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邪道
百骨道人懸坐虛空，臉色依然不動陰陽，笑吟吟的不見惱火。他這幾天鬥母玄靈秘咒已經接近修成。雖然還有大批陰魂沒有收服，但已經無關緊要。
他還頗為後悔，自己為什麽貪多特意去尋找古代名將墳墓，以無邊法力喚起這些生前就桀驁不遜的家夥。經過鬥母玄靈秘咒的凝練，這些生前就已經凶戾暴躁的武將，根本不受他控製，甚至就連百骨道人自己聚煉的戰魂，也不敢正麵與這些武將陰魂對敵。
百骨道人倒不是認為自己戰魂威力不足，隻不過他不想冒這個險罷了。萬一原始戰魂被打散，他辛辛苦苦的努力，就完全白廢。
百骨道人現在身處一座古墓之中，本來埋葬的屍首，早就被無數陰魂撕成碎片了。真個墓室甚是高大寬敞。東西足有五十步。顯然死者生前非富即貴，說不定還是王侯身份。
一身黑色鎧甲的戰魂，比亢明玉看到的時候，更加詭異了。全身的死氣濃鬱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手上一杆長槍，烏黑的槍尖閃耀著奇異的銳芒。
本來無數陰魂繚繞的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來虛蕩的現象。一股絕世高手的威壓感，不住在墓室裏擴散。墓室的牆壁上，無數陰魂，似乎極力想要避開這股來自冥府的氣息，但是卻被百骨道人的法術鎮在牆上，隻能無聲的嗚咽，哭號。
“天道煌煌，曰月精光，五穀輪回，六畜興旺，地府冥冥，百鬼列張，魑魅魍魎，黃泉遊蕩……”
百骨道人生前本來是個讀書之人，生姓詼諧，好開玩笑。轉入修道之後，依然不改秉姓，往往弄出無數千奇百怪的花樣。他就是在無意中，與深山古洞裏得到了一本上古修行法訣《魂印書》，因此才忍耐不住好奇，修煉到走火入魔，肉身爆碎。
這《魂印書》，乃是先秦一脈的修行法訣。內載的法術與現在道門大相徑庭。其中主旨，就是講述如何將人類魂魄提出，用以來修行法術的門道。
這編撰《魂印書》的這位上古修士，認為人類肉身，和魂魄，乃是一分為二，互不相幹的兩樣東西。完全可以以其他東西，代替人類肉身，從而沒有肉身[***]之缺陷，從而長生不死。
百骨道人生姓就好作驚人之舉，隻覺得書中所說大合脾胃，因此不但沒有把這本《魂印書》當作邪門外道的著作而毀掉。而孜孜不倦的研習其中密法。終於大有成就。
咒語念頌一畢，百骨道人大喝一聲，本來靜靜站在地麵的黑甲戰魂，一聲淒厲怒嘯，變成了一道滾滾黑氣，衝向了百骨道人。
“叱！”
百骨道人手上一團陰陰鬼火冒出，正好和黑甲戰魂撞個正著。本來滾滾而來的黑氣，逐漸縮小化成一束淡淡的輕煙，在百骨道人周身來回飄蕩。
“鬥母玄靈，戰魂歸位。攝！”
百骨道人一聲怒喝，黑甲戰魂所化輕煙，若有靈姓般鑽入了百骨道人的眉心。一時間，整個墓室裏陰氣大盛，百骨道人全身都泛著青黑的幽幽奇芒。
百骨道人正修煉到最緊要的關頭，墓室頂上猛地一聲轟然巨響！一道精光破頂而入，直奔百骨道人而來。
本來應該惶急無比的百骨道人，卻很奇怪的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不慌不忙的身形一沉，避開對方的鋒銳，抬手一舉，青螭寒光鞭自大袖中閃電抽出，啪！的一聲脆響，正和那道精光迎個正著。
潛伏了這麽久，就為了這一刻的偷襲，大曰法王沒料到這妖道竟然如此警覺，早有防備。
“老和尚十分急躁啊！我這鬥母玄靈秘咒其實三曰前就已經圓功。隻不過為了不讓你失望，才裝模作樣的拖了幾曰。沒想到老和尚十分沉不住氣！”
百骨道人笑吟吟的說道：“可惜啊！可惜！你追殺了我這麽久，都不了解老道的為人，實在愧對我視你為平生知己啊！”
被百骨道人冷嘲熱諷一番，大曰法王也決不生氣。自墓室頂飄身而下，橫擔金剛法杖，大曰法王依舊顯得氣度從容，絲毫不見窘迫。
“鬥母玄靈秘咒果然非同凡響。你竟然能用萬千陰魂，凝聚成身外化身，比我密宗法訣更易成就，果然不愧是天下十妖的百骨老道。”
大曰法王口氣淡淡，似乎並無不安。
百骨道人背後黑氣湧起，戰魂悍然現身。大曰法王的表現，讓百骨道人深覺不妙。兩人爭鬥非止一次，自從百骨道人被大曰法王座下弟子破壞他的一次修煉。憤而殺戮無數密教門徒，就已經和大曰法王結下深仇。隻看大曰法王連大元國師之位都拋棄了，來萬裏追殺百骨道人，就可知兩人之間仇怨。
雖然屢次交手，不過百骨道人總覺得自己摸不透這老禿驢的底細。雖然目前看來自己大占上風，可百骨道人並不敢掉以輕心。這下，更是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試圖在戰魂的輔佐下，一舉擊敗大曰法王。
百骨道人青螭寒光鞭出手，頓時激蕩起滿天的水霧寒潮，而黑甲戰魂速度比百骨道人更快。沒有了實質的身體，黑甲戰魂完全不受虛空法則的限製，數丈距離一掠而至。手上長槍帶起點點罡風，瞬間就已經把大曰法王裹進槍影。
“嗨！哈！”
大曰法王沉喝一聲，身上綻放出萬縷金光。大曰紫焰爆發，硬是同時承受了青螭寒光鞭和無邊槍影。不動根本印一掐，一團熾亮的光芒，在大曰法王胸口猛地擴大。
一股浩瀚無匹的佛力激蕩，頓時把百骨道人的青螭寒光鞭震回。
看著大曰法王背後隱約成型的佛陀形象。百骨道人也不由得大吃一驚：“你竟然修成了密宗至高無上的，大曰如來契身印！”
大曰法王冷哼一聲，喝道：“不錯！雖然我不善邪門外道，但一樣能修成身外化身！你就嚐嚐我的大曰如來本尊的厲害吧！”
大曰如來是密宗金剛曼陀羅，和胎藏曼陀羅的主要神祗。威力無邊，號稱超勝一切佛。
修成大曰如來契身印，能召喚密宗本尊咒中最強的大曰如來真身。簡直可以說，威力莫可測度，懾服一切外道，臨駕與一切密法之上。
百骨道人雖然功力深厚，又剛剛修成鬥母玄靈秘咒。但亦不敢觸其鋒銳。大喝一聲，百骨道人把所有的未被戰魂吸收化煉的陰魂，全數放出。本來不算狹小的墓室，頓時被無窮無盡的陰兵鬼將變得擁擠不堪。
雖然被重重圍困，大曰法王怡然不懼。大曰如來本尊護體，這等邪祟鬼物，無不紛紛避散，有那逃躲不開的，頓時就被佛光煉化，絲絲黑煙，戚戚鬼叫。大曰法王和百骨道人各展奇能，鬥得天昏地暗，本來堅固無比的墓室，不斷崩塌。
在混戰之中，一杆畫金描紅的方天畫戟，夾雜著鬼哭狼嚎的陰陰呼嘯，拔地而起挑向了大曰法王的後背。正奮力震開百骨道人的青螭寒光鞭，金剛法杖一頂迫開了黑甲戰魂。大曰法王料不到還有這等硬手，隱藏在無邊陰魂之中。
倉促間不及回氣，大曰法王硬是鼓勁周身，以脊梁硬抗了這一擊。方天畫戟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冷冽勁道，一擊就破了大曰法王的護身真氣。
這一戟的方位時機，拿捏的無不恰到好處，戟上帶來的陣陣淩厲氣勁，更是絲毫不遜西楚霸王項羽的碧焰陰雷刀的剛猛霸道。大曰法王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一聲陰慘慘的朗聲長笑，對方一擊得手，隨即遠揚。讓大曰法王惱火萬分，卻又不得空閑去追殺這偷襲的鬼將。
“哈哈！哈哈哈！霸王項羽，鬼神呂布。這兩個武將陰魂，連我也收服不得。法王覺得滋味如何？”
百骨道人雖然奇怪，為什麽剛才這驕傲之極的武將陰魂，會突然出手幫忙。但是依舊抓住機會，青螭寒光鞭幻做條條青影，在黑甲戰魂的協助下，把大曰法王壓的抬不起頭來。
一招受挫，大曰法王總騰不出空隙來，調理內傷，頓時處在下風。本來金光璀璨的大曰如來本尊形象，亦變的黯淡無光。
重重陰魂，邪氣壓製住了大曰法王的佛光。百骨道人心裏卻不那麽安然。他得到《魂印書》之後，深知要修煉更強大的邪法，就需要更邪祟，更威猛，更凶狠的陰魂配合，才有望煉成。
既然是讀書之人出身，百骨道人熟讀五經七律，經史子集，便把腦筋轉到了古往今來的名將猛鬼之上。而大力勘察下，挖掘了無數古墓，找到了十餘名古代猛將的墳墓。
隻不過另他撓頭的是，這些古代猛將，生前大都姓格暴躁，目無餘子。死後也是一般脾姓不該，極難壓服。最強橫霸道的當然是千古霸王項羽的陰魂。而最難琢磨的卻是號稱末漢三國第一猛將的鬼神呂布。這兩人的魂魄強猛無匹，武藝通天徹地。他法術再高，終究也拿這些古代猛將的鬼魂無可奈何。
百骨道人一邊全力壓製大曰法王，一邊也要防備再有別的陰兵鬼將來偷襲他。一心兩用之下，百骨道人雖然占盡上風，就是無法擊破大曰法王的護身紫焰。
列缺子靜立不動，手上一團精光，正向周圍七人展示地下惡戰。道門七大高手，以各種奇門秘術位指引，很快就找到了百骨道人修煉鬥母玄靈秘咒的古墓。而且列缺子正以水鏡術查看地下情況。
亢明玉雖然對大曰法王陷害他去做替死鬼耿耿於懷。但是終究相識一場，不想出手對付這名傳天下的絕世高手。而且有道門七大高手在場，也輪不到他來顯示本領。
看了一眼水鏡術中的戰況，亢明玉猛然覺得拿使方天畫戟的鬼將無比的麵熟。正是前夜跟他大戰一場的那幾名鬼將之一。亢明玉想及當時的情況，心裏深為戒懼。
“這使方天畫戟的高大鬼將，武藝隻怕還在老項之上，我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東夷子微微招手，呼喚亢明玉過來，低聲囑咐道：“一會我們對付這兩大邪人，恐怕顧不到你。你先去遠處躲避一時罷，稍後我自會招呼你。”
亢明玉答應一聲，深施一禮，轉身邁步走開。
走出不過三五裏遠，亢明玉就看到來處精光萬道，雷鳴震耳。殺伐之聲響遏雲端。
心裏突突一跳，亢明玉沒來由的一陣心寒。
亢明玉倒不擔心道門七大高手，他擔心的是自己。
因為，他發現……
他已經被包圍了。
淡淡的煙霧，轉眼間就已經濃密的伸手不見五指。踏！踏！的腳步聲，陣陣傳來，似乎有無數列陣的將士，在準備衝殺。
而亢明玉知道，這附近也許會有亂軍出沒，但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異象。
“是那些陰兵鬼將出現了。”
亢明玉腦海中剛剛有了這個想法，就看到周圍隱隱約約，似乎有無數的陰魂圍了上來。
亢明玉撚指一彈，一團火球騰空而起。這是赤焰劍光術的基本法訣運用。念力一散，純陽真火就不能保持為劍氣，雖然威力不大，但照亮周圍卻已經綽綽有餘。
“風火雷電，曰月星辰，飭令！”
亢明玉原先修行的赤陽符法，必須借助符咒才能發揮威力。而接連的戰鬥，亢明玉手上早就沒了黃紙，自然也無從繪製符咒。除此之外，他也隻有學自大曰法王的赤焰劍光術，可以來用。
碧焰陰雷刀對付陰魂，遠不如這道門奇術來的好使。
純陽真火一照，雖然還未能驅散邪霧，但是卻已經讓亢明玉見到了周圍的大致情況。覷得仔細，亢明玉大大的嚇了一跳，心裏吃驚不小。
本來每次陰魂大軍出動，總有無數的離散陰魂，伴隨著已經凝結成行魄的陰兵鬼將。而出現在他周圍的，竟然全部都是鎧甲齊整，兵戈鮮明的陰魂大軍。肅殺之氣浩浩殤殤，足有數萬規模。
雖然自忖，武功道法已經提升不少，前夜也有過對付陰魂大軍的經曆，但是亢明玉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轉身就想逃跑。
呼！
一聲破空呼嘯，一杆長大的兵刃有若出自九天縹緲之中降臨，嘭！的一聲，插在離亢明玉不遠的地麵上，激起滿天的塵土。
從腳心傳來的強烈振蕩，讓亢明玉立時估量出來者的雄渾內力。簡直如同怪物一般。
世上竟然有如此高手……
亢明玉不是沒見過大曰法王和百骨道人的本事，也曾經和道門七大高手略有接觸，更拜了三大散仙之一的東夷子為師。要論武功，這些人都比他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不過如論給人的震撼的威壓……
這些人統統不及眼前這高大的武將。雖然已經非是生人，但是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度風範，讓亢明玉想反抗都心裏發虛。
這人的武技純粹為了殺戮而動，每一舉動，都帶著無限的優雅、華麗，偏生又給人以毀天滅地的壓迫。如果說項羽的武功是霸道激昂，這人的武功就是毀滅與寂靜。不帶給人一絲……生機！
“某家呂布！我這裏有三千鬼將，八萬陰兵，皆為軍中精銳。雖然年代不一，行止各異。但是我想要留下小友還不十分為難！”
鬼神呂布的聲音啷啷傳來，亢明玉心裏一涼，暗自攥了把冷汗。
心裏說道：“莫要說還有這麽多人馬，就算隻有你一個我都打不贏。”
不過亢明玉鎮定了把心情，高聲喊道：“既然如此，那就放馬過來吧！何必羅嗦！”
亢明玉十指曲張，十道暗赤的劍光吞吐不定。他又非白癡，當然知道若是對方決定滅了自己，何必來說這些廢話。既然還有得商量，亢明玉心中淡定，立時就鼓起了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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