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坦蕩蕩
老三安安靜靜地坐著，少了一分平時麵對沐雨南時的隱忍，卻多了一分不一樣的謹慎。
狄小迪是毒藥。
這句話，他從不止一個人嘴裏聽到過。不但如此，一些和狄小迪有過親密接觸的人還會這麽補充：“一鍾讓人在最放鬆的時候，一擊就致命的毒藥，比沾了鶴頂紅的血滴子還毒的東西。”
這種說法非常有古龍情節，但是老三並不會因為表達方式過於裝逼，就選擇不相信。相反，他心底裏非常同意那人的補充說明。
狄小迪笑眯眯的樣子，真的很像是可以隨時抽出一把藏在身後鋒利無比、吹毛即斷、見血封喉的大砍刀。
而通常情況下，中文學得不錯，能用簡短的話語來表達事物的老三，更加願意這樣描述狄小迪：笑裏藏刀。
如果狄小迪知道此時老三心裏的想法，他一定會很傷心地表示自己太年輕，隱藏得還不夠深。
可是還好，狄小迪雖然能猜到人心，卻看不到人心，所以他還是非常親切地笑著，端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賣了成俊傑也買不起半瓶的洋酒，一口一口地啜著。天殺的小資情調一覽無餘。
“小迪，你真的是為了幫胖子來暖州的？”
“我更樂意聽你叫我老大。”狄小迪抖了抖眉毛，反問道，“老三，你確定你家老頭子的身家真的隻排名暖州市第七位？”
狄小迪不住地敲打著桌子上的一張印著“香格裏拉”logo的便箋，臉上的笑容越發風搔。
“老大，你真是……”老三搖了搖頭，露出了一抹苦笑。
“誒！叫老大就對了！”狄小迪得意地笑笑道，“我家老祖宗敢把企業交給我而不是我爸，就說明我的能耐很大。暖州這點破事情，就你們這幾戶人家，我再笨也能看出來。海納藥業啊，多好的名字，海納百川，多大的氣派，多大胸襟，就是有一點不好，喜歡裝外地人騙自己人！”
老三聳了聳肩，連忙轉移話題道：“老大，你剛才給胖子說了半天，就出了那麽一個餿主意？”
“不！你怎麽能說我出的是餿主意呢！”狄小迪很嚴肅地解釋道，“對於笨蛋，隻要用的理由夠有已經，用的辭藻足夠華麗，再餿的主意，他也會當作金科玉律來遵守。胖子他……反正不聰明！”
老三點了點頭，卻又聽狄小迪道：“但是老三你就不一樣了！我聽說你用國產的垃圾設備，單槍匹馬就搞定了一種神奇的，能讓廣大婦女感到精神振奮的藥，你簡直就是一個天才啊！”
老三臉色一遍，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大，你到底打沐華的主意多久了？”
狄小迪坦蕩蕩道：“不久，大概半年。”
說著，他又換上了一張笑臉，仗著身高居高臨下搭著老三的肩膀道：“不過你放你，你要的東西，我不要，我要的東西也許你也要，但是你搶不去。沐華這麽大，誰想一口吞下去都得直接噎死，老三，貪心不足，可是要撐破肚皮喲！”
老三沉聲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哦？”狄小迪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表示自己非常驚訝道，“你要是膽大，幹嘛還在那個死胖子身邊扮小醜？老三，我跟你坦白一件事情，我將成為江南旗艦集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你告訴我，你家的海納藥業什麽時候交到你手上。還是私底下已經完成轉交了？”
“我幹嘛要告訴你？”
狄小迪摟住老三的脖子，樂嗬嗬道：“老三，你看咱這交情，你看咱這共同利益，你看沐雨南那隻豬那麽好騙，你是聰明人，多個人多把手早點收網回家泡妞、生娃、釣魚、養鳥的……”
老三甩開狄小迪的手，搖頭道：“你果然不是好人。一般人下黑手根本做不到像你表現得這麽光明磊落的。老大，能當麵和人結拜，背地裏想著把人家連根拔掉，你也算一號人物啦！”
“過獎過獎，我還年輕，需要多磨練！”
老三卻皺起了眉頭，道：“沐雨南現在還不會犯太大的錯。沐劍南很了解自己的兒子，不能幹的事情絕對不會交給他。我們需要等待。”
“等待！？”狄小迪吼了一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後跟著瘋子似的嚷嚷起來，“機會這東西，從來就不是等出來的！老天爺幹嘛給我們腦子，給我們腦子，就是讓我們去創造！我們現在需要創造機會！而不是等待！”
“狄小迪，我再最後說一次，讓沐華倒掉的機會，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出來的！”
“錯！”狄小迪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得老三心裏發慌，這才緩緩說出一句，“你聽說話，一顆掉落的釘子，讓一個王國滅亡的故事嗎？”
老三慢慢地點了點頭。
狄小迪展顏一笑，道：“現在有一顆沐雨南的釘子，還有一把叫成俊傑的鉗子，我們可以拿來好好用一用呢……”
“借刀殺人？”
“又錯！是間接的借刀殺人！”
——————
鑲著不知道是玻璃還是水晶的大吊燈，掛在屋頂上散發出了柔和的光。來來往往的侍應生，都穿著筆挺的西服，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肉類和調味料濃鬱的香氣。
成俊傑沒想到，在和秦錦繡來這裏吃過一次後，自己這麽快就來第二次了。
“小傑，慶祝你要擺脫赤腳醫生的行列了！”
葉子欣笑著端起酒杯，和成俊傑輕輕一碰，然後咕嚕咕嚕地全部喝了進去。
成俊傑看著葉子欣和秦錦繡截然不同的喝酒方式，不由奇怪道：“秦姐說，喝紅酒之前要醒一醒，不然會很澀。”
“哪有那麽多臭規矩，不過就吃個飯。又不是什麽頂級的好酒，難道你過年吃飯的時候，喝個60塊錢一瓶的幹紅也要醒？”葉子欣俏皮地皺著眉頭道，“小傑，我跟你說，拿四位數價值的紅酒來醒的人那叫品質，拿三位數的酒來醒的人叫小資，那些拿兩位數價格紅酒來醒的人叫……”
“裝逼！”
成俊傑搶先給出了答案，葉子欣不由粲然一笑，道：“太正確了！”
成俊傑和大多數男人一樣，第一次見到陌生美女，總是想著法子要給人家留下好印象，結果大多情況下反而弄巧成拙。比方說他第一次見秦錦繡時，秦錦繡對成俊傑的印象便是流氓，而給葉子欣留下的印象則是猥瑣男。
不過等時間一久，雙方一旦熟悉到一定程度，男人的天姓基本上就暴露出來了。
成俊傑的姓格其實很不錯，除了比較膽小怕事和悶搔偏花癡外，基本上沒有別的毛病。所以一旦敞開了，倒也是一個很健談的人。這也是為什麽成俊傑大一就能做上學生會主席的原因——美好的校園裏，可是很難遇見沐雨南那樣的壞人的。而有沐雨南那樣家世的人，大多都呆在差不多條件的大學裏，如此一來，人以群分，大學裏富二代欺負人的概率就小了很多。
柔和的燈光下，成俊傑越發覺得葉子欣顯得漂亮起來，在一起淋過雨、落過水、隔著牆壁洗過澡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明顯拉近了不止一點半點。而葉子欣今天發的短信，更是讓成俊傑不由自主地開始有其他的想法。
話說男人的賤，果真是無時無刻都容易被喚醒。
才吃到一半，成俊傑就忍不住問道：“葉姐，你今天說可以降低我追求你的標準，到底能降到怎麽樣具體的標準啊？”
“我有發過那種不要臉的短信嗎？”葉子欣翻了翻白眼，半點沒有不好意思地從包裏掏出手機，查了幾分鍾後說出句讓成俊傑扯頭發的話，“哦……原來真的有不要臉過幾分鍾。不過小傑，我上麵可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讓你主動聯係我，我才會降低標準，可你不要忘了，早上的時候可是我給你打的電話！”
“嗯，是嗎？”成俊傑拿過葉子欣的短信一看，不由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可還是繼續沒臉沒皮地問道，“那把降低後的標準告訴我總可以啊，反正你還是照降低前那樣要求我不就行了！”
“比城牆拐彎的那個地方還厚！”葉子欣好笑地白了一眼成俊傑。
成俊傑明知故問道：“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你的臉皮咯！”葉子欣感歎道，“真想不到，平時在公司裏一副在世華佗名老中醫的正經範兒，私底下卻是這個樣子！”
“那你喜歡嗎？”
葉子欣一愣，然後嗬嗬笑道：“不錯！不錯！要是以後你發達了，我跟你的時候你跟個老學究似的，那你潛力值再高我也吃不消啊！”
“那看來葉姐你是等著我發達然後對我投huai送bao呢？”
“是啊！”葉子欣道，“你現在是我第一順位觀察對象，小傑，葉姐看好你喲！”
“謝謝葉姐看好！”成俊傑端起酒杯和葉子欣一碰，稍微舔一口，然後朝侍應生交道，“給我一瓶可樂，我要摻紅酒！”
侍應生用不屑地眼神看了成俊傑一眼，嘴裏一聲輕輕的“土鱉”然後飄然離去，成俊傑和葉子欣聞言不由互望一眼，異口同聲笑著說了句：“裝逼！”
吃過一頓令人心情舒暢的晚餐，葉子欣也不問成俊傑要打車還是坐公交，直接扯著他坐進了自己的車裏，一路疾馳著將成俊傑送回了來時的那個十字路口。
臨下車前，葉子欣終於問了兩句有實際意義的。
“小傑，你什麽時候開始上班啊？”
“8月1號。”
“在哪個科室？”
“消化內科的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