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有胃癌
“八萬！”
“碰！”
“別碰，我胡了！”
十幾張八仙桌，幾十個老家夥。有空調，有茶水。成俊傑覺得，自己找的地方實在是太合適了。
經過一晚上的思考，成俊傑終於想到了社區內人多病又多的地方——老人協會。
這個年頭的老人協會，基本上全都是變相的棋牌室，老頭子雖然也賭點小錢，但是一天的輸贏下來，基本上不會超過30塊。在通一下馬桶都要30塊錢的社會裏，這樣的賭博，根本算不上賭博。頂多就算花點錢消遣一整天。對家境稍微過關的人家來說，花這點錢就能玩上一整天，實在是太合算了。
成俊傑喝著茶，仔細地一個個打量著離自己最近的老頭。悠哉悠哉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失業人員。
“腦血管稍微有些硬化，但是老年人都這樣……”
“心髒……手上拿著7條都沒節律過快，應該沒什麽問題……”
“生殖……還是算了吧……”
老年人患病的幾率，明顯要高過年輕人。而且由於老年人的自身免疫係統要弱於年輕人，大部分老年人患病之後，表現出來的症狀並不會太明顯。一些老年人為了省錢卻不願意去醫院看病，結果等症狀越來越重，再趕到醫院時，卻被告知已經太晚了。再加上老年人容易相信別人、惜命、好宣傳的優點，成俊傑以為，老人協會就是為他量身訂做用來揚名社區的地方！
成俊傑沒有半點尷尬地坐在老人協會的一個角落裏，自以為完全不可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但他卻不知道，老家夥們隻要不是老年癡呆，必定會對反常的東西非常敏感。所謂年老成精，一屋子的老頭老太們，實際上都在密切關注著成俊傑的動向，並且已然先入為主，給成俊傑做了定姓。
“三條！自摸！”一個眉毛雪白的老頭子大喝一聲，又不動聲色地壓低聲音和桌上的人道，“……誒！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子還在盯著老李看！”
“你怎麽又自摸了……不要聲張，我已經在手機上按好了110，隻要那小子一有動作，我馬上就報警。”
“再來再來！我就不信贏不了你了……我們得叫個人先把鐵門拉上啊，萬一跑了怎麽辦？”
“骰子呢，你們把骰子放哪裏去了？……不要拉鐵門啊，嚇跑了就好了，要是他被惹急了狗急跳牆，我們這把身子骨怎麽吃得消？”
成俊傑絲毫不知，自己已經成了犯罪嫌疑人，看完一桌的老家夥後，他站起身子坐到另一個角落，嚇得整桌的老頭子們立馬有些心動過速，一個老頭甚至忍不住驚嚇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連水都不用兌，戰戰兢兢地吞下了一顆降壓藥。
成俊傑後知後覺，看完一桌又一桌，觀察了半天之後，還是沒能發現有什麽值得他跳出來一語道破的病症，隻好起身離去。
老頭老太們見成俊傑走遠了，壓抑了兩個多小時的情緒一下子就全都爆發了出來，你一句我一句，整個棋牌室裏吵成一團。
“這小子一定是什麽團夥派來踩點的！”
“明天我們還要不要來什麽打牌？”
“老李，你等下出門要小心啊！那小子剛才盯著你的時間最長，你手上那塊表先摘下來吧！”
“要不要讓我兒子過來接我？”
“先通知派出所啊！”
“通知個屁！現在又沒有證據！萬一他同夥知道了，三更半夜摸進家裏報複怎麽辦？”
成俊傑隱隱聽到老人協會裏的聲音變大了，因為根本聽不清話，也就沒放在心上。回到家裏匆匆吃了午飯，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又打算去老人協會蹲點。
剛一起身，張芳芳就問道：“你這兩天老往外麵跑，都幹什麽去了啊？”
“出去……散散心……”
“散心？再過兩個月不是要衛生局統考了嗎？你不呆在家裏看書幹嘛？”張芳芳皺起了眉頭，卻聽成建國道：“才剛剛畢業，散散心就散散心吧，人家畢業都出去旅遊呢！”
“人家那是家裏有錢，而且工作已經有著落了！”張芳芳扯起嗓門大叫起來。
成俊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有些發惱：“媽，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麽分寸！當初讓你讀大專你非要讀本科，不過就是名字不一樣，你看隔壁那個讀大專的，現在一個月能賺3000塊……”
成俊傑不吱聲了，他低著頭走下樓，心裏一股憋屈實在沒地方撒。
大中午的，老年協會裏隻有一兩個看門的，見成俊傑黑著臉走進來，門衛不禁問道：“誒！誒！進來幹嘛那！”
“睡覺！”成俊傑沒好氣地回答了一聲，卻聽看門的門衛道：“嗬！年紀輕輕的，到這裏來睡覺。”
成俊傑聽著心裏冒火，卻隻能咬碎牙吞進肚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一點陸陸續續有人進來，那可惡的保安離開了崗亭後，成俊傑才趴在一張桌子上睡著了。
成俊傑這個點過來，確實有睡覺的打算。
大熱天的，家裏沒空調，電風扇吹著跟電吹風一樣，無論擺什麽姿勢，都不容易入眠。想起這時候在家裏受苦的父母，成俊傑心裏對母親的怨恨，一下子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絲慚愧。
大學畢業在家啃老，這大概是成俊傑這輩子最大的尷尬了。
朦朦朧朧中，成俊傑仿佛又夢到了昨天早上見到的那個擁有曼妙身材和良好家境的美女，當他依稀在睡夢中見到蘇曼車頭的BMW時，突然間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擦，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成俊傑擦了擦從嘴角溢出的一丁點口水，搖頭露出了一抹苦笑，“要娶那個妞，沒有千萬家產應該想都不用想吧？不對，搞不好千萬還不夠……可惜，老子現在連一千塊都沒有……”
成俊傑正想著，卻見到一個早上沒見過的老太從門口走了進來。
老太太顯然是這裏的常客，一進門，其他的老頭老太們就招呼起來。
“喲！阿梅來了！”
“阿梅，怎麽早上不過來啊？”
那個名叫阿梅的老太笑著道：“早上飯都沒吃，就去接孫子去了，孫子外地上大學，放假回來了！”
阿梅的臉上，充滿了驕傲的神情，雖然現在的大學生滿大街都是，但是在老頭老太的眼裏，大學生依然是金貴的。
“哦！大學生啦，現在畢業了工作可不好找！”一個老頭接過話茬道，仿佛是看出來成俊傑應該沒有什麽威脅姓，老人協會的老家夥們，說話比早上放開了許多。
“可不是嘛！”阿梅走到那個說話的老頭桌前，那隨身的小包放下，拉出椅子坐下道，“不過還好，我家阿豪的廠子越開越大了，等孫子畢業了，實在找不到工作去他爸的廠子裏上班！”
“你兒子真有出息啊！”
阿梅道：“我孫子以後肯定更有出息，聽說他準備考研究生，反正家裏有錢，讓他好好學習，保不準以後讀個博士出來，哈哈哈哈……”
阿梅正笑著，卻突然發現桌上的幾個老夥計們臉色都拉了下來。
“怎麽了？”阿梅奇怪地問了句，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阿婆，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胃裏不舒服？”
“啊？”阿梅愣了愣，回答道，“好像有點，就是……就是老感覺自己吃不下飯！”
“對了！”成俊傑露出一張笑臉，大聲道，“阿婆！我告訴你，你有胃癌！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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