生的道:“六嬸嬸說的倒是真真沒錯,你是該收收性子了。”

“呸,還說我呢!用不過幾年你且等我來笑你。”蕭妡伸出一隻白嫩的手指點了點蕭嬛的額間,又瞧了瞧她身上的裙衫,驚道:“你且起身讓我瞧瞧,莫不是我眼花了?怎生瞧著你衣襟上繡的花樣與往日的不同?”

“不過是幾朵牡丹花罷了,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蕭嬛怪嗔的睨了蕭妡一眼,倒也是起了身任蕭妡打量自己,又上手摸了摸袖擺處的花繡。

蕭妡哼了一聲:“你說的倒是輕描淡寫,真真當我眼睛被紙糊了不成,快說,這衣裙哪來的,我也找母親做一套去。”

無怪乎蕭妡會這般驚訝,蕭嬛身上穿的裙衫卻是與往日的不大相同,拖地的翠水薄煙散花裙,淺淺的翠色由上至下漸染開來,一層深過一層,卻皆是鮮嫩至極,身子輕輕擺動,長裙散開,似一汪綠色的湖水波動,上身偏生又用了嬌嫩的鵝黃來壓身,把蕭嬛整個人襯的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又明媚至極。

真要說起來,蕭嬛這一身不過是煙羅軟紗的料子,倒是不值一提,可識貨的人卻能瞧著那衣襟、袖擺、裙擺處繡的粉白牡丹是由十幾種色線疊成,層次分明,一層壓一層卻不厚重,輕盈盈的花朵到真似有了生命一般的鮮活。

“九妹妹這身我倒是也沒見過,莫不是母親新給你的做的吧!”蕭清突然開了口,眼睛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蕭嬛,眼底閃過妒色,都是三房的女兒,蕭嬛便是親生的母親也沒得偏心成了這般。

蕭嬛微蹙秀眉,她的庶出姐姐中,唯有這個蕭清最是惹人厭煩,素來喜歡爭強好勝,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不過是上回進宮五姐姐給我帶回來的罷了,哪裏值得驚怪了。”蕭嬛下顎微揚,輕蔑的看著蕭清,眼底蘊含著厲色。

蕭清咬了咬下唇,頗為不甘的說道:“五姐姐也太偏心了,都是自家姐妹,怎麽就隻想著九妹妹呢!”

“清姐姐慎言才好,雖說是自家姐妹,可到底是有著尊卑之分,五姐姐乃是宮裏貴人,哪裏是能由你來說嘴的。”蕭嬛沉聲一喝,嬌嫩的容顏不見怒色,可眼底卻簇起了火光,銳利的眸光逼的人不敢直視。

“清兒想來也不是有意的,不過是玩笑話罷了,九妹妹就別怪罪了。”蕭汐上前打了圓場,她與蕭清的感情不錯,自是不想見她吃虧。

“禍從口錯,清姐姐還是長長記性的好,免得又要被拘在院子裏抄女則。”蕭嬛鮮嫩的嘴角微微一勾,嘲諷一笑。

她生的姿容極豔,這般顏色若是長在旁的女子臉上不免會顯得俗豔,壓不住這豔麗的姿容,可偏生蕭嬛自小養在大長公主的身邊,習得她一身的風骨,加之蘭陵蕭氏承傳數百年的深沉底蘊,讓她舉手投足間都有不經雕琢尊貴氣度,如此,這般豔到尖銳的姿容倒是越發襯蕭嬛雍容華貴。

蕭清其實在把話說出口的瞬間已是後悔,可偏生聽了蕭嬛這滿是嘲諷的話後硬是壓不住怒色,不由死死的瞪著蕭嬛,恨不得抓花那張笑的可惡的嘴臉。

輕蔑一笑,蕭嬛又哪裏把蕭清放在眼中,如蕭清這般的庶出女兒在蕭家不知道有多少,隻是大多都是聰明人,很是識時務,如她這般蠢笨且自視甚高的倒也是少見。

蕭清銀牙暗咬,忿忿的盯著蕭嬛,手裏死死的攥著帕子,半響,冷笑一聲:“我便是不長記性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被母親關在院子裏抄女則罷了,你這般欺我,不就是因為我是姨娘所出,除此之外,你又有什麽比我強的。”

蕭嬛怒極反笑,抬起一雙豐肌秀骨的素手脆聲拍了三個巴掌,狹長的鳳眸似笑非笑的看著蕭清,一字一句道:“說的不錯,且不論除了身份之外我哪裏比你強,單單隻論身份這一樣便是你拍馬也追趕不上的,你與我,永遠都有著雲泥之別。”

“說的好,有些人永遠也不知道自知之明四字如何寫,也不瞧瞧自己上不了台麵的身份,也敢隨意放肆,莫不是忘記了蕭家的家訓。”蕭妡冷聲一笑,一雙利眼冷冷的看向站在蕭清姐妹身後的幾個庶出之女,猛的揚聲道:“蕭沄,你還站在那做什麽?”蕭妡所喊的蕭沄正是她的庶出妹妹,與她出生之日不過差了四天。

那蕭沄素來都是個膽子極小的,生平恨不能縮著腦袋做人,此時一見蕭妡的疾言厲色,嚇的一哆嗦,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這一哭,倒也打破了僵持的氣氛,隻見一眾庶出的姐妹圍在了她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柔聲低哄。

蕭嬛微蹙秀眉,厭煩的看著眼前這一場鬧劇,見蕭沄在那哭的險些上不來氣,不由搖了搖頭,不著痕跡的撇了蕭妡一眼,暗道,這六房把庶出的女兒教成這般模樣還不是臊的自己的臉麵,也不知往日裏六嬸嬸倒是使了什麽手段,冷眼瞧著六房的女兒一個個的膽子比耗子還要小,隻恨不能日日躲在院子裏不出來才好,如此作態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蕭沄,無緣無故的你哭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你這般做派是想給誰看?”蕭妡惱火的看著蕭沄,冷聲質問,一肚子的火隻恨不能全出在蕭沄的身上。

蕭沄哽咽著說不出話,隻無助的擺著手,大眼睛驚恐的看著蕭妡,仿若她是一個吃人的老虎一般。

蕭妡恨的一拍桌子,猛的起了身,伸手指向蕭沄的手指氣的隻哆嗦。

蕭嬛眯著眼睛打量著眾人的神色,莫名的心頭一股火也是一簇簇的往上湧,抬手握住蕭妡的手指,蕭嬛使了一個眼色,又衝一旁已經傻了眼的丫頭喝聲道:“還瞧著做什麽,沒看見主子犯了病不成,趕緊給攙回去,一點子的眼力也沒有,也不知平日裏養你們是做什麽吃的。”

蕭沄的丫鬟一聽蕭嬛的話,先是打了一個冷顫,回了神後忙去攙扶著自家小姐,又衝蕭妡一福身,哀聲道:“八小姐莫要與我家小姐計較,我這就帶小姐回去。”

“九妹妹好大的威風啊!如今連六房的事情都插上手了。”蕭清不知死活的又來了這麽一句,心裏暗恨蕭嬛剛才的一番話打得自己沒了臉麵。

蕭嬛冷冷的看著蕭清,隻厲聲一喝:“你莫不是被沄姐姐驚的犯了風頭急,也想回去養病?想來五嬸嬸是不會吝嗇騰出一個廂房給你休養的。”這話,明晃晃的就是威脅之意,想起五房那位被送入庵堂以養病為名實則放逐的蕭汘,眾人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蕭清張了張嘴,最終倒也是聰明了一回,不敢在造次,免得真落得如蕭汘那般下場,讓人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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