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懷疑
宅男，是一種可悲而壯烈的存在。他們不但有夢想，而且經常幻想。
而身為宅男中的極品，成俊傑的狀態，早已經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幻想。他喜歡白曰做夢。
天一晚那香豔的夢境，仿佛是一種堪比迷幻劑的心理暗示，在秦錦繡的二次邀請下，成俊傑內心深處認定，什麽警察和派出所都是浮雲，那美女定是看上了自己。
十個男人，其實有九個半是自戀的。那莫名多出的半個，在變成自戀前多半是悶搔。
一旦悶搔的男人在外力的作用下變成風搔，其自信將膨脹到擋都擋不住。什麽洶湧的黃河水和成俊傑此時的心理狀態相比，簡直就是渣。
“阿傑！你又出去幹什麽！？”
張芳芳好不容易見到兒子發奮苦讀，心中正安慰著，猛一看成俊傑又跟撞邪似的，麵帶桃花嘴角含搔往外跑，不由驚得大叫起來。
成俊傑心情大好特好，根本不想在這裏和老媽多解釋，一句“複試”過後，人就一溜煙地跑下了樓梯。等張芳芳稀裏糊塗地走到樓梯口往樓下一看，成俊傑那蹦蹦跳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複試？複什麽試？”
張芳芳嘀咕了一句，滿心不解地轉身回了屋。
成俊傑手裏揣著兩個硬幣，不停地上上下下摩擦著，在兩片金屬發出的有節奏的滋滋聲中，成俊傑的腦海中已經還是模擬起了待會兒可能要出現的場景。
而依照宅男的思維方式，那被模擬出來的場景，很快就變成了他內心自我構建的意銀世界的一部分。
“首先，那個美女一定是公司老總的女兒，麵試過後，她將回深深地被我的才華折服，於是她心甘情願留在公司，就為了每天能見到我，在一次次的力挽公司狂瀾後，她將不可自拔地愛上我，最後美人江山一起收，大團圓結局……”
成俊傑熟門熟路地做著白曰夢，由於這一次的白曰夢主角的樣子特別清晰，他居然一時間沒注意到自己還坐在這裏，傻嗬嗬地就發出了一陣猥瑣的笑。
等成俊傑回過神來，已經為時太晚。
十幾個被雷得外焦裏嫩的乘客，正一絲不苟直勾勾地盯著他。
饒是成俊傑在大學時期鍛煉出了相當強大的臉皮，這一刻也不由相當吃不消。他深吸一口氣，眼見車子要到站了，連忙站起身子，走到了車後門。
車子一停，成俊傑連忙尷尬無比地跑了下去。卻不知道一個坐在窗邊，長得絲毫不輸蘇曼的女生一直盯著他遠去的身影，然後壞笑著按下了手機上的一個按鍵，樂道：“這個神經病的視頻傳上去，想不火都不行啊！”
如果此時成建國的堂弟成國放在，一定會驚喜地叫出那個女生的名字：林依依。
成俊傑走了幾十米路，隨著他離沐華藥業的大門越來越近，麵試前的那種緊張感，漸漸取代了剛才的窘迫。
同上一次一樣，成俊傑慢慢地走上樓梯，努力地提醒自己要放鬆，一直走到5樓的樓梯口，他做了一下深呼吸，昂起頭走了進去。
前台的葉子欣一見又是成俊傑，平時上班和同時開慣了玩笑的她，禁不住就喊了出來：“猥瑣男，你又來了？”
猥瑣男三字一出，辦公大廳裏所有沒帶耳機的八卦男女們一瞬間全部伸長了脖子。
成俊傑看著葉子欣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趕緊跑向了人事經理的辦公室，心裏一邊想著：“我哪裏猥瑣了？”
人事經理的辦公室所布置的窗戶，是那種外麵看不進裏麵，裏麵卻可以看到外麵的那種。
成俊傑邊走邊整理著衣領袖子，盡量讓自己顯得精神一點，到了門口，他先是停頓了半秒，才敲響了門。
然後門的那頭，響起了一個讓成俊傑魂牽夢繞的聲音。
“請進。”
成俊傑的心髒不爭氣地撲撲亂跳著，推開門，身子竟是有些許顫抖。
“成先生，你終於來了。你來了我就放心了。”秦錦繡大方地伸出了手，成俊傑一愣，做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感到丟人的動作。
他慌慌張張地把手心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握住秦錦繡的手道：“緊張，出汗，擦擦幹……”
秦錦繡愣了半天才鬆開成俊傑的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成先生，你真是太有趣了。你們這些學醫的，是不是都特別老實，一見到生人就不會說話了？哈哈哈哈……”
“老實？”
成俊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根本沒有調戲前台卻被人家說成猥瑣男，而明明被自己“調戲”過的大美人，卻反過來說自己老實。
他無意識地撓著自己的後腦勺，那傻傻的動作在秦錦繡看來，成俊傑這個人真是單純可愛極了。
“怪不得他那天說話語無倫次的，原來是社會適應不良，見人就緊張。”秦錦繡心裏不好意思地想著，見謝文平還沒回來，就趁機和成俊傑解釋起來：“成先生，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會！不會！都是我的錯！”
成俊傑連忙揮手，卻見秦錦繡板起了臉：“成先生，我秦錦繡說話做事向來一是一二是二，那天確實是我先誤會了你，後來我去醫院檢查了一下，你猜怎麽著？”
成俊傑聞言，立馬光明正大地往秦錦繡胸口一瞪，嚴肅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左心室應該已經輕度肥大，最大的致病原因，很可能是你工作過於勞累，如果再晚幾年，等你覺察到的時候，搞不好已經急姓心肌炎發作入院了，再嚴重一點，猝死在工作崗位上也說不定。”
“天哪，和二伯說得竟然一模一樣！”秦錦繡呆呆地望著成俊傑，成俊傑假作不知，心中早就樂得跟中了幾十萬的大獎一樣。
秦錦繡望著成俊傑雲淡風輕的臉，更加坐實了他是一個業務素質極高但是與人交流能力極差的男人。
她嗬嗬一笑，道：“成先生，不要這麽緊張嘛！也許半小時後我們就是同事了！”
成俊傑木木地點了點頭，想要找點話題，卻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隻能跟著秦錦繡的思路，一問一答著來緩解目前他自作多情而產生的尷尬感覺。
“成先生，你可是我大半個救命恩人呢！”
“恩！”
“成先生，你是86年生的？”
“對。”
“哈哈，你比我小，以後叫我秦姐吧！”
“好，秦姐。”
“那我叫你什麽好？”
“我家裏人就叫我阿傑。”
“阿傑啊，阿傑好，我有好多男同學的名字都叫阿傑。叫著多親切！不過我們公司的人都喜歡叫別人的外號，我要不要給你起一個，或者你告訴我一個你以前上學時候的外號。”
“房草。”
“什麽意思？”
“寢室之草。”
“嗬嗬嗬……”秦錦繡捂著嘴，笑道，“暖州市醫學院果然缺帥哥啊！”
“……”
“阿傑啊，你真的是學中醫的嗎？”
“嗯。”
“那我怎麽感覺你西醫這麽好？”
“我讀書用功。”
“那你怎麽大學這麽多年隻拿過一次獎學金？”
“這個……”
“算了！我知道以你的實力，拿不到獎學金一定有原因的！能告訴我你是怎麽一眼就看出來我有心髒問題的嗎？”
“告訴你實話我就死定了……”成俊傑心中默念一聲色即是空，瞎扯道：“中醫診斷，將就望聞問切，四診合參，我望診的能力特別強。”
“哦……”秦錦繡這個學經管的，一下就被成俊傑忽悠住了，她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剛要讓成俊傑幫她把把脈，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謝……經理！”在別人麵前，可不能隨便管領導叫阿姨，秦錦繡關鍵時刻一個急刹車，總算沒有失禮，謝文平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頭問已經緊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立正站好就差再甩個正步玩玩的成俊傑道：“你好，你是成俊傑先生嗎？”
“是的。”
這50歲的阿婆雖然是正主，成俊傑見到她後，緊張的情緒反而慢慢緩解下來了。他不卑不亢地和謝文平對望了三秒，謝文平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
“坐下。”
成俊傑再次坐下，秦錦繡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謝文平也不扯閑話，一上來就開門見山道：“錦繡告訴我，你的水平很不錯，而我們集團，也正打算在每個下屬公司都安排一個保健醫生，算作對員工的一種福利。所以在此之前，我要考你一下。”
成俊傑不說話，點了點頭。
謝文平道：“我昨天回來的時候去過一趟醫院，醫生說我的胃有問題，我希望你能在不依靠儀器和化驗結果的前提下，診斷出我的疾病。你所需要知道的，我都會如實告訴你。”
謝文平自然是騙成俊傑的，昨天回來後，她回到家裏倒頭就睡了，哪裏會有時間去看醫生。對此心知肚明的秦錦繡奇怪地看了謝文平一眼，卻不好說些什麽。領導麵試提問，自然有他們自己的意圖。這一刻，什麽私人關係都應該先拋到一邊。
沒有化驗，沒有輔助檢查。
這對於近幾年來已經習慣與靠機器和儀器來確診疾病的年輕醫生來說，簡直是苛刻到極點的要求。但是謝文平卻不知道，成俊傑這貨是個怪胎。
“謝經理，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感到胃裏麵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尤其在吃完飯大概2到3小時後？”
謝文平想了想，心裏有些不解成俊傑為什麽能這麽準確地說出連自己都沒特別注意到的症狀，卻也不免有些佩服，她不經意地朝秦錦繡微微一笑，然後點了點頭。
“謝經理，你是不是每星期至少有幾次腹瀉？”
謝文平一愣，還是點了點頭。
成俊傑盯著謝文平胃裏的小塊潰瘍，心底裏狂笑不止，臉上卻依舊平靜：“那麽請問謝經理，你是否有注意到過，你近來的大便顏色，比你以前要深了不少？”
這也能推斷出來？！
秦錦繡和謝文平聽著感覺惡心，臉上卻充滿了震驚。
謝文平開始有些不淡定了：“好像……是有點……”
成俊傑道：“謝經理，如果我診斷得沒錯，你應該有上消化道的出血。”
“出血？”謝文平瞪大眼睛，聲音不自覺地就放大了，“你什麽檢查都沒有給我做，憑什麽說我有上消化道的出血？”
“我已經給你做過檢查了！”成俊傑昂然挺胸，恨不能在秦錦繡麵前弄點更玄乎的東西出來，“我是中醫，望聞問切，我剛才望了，也問了，也聞了，診斷的步驟走了四分之三，檢查得不能再細致了！”
謝文平一愣，道：“那我該怎麽辦？”
成俊傑淡笑道：“謝經理，你不用怕，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淺表姓潰瘍而已，隻要你能按時吃飯，在弄點抑製胃酸、保護胃黏膜的藥，吃上一個月準好！”
謝文平這才鬆了口氣，道：“你下午再過來吧，等我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結果都像你說得一樣，你就被正式錄用了。你現在，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成俊傑滿臉自信地走出辦公室，留給兩人的背影，莫名地高大了許多。
謝文平沉默了半分鍾，才開口對秦錦繡道：“丫頭，這孩子，不是神棍就是神醫，要是下午的結果出來不正確，你可不能再對這孩子犯花癡了……”
“什麽犯花癡啊！”秦錦繡跺了跺腳，嬌聲道，“謝阿姨，我對他根本沒感覺！就是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而已！”
謝文平盯了秦錦繡半天，道：“真的？”
“千真萬確！”秦錦繡滿臉堅定地回答道。
謝文平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拉住秦錦繡的手道：“丫頭，記住阿姨一句話。不管那孩子的醫術有多高明，他配不上你啊。”
秦錦繡點了點頭，兩眼一眯，笑成兩彎月牙道：“我知道，金城武那種才配得上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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