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光輝(上)

無論白晝或是黑夜,光輝聖城都在閃耀聖潔的光芒,這也是它名字的來曆。

大陸排名前五的超級城市裏麵,光輝聖城名列第二。雖然不是第一,但這個排名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因為它是一個隻為彰顯信仰而存在的城市,例如中轉商貿等功能,在聖城都隻算附加與配套而已。

它有最健全的信仰人員培養體係,它有最前衛的信仰理論研究機構,它有眾多的信仰人群來維持這一切——實際上,大部分世人隻把光輝聖城看成是一個最大規模的傳教所。

但是,光輝聖城也是全大陸最宏偉、最精美、最具曆史和文化感的城市。它的每一條街道都如同花園,每一個拐角都安置著噴泉,每一棟房舍都布滿了雕像。隻要靜下心,你還能在每一根廊柱上找到屬於它自己故事,悠長的歲月,隻會讓這種芬芳更加濃鬱。

生活在這裏,哪怕是短暫停留,人們都會在行為上達成一種趨同。大家會帶著和善的微笑,漫步在暗香浮動的街道上,驚歎真神的偉大和絕對,言談中會流露出深深的虔誠。在真神的目光注視下,這裏沒有窮苦,沒有罪惡,沒有倉惶,一切事物都是那麽安閑和愜意。

人們很難想象,會有人奔跑在這座平靜祥和的聖城、奔跑在光可鑒人的神殿回廊中。

此時,奔跑者的皮靴敲打在玉石鋪成的地板上,在聖城心髒部位響起的尖銳腳步聲,甚至驚醒了那些經年不問世事的老學究——在他們渾濁的視野中,奔跑的男子穿著精美的法袍,頭戴平頂法冠,顯然是等級不低的教會人員。

這個人,就是為現任輪值主教服務的書記員,專門負責安道爾聯盟教區。

“主教冕下!”滿頭大汗的書記員提著法袍下擺,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階梯,向拱門邊的教會騎士叫喊:“我有緊急事務覲見主教冕下!”

騎士們已經架起造型考究的斧槍,佩劍的大騎士對安道爾書記員搖頭示意,後者抓住騎士們的武器,急切的叫喊:“真是最緊急的事務!最要緊!”

“教士,請注意你的儀態。”大騎士平淡的回答他:“教會的諸多規章,你都忘記了嗎?”

安道爾專員兩手緊緊的抓著斧槍長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我說,我要覲見冕下!”

“帶這位教士離開,”大騎士吩咐左右:“把他護送到小靜修院,如實稟報發生的事。”

“轉述主教冕下的意誌——”拱門裏傳出一個清亮的聲音,它顯然屬於主教的隨身侍從:“你們不要為難安道爾專員,他是個優秀而虔誠的年輕教士,請他進來吧。”

“遵從主教冕下的意誌!”大騎士躬身行禮,然後轉身對安道爾專員說:“請進吧,教士。”

安道爾專員擦了擦頭上的汗,走進這座精美大氣的小城堡。十五分鍾之後,按規矩經過簡單梳洗的安道爾專員,才在頂層露台上看到輪值主教那熟悉的背影——冕下披著一件黑絲絨披風,靜立在露台邊緣,手扶著欄杆遙望遠方,就猶如懸崖邊的偉岸古樹。

“主教冕下,”安道爾專員行禮:“我來得太魯莽了……請求您的原諒。”

“我的孩子,我願意原諒所有人,包括我的死敵。”輪值主教輕聲說:“即使被威脅送去小靜修院也不肯讓步,相必是安道爾發生了十分嚴重的事情……等等。”

“我是個虛弱的老人,不能跟你們年輕人比。”主教回身在躺椅上坐好,兩手放到扶手上,又變回了那個老態龍鍾的模樣:“我準備好了,孩子,你可以開口了。”

“在冕下的旨意下,第九使徒帶著聖劍騎士團巡遊安道爾聯盟。”安道爾專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剛剛接到報告,第九使徒軟禁安道爾教區長老團,殺死蘭斯頓大公第二順位繼承人,而且——他親手毀滅了雅修公國的邊陲小鎮哈維,有五萬餘居民、數百名傭兵死去!”

“第九使徒,聖劍騎士團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主教臉上掠過幾絲驚異,他皺起眉頭問:“正式的報告裏麵,就是這樣說的?”

“正式報告裏不是這樣說的,”安道爾專員解釋說:“報告是要記檔公布,所以用語相當隱晦,隻說安道爾教區長老團進入靜修院,要虔誠潛修一段時間——蘭斯頓王室第二順位繼承人突發疾病,醫治無效逝世——晨曦議會狂熱份子翻越雪山突襲雅修公國邊境小鎮哈維,屠殺無辜平民,第九使徒率聖劍騎士團出擊,苦戰之後將晨曦議會餘孽剿滅……”

輪值主教沉默不語,專注的看著安道爾專員。

“……冕下,軟禁教區長老團,殺死王室繼承人,這已經不合規矩。”內心無限緊張的安道爾專員,禁不住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哈維鎮上有五萬多平民,他們都是無辜的。無論第九使徒和聖劍騎士團有什麽理由,他們都沒有權利這樣做……”

“的確,我的孩子,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屠殺平民,別說是幾萬,一個也不行。而且在真神的眼中,也沒有長老、王室與平民的區別,那都是生命。”輪值主教的目光變得沉重,他緩緩的說:“如果第九使徒與聖劍騎士團犯下了這樣的罪孽,那麽真神將不會原諒他們。”

“冕下,他們的確這樣做了。”安道爾專員回答:“但我的本意不是……”

“孩子,你的本意並不重要。”輪值主教舉起左手,阻止了安道爾專員接下來的自我辯解:“重要的是,第九使徒與聖劍騎士團真的這樣做了嗎?”

“做了,冕下,他們做了!”安道爾專員雖然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我確定。”

“我的孩子,在我這樣稱呼你的時候,我僅僅是一個普通的老人,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教士。所以,出於對年輕人的溺愛,你可以對我暢所欲言,我不會也不必對你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