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任疏的二叔名叫任霆澤,是全國最好的心外科醫生,任氏旗下的醫院和藥劑研究所都是由他負責。
所以任疏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二叔拉家常,同樣的話,從二叔的口中出來,似乎可信度都要高些。
“二叔,我能進來嗎?”任疏輕輕敲門,客氣地詢問道
。
“是小疏啊,你進來,門沒鎖。”任霆澤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報告,招呼任疏進門。
任疏走到窗邊的藤椅上坐下,看著任霆澤麵前擺著的半尺高的文件,有點不好意思:“二叔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攪到你了?”
“沒事兒,就是幾個實習生的報告,什麽時候看都一樣的。”
五年沒見,任霆澤見到任疏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他比以前有禮貌多了,說話做事也變得會考慮別人的感受,而不是像小時候那樣,簡直就是唯我獨尊,凡事堅持己見,根本不會顧慮他人的想法。
“二叔,我就想問問……”該在醫院做的事都拿回家了,任霆澤哪裏是不忙,分明是忙得要命,任疏也不廢話,開門直接見山。
“你想問娃娃的病情吧?”任霆澤起身給任疏倒了杯熱奶茶,放到他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在茶幾對麵的另外一張藤椅上坐下。“你媽咪都給我講了,我也看過娃娃的病例報告,他的情況還算好,發現得早,藥物控製的效果也不錯,手術成功率會非常高。”
“要是、要是找不到配型的臍帶血呢?”任疏很擔心,骨髓配型基本沒指望了,如果這個孩子的臍帶血和他哥哥的配不上,他該怎麽辦。
“怎麽會找不到?”任霆澤溫和地笑了,“同胞兄弟之間,骨髓配型的可能是百分之二十五,臍帶血配型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五,就是這個不行,你再生一個也來得及。”
現代醫學發展到今天,白血病已經不再是絕症,就算暫時沒有相符的骨髓或者臍帶血做移植手術,單靠藥物和其他治療手段,也能將病人的生命延長很多年,隻是那樣高額的費用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擔的,但對任家來講,這卻不是問題。
“真的?”任疏眼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煞是耀眼。
任疏對醫學沒有研究,他對白血病的概念,基本來自電視劇和小說,害得他被誤導,以為不能及時手術,病人很快就會沒命,嚇死他了。
“二叔騙你做什麽。”任霆澤笑著給任疏解釋道:“所以你不要著急,耐心等著就好,娃娃的病雖然不能治愈,但在十年、八年內,控製住沒有問題,你等下去,總能等到的。”
隻要任意等得起,任疏當然不怕等,可他想到一個要等不起的人了,“二叔,三弟的情況現在怎麽樣?”
任疏口中的三弟,是任霆澤的次子,任苒。
任苒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如果不能在成年之前進行換心手術,他很可能活不過二十歲。
但心髒不是其他器官,它無法再生,要等合適來源,難度可想而知,反正任苒等了十九年,至今沒有等到。
“任苒啊,他還好,這個時候他在房間看書,你去看看他嗎?”
由於身體原因,任苒自小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念書也是請老師來家裏教的,除了幾個堂兄弟,根本沒其他朋友,任疏既然回家了,任霆澤當然樂得他們親近,好讓任苒不那麽寂寞。
“好啊,我這就去,就不打攪二叔了。”想來任霆澤還有工作要做,任疏自覺走人
。
到了任苒的書房,任疏發現房間裏不止他一個人,還有陳毓也在。
“大哥?!”陳毓在畫畫,抬眼正好看到任疏,驚喜地叫了起來。
任苒背對著任疏坐在躺椅上,聽到陳毓的聲音連忙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詫異來。
“大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任苒笑問。
“今天。”感覺室內的氣氛還蠻融洽,任疏略顯驚奇。
這倒不是說任苒和陳毓關係不好,而是他們之間,向來少有交集。
任苒身體不好,打小醫生就有要求,要靜養,不能多動。除了任疏和任萱,家裏孩子都比他小,小朋友活蹦亂跳那是肯定的,任霆澤擔心任苒被堂弟堂妹影響,就不大讓他們接觸,要玩也是跟著兩個哥哥,畢竟任疏、任萱大些,懂得照顧弟弟。
後來,陳毓又出了事,不僅心智停留在了六歲,還把自己封閉起來。要不是蘇雅,他說不定到現在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在任疏的印象裏,任苒和陳毓幾乎都不見麵的,現在卻是其樂融融,真是不可思議。
“娃娃也回來了嗎?”在陳毓的概念裏,任意就是他的玩伴。
“回來了,被敏敏和阿萱帶著去看Aaron了。”任疏搞不明白,任意對賽馬怎麽就那麽有興趣,在外公家天天去看Caesar和Ptolemy,現在回了家,就盯上Aaron了。
陳毓聽了似乎來了興趣,忙道:“我也去。”
說完扔下畫筆就開跑,任疏看著他已經微微凸起的小腹,急得大喊,“小毓,你跑慢點,擔心肚子。”
沒等任疏把話說完,陳毓已經跑得沒影了,任疏隻能苦笑。
笑過之後,他就去看陳毓的畫,雖然還沒畫完,但是任疏看得出來,陳毓畫的是任苒的側影。
“苒苒,你和小毓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任疏記得清楚,除了蘇雅,陳毓以前誰都不畫的,就連他和敏敏也不行。
“還好啦。”任苒抿唇輕笑,“小毓現在心情好,誰讓他畫他都肯的。”
“真的?”任疏揚眉,這是不是意味著,小毓的思維在開始恢複。
“……嗯。”任苒重重點頭,給任疏解釋道:“其實,就是爺爺不放心我們兩個,讓我們互相看著。”
一個是心智不成熟的孕夫,一個是心髒病重病人,陳毓和任苒身邊,都是離不得人的。偏偏這倆都不喜歡被人貼身緊逼著,任老爺子想了很久才想出這麽個法子,把他們放在一起,互相看著點,其他人嘛,就在外麵守著好了。
說來也巧,陳毓和任苒都是話很少的人,一個畫畫,一個看書,待在一塊兒完全不幹擾,任老爺子暗暗為自己的主意叫絕。
任疏和任苒說了會兒話,很快就到晚飯時間了,家裏傭人上來請人,說是任老爺子回來了,請他們趕緊下去。
“苒苒,你自己下去吧,叫廚房給我送點白粥上來就好
。”任疏絕對不是任性,他就是不敢見任老爺子,再說他確實也沒胃口。
“哦,好吧。”任苒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就自己下去了。
任老爺子喜歡熱鬧,任家每天的晚飯,都是三房人在一起吃。
今天和往常一樣,任老爺子步入餐廳的時候,除了在部隊的任家老三任雪瀾,其他人都到齊了。
不對,今天還多出一個來,任意坐在任敏和陳毓中間呢。
看到隻有任意一個人出現,任老爺子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任疏呢,想讓全家等他一個嗎?”明明老爺子是在生氣,任雷汐和陳紫君卻是心裏竊喜,老爺子這是允許兒子回家了。
“太爺爺,爹地在房間呢,他說他就不下來了,免得影響大家吃飯。”老爺子在發火,其他人都不敢講話,任意卻是舉手站了起來。
任萱和任敏則是用奇怪外加崇拜的眼神看著任意,敢和爺爺對著來,小東西有膽識,不過大哥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這話,我們怎麽不知道。
“他說不來就不來嗎,你怎麽教的兒子,讓他馬上出現。”任老爺子心疼曾孫沒吼任意,有火全衝著兒子發。
任雷汐也沒動,朝著任敏使了個眼色,任敏立刻貼著牆邊溜走了。
三分鍾後,任疏跟著任敏下來了,任老爺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坐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任疏渾身一顫,一步一步挪了過去,腳步仿佛有千斤重。
隨著任老爺子舉起筷子,任家今天的晚餐,終於開動了。
因為有孕夫,有病人,有老人,還有小孩子,任家的廚師在做菜時,種類是準備地很豐富的,務必保準每個人至少要有兩道喜歡的菜色,可就是這樣,大圓餐桌的自動轉盤轉了一圈,任疏還是沒有找到可以下筷的菜,他看著哪道菜都沒有胃口啊。
再看坐在對麵的陳毓吃得開懷的樣子,任疏不平衡極了,他們是不是親兄弟啊,怎麽懷著孩子的反應,差那麽遠。
第二圈轉完了,任疏還在猶豫,任老爺子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掃。
任疏無奈,終於伸出筷子,夾了點青菜回來。
任苒口味清淡,任敏天天把減肥兩字掛在嘴邊,餐桌上的幾道素菜,做得真是很素,任疏閉著眼睛把菜送進嘴裏,好半天才咽下去。
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胸口悶得慌,惡心的感覺非常強烈。
任疏不想破壞他人的胃口,也不好意思自己走掉,隻能強忍著。
等到桌上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任疏碗裏還有半碗菜,他推開碗,捂著嘴跑了,至於他做什麽去了,其他人基本都能猜到。
任意長長歎了口氣,用“我就知道”的目光看著曾祖父。
他都說了爹地不要下來,太爺爺非讓下來,爹地不舒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