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鍋端（三）
見眼前如此情景，揚雲心裏不由“咯噔”一下，暗道：“事情敗露了？還是我現在的表現，已經被他發現了漏洞？”
正所謂百密一疏，揚雲身在局中，必然當局者迷，即使考慮得再周全，還是可能有破綻的，隻是看對方能不能發現而已。揚雲之前的那些話，真話居多，假話較少，所以破綻也就比較少。而要讓一個人完全胡謅一件事，又要做到破綻極少，那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不！虛虛實實，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我在欺騙他，他也可能在誑我……”
隻白駒過隙之間，揚雲已經作出決定，當下也不閃避，眼光灼灼地盯著騰格爾，沒有露出半分心虛的神情，凜然道：“不錯！我隻是這潛龍山下的無名之輩，的確不知道閣下的尊姓大名！”
“哦？你連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如何能肯定我就有能力，在仕途上幫你一把呢？倘若事成之後，我翻臉不認人，你豈不是虧大了？此事太不合常理，你還是老實交待為好！”
騰格爾饒有興致地看著揚雲，手中青色長劍仍是沒有放下。
“能讓對手用上碧磷血毒這種奇毒，花上這麽大力氣，除之而後快的人，怎麽會沒有點兒能力？就拿這柄劍來說，隻怕不是普通的寶劍吧？能用上這柄劍，身份又怎麽會低呢？”
揚雲雖然不知道寶劍的品階，是如何劃分的，但這柄劍竟能自行散發出絲絲寒意，直覺告訴揚雲：這絕對是一柄稀世好劍！
而事實上，這柄劍的確是騰格爾的最愛。
看著騰格爾麵露幾分得意之色，揚雲立即知曉自己所言非虛，信心頓時倍增，繼續道：“閣下若是翻臉不認人，事成之後一走了之，我又無法再找尋到閣下所在，的確如閣下所說，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然而，我就算是知道了閣下的姓名，就能保證我會得到報酬麽？”
騰格爾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為什麽這麽說呢？”
“嘿嘿，官場上人人傾軋，像我這種升鬥小民，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為好。知道了，還可能被別人給惦記了不是？所以說，這次辦事，最終就算是白忙活了一場，我也不願就此丟了這個腦袋瓜子！”
揚雲將這番話說完，隻是笑吟吟地看著騰格爾，絲毫不作抵禦之狀。
青色長劍緩緩放下，騰格爾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爽！很不爽！
自己的地位優勢明顯，談話的主動權，原本也應該由自己來牢牢掌握住的，然而眼下，卻被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掌控了談話的局勢。這讓騰格爾心裏，竟有了極其難得一見的挫敗感。
自己沉思的次數，少說也有三五次之多，這小子卻是顯得這麽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這小子說得一點兒不錯啊，如此年紀，卻能深諳官場之道，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隻能用很傻很天真來形容了……”
不爽歸不爽，但騰格爾左思右想之下，卻是找不出揚雲所講內容裏的半點破綻出來！
“關於乞顏蘇得的事情，他也承認了，是他自己所殺死的，如果他心裏有鬼的話，八成是不敢主動來找我這個隊長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既然住在山下，應該就是華族人了，身為華族人，要想在元蒙帝國混上一官半職，沒有特殊途徑，確實基本上沒有可能。他如此行事，隻是為了他自己在仕途上，有個強大的助力，倒也算是真話。如此看來，他這麽做的動機嘛，也就符合常理了……”
“他手上的這三枚銀針，確確實實是沾有碧磷血毒，以他的身份年齡，從正常途徑絕對是不可能得到這種東西的……”
……
經過良久良久的權衡之後，騰格爾已經信了揚雲七分。但這種事情太過突然，在沒有有力證據的情況下，騰格爾還是不可能，就因為揚雲的這沒有破綻的一番話，便去殺掉自己的三名隊友！
所以，騰格爾雖然收回了青色長劍，將其插回劍鞘，卻繼續盤問揚雲道：“那現在你就說說，前天的時候，你所見到聽到的，比如他們商議如何對付我的具體內容吧！”
“糟糕！”
見到騰格爾還沒能完全信任自己，揚雲心裏隻是暗暗叫苦。如果具體描述的話，必定更多少涉及到騰格爾“對頭”的舉動，俗話說得好，言多必失，何況揚雲對騰格爾的背景一無所知，如何去描述他或者他家族的對頭？
如果他的家族，是一座大城市裏豪門貴族，揚雲卻把他的對頭描述成了州裏麵的大族，那豈不就要露餡了麽？
身份差距這麽大，哪裏還需要暗殺這麽費神費力地幹？
也正因為如此，揚雲雖然估摸著騰格爾的真實身份，乃是某州大某大官的公子，卻也不敢冒險亂說！
看著默然不語的揚雲，騰格爾總算找回了一點兒心理補償：“你小子終於也要考慮考慮了！”
心裏雖然微微有些高興，但騰格爾嘴上的口氣，卻仍然絲毫沒有放鬆：“怎麽有困難？你不是聽過了麽？你將具體的細節講講，我也好推斷推斷，背後指使諾敏他們四個的到底是誰啊！事成之後，若能揪出幕後的黑手，這第一件功勞，還是要算在你頭上的！”
打一個巴掌，塞一個甜棗，上位者常用的伎倆。
“本來我是為閣下考慮的，這具體細節若是讓我講下去，難度倒是不大，就隻怕咱們離開諾敏他們三人過久，會讓他們心生疑竇，生有戒備之心，接下來對我們要除掉他們幾個，隻怕就需要大費周折了！”
揚雲看著騰格爾並沒有立即反對，便以退為進，緊接著道：“不過閣下如此要求，也算得上是謹小慎微吧！小心駛得萬年船，我便依閣下的意思，將前天所聽所聞一一敘述出來。”
聽得揚雲把“謹小慎微”四個字咬的頗重，騰格爾自然是明白揚雲的實際意思：諷刺自己膽小如鼠，小心過頭了！
“在前天早上，我也不記得具體是什麽時辰了，天上的雲彩不算很多，隻有幾朵的樣子，我背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竹簍，竹簍值不了幾個錢……”
揚雲故意將周圍環境等不甚要緊的東西，描繪得比較細膩一些……
“停！照你這麽說，說到今天晚上可能都說不完！”
“那麽，依我的意思，不如在明日清晨，由閣下找出諾敏他們三人當中的一人，單獨試探一下，既可以去了閣下的疑心，又可以在此同時，將他們分割開來，各個擊破！”
扯了這麽多，揚雲終於將最重要的一句話，也就是自己的計劃，給說出來了！
騰格爾聽到這句話，心裏不由暗暗道：“這倒也不錯，是真是假，一試便知！我若再不同意，隻怕就要被這個華族小子，在心裏暗暗譏笑了。”
“你這個方法聽來也不錯，那我們這就回到集合地點去？”
“不錯！隻是還要委屈閣下，稱我是某某元蒙貴族子弟，這才能免得他們心生懷疑。”
兩人再稍微討論了一番，商定一些如何瞞住諾敏等三人的細節問題，便一起回到集合地點。騰格爾看著揚雲的背影，臉上逐漸露出很辣之色，心裏暗暗道：
“即使你說的都是真的，待我把諾敏三人殺死，你也不能活著離開！一來嘛，可以當作殺死諾敏他們三個的替罪羊，二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留著你在世，就有危險！隻有死人，才是最聽話的！”
回到集合地點，迎著諾敏等三人略顯詫異的目光，揚雲一臉傲然地站定，隻是望著藍天，靜靜等待騰格爾解釋。
“因為這次的反賊雖然是個小女孩，但身份極其顯赫！這位大人是上麵派來的，來巡查我們搜查工作的，你們三個可要好好配合！”
諾敏三人自然不敢有所反駁，隻是諾諾答應了。揚雲的心裏卻是暗暗奇怪：“這小女娃到底是何身份？怎得能讓元蒙帝國如此興師動眾？”
不過，揚雲現在是沒有必要去深究這個問題的。
緊接著，便是在揚雲的“巡視”下，四人各自繼續搜索。為了不讓諾敏他們三個，知曉乞顏蘇得已經死亡，繼而“心生不安”，騰格爾特地安排三人搜索範圍，是避開了乞顏蘇得的葬身之處。
當然，騰格爾是不能在他們三人麵前，明著安排揚雲做事的。臨出發時，騰格爾看了正躺在地上睡大覺的揚雲一眼，心裏恨恨地道：“你現在就盡情享受吧，等到明日，你也是個死！”
片刻之後，待四人走遠，眯著眼睛的揚雲，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子，“嘿嘿”笑道：“忽悠完了一撥，該忽悠忽悠另一撥了！”
要想挑起爭鬥，單單讓一方心生懷疑是不行的，還要讓另一方去印證這個懷疑！
“有三個人，該找誰呢？”
揚雲略微一思索，便決定了去找諾敏，經過先前一番察言觀色，揚雲感覺這個諾敏，和騰格爾是有些矛盾的。不僅如此，在這支小隊裏，胡和魯和格根略顯愚鈍、木訥，隻怕說不清楚什麽。除了騰格爾，應該就是諾敏的威信最高了，隻要將諾敏說服了，再讓他去找另外兩人，必然事半功倍！
於是，瞅準諾敏出發搜索時的方向，揚雲匆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