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光輝教會

“曾經有人向我們保證過,叛軍不會危及到教會,”主教發出一聲感慨:“隻是一股千人左右的粗劣武裝,蘭斯頓公國的正規軍就不能幹脆利索些,把他們徹底消滅在原地嗎?”

“主教冕下,蘭斯頓公國宣稱叛軍就像燒不盡的野草,他們在當地有旺盛的生命力。蘭斯頓軍現在能做的隻是把叛軍驅趕到最偏遠的地方,以免他們荼毒重要地段。然而實際情況是,因為我們某些騎士在蘭斯頓與雅修邊界上落敗……這嚴重削弱了我們在安道爾聯盟的震懾力,很多人打算疏離我們。而且對於軍方的作為,蘭斯頓的某些人都抱定了觀望態度。”

“所以,這股早就應該被消滅的叛軍,才得到了苟延殘喘的機會,能夠逐次轉移到雅修公國。比起蘭斯頓,雅修境內的軍力偏弱、距離蠻荒的西海岸更近,安道爾聯軍也隻駐紮了一個後備軍團。”

書記官年輕的聲音裏滿帶恭敬:“安道爾聯盟雖然整體實力偏低,但也不能放任叛軍肆虐下去,如果讓他們跟晨曦議會的狂熱分子勾結起來,事情會變得更麻煩。”

“大勢力之間的權利傾軋,首先遭受苦難的卻總是真神的子民。”主教蒼老的聲音充滿了慈悲:“雅修公國雖然小,但在教會看來也不能放棄,大陸每一片土地都在真神的目光注視下。我們必須去盡力挽救!既然大公們已經指望不上……好吧,現在哪一位使徒在輪值?”

“回稟主教冕下,現在是第九使徒輪值,聖劍騎士團剛剛完成補充,實力不俗。”

“提請裁決庭,派遣第九使徒以及聖劍騎士團巡視安道爾聯盟,宣揚真神榮耀,保護我教會機構以及虔誠忠貞之教徒不受邪惡侵害。”蒼老的主教大人站在落地窗前,遙望天邊初升的朝陽:“告誡第九使徒,謹慎處理與異能師公會有關的事宜,不要再產生直接衝突。”

“遵命,我立即向他們轉達冕下的旨意。”

當輪值主教的最新指示正在教會總部裏轉圈蓋章的時候,遠方的遠方,在雅修公國內的一個叫做海森威的小鎮上,湯森正坐在旅社雅間內,愉快的享用他的早餐。

一如既往,他的對麵坐著貨真價實的宗教人士奧斯頓。在湯森的角度,帶著熟悉本地情況的奧斯頓上路是個明智決定,因為在雅修公國,人員流動起來並不是很方便。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特別是後半個月的相處之後,兩人的緊張關係已經大為緩和,至少很難看到湯森對奧斯頓拳腳相加了。他們甚至可以一起到酒館喝酒,共同探討下一步的行動方向,也許是見識了湯森太多無法無天的行為,奧斯頓很少直接對抗他——大半個多月以來,他跟隨湯森連續搶劫了三處六級傳教所,曰子過得異常刺激。

身為一個實習教士,奧斯頓很難想象有人敢連續對傳教所下手,要知道六級傳教所已經有教會的守衛力量了,而且所在地也不再是鄉下小村鎮,至少也是人數近萬的大鎮子。但在湯森眼裏,搶劫這樣的地方並不算什麽,遙遠記憶裏,比這大百倍的地方他都搶過。

他會慢條斯理的偵察地形,有條不紊的策劃流程,行動前還會喬裝改扮進去捐款以確定金庫位置,最後覺得萬無一失才會行動,就是連吃帶搶還燒房子。他甚至把這些打家劫舍的手段教給奧斯頓,但他一直沒殺人,這多少讓後者得到了安慰。

其實,每一次湯森行動的時候,奧斯頓都會被綁在鎮外。他滿懷憤怒的遠遠看火光升起。再然後,湯森會帶著搜刮而來的教會文件回來與他共享,而在看完那些文件之後,奧斯頓心中的憤怒就會散去一大半。他甚至一度認為,這些傳教所被毀對光輝教會來說反而是好事。

因為這些中層教士的所作所為,與奧斯頓所受的教育衝突,很難找出不違反教義的地方,這種情形讓奧斯頓內心充滿矛盾和痛苦,也讓他在湯森麵前很丟臉。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他與湯森的辯論沒有停止過,麵對湯森擺出的證據,奧斯頓始終堅持光輝教會的初衷和本意是無錯的,錯的隻是執行的個別人——也許從目前情況看,這“個別人”的數量有點多,但這並不能說明光輝教會本身是錯的,真神是虛無的。

“無論秉承怎麽樣的理想,也無論宣揚什麽樣的正義,在結成一個團體之後,特別是在擁有了共同利益之後,這個團體的重心就會向維護自身存續轉變。不大可能出現例外。”湯森一邊切著餐盤裏的早餐,一邊輕鬆寫意的回答:“曾經提倡和宣揚的,會被慢慢的漠視。”

“我不同意,正義不是實體,但她的確存在,就在每個人的心中。即使沒有利益,但總是有人去選擇堅守。”奧斯頓回答:“這就是惡魔的人生觀嗎?我的意思是,惡魔都會認可?”

“我能理解你對我的稱呼,把人姓的醜惡歸於惡魔非常簡單,也便於對普通人宣傳。但你不是一般人,對於你來說,最可怕的不是證明我是惡魔,而是證明我不是。”湯森淡淡一笑:“從生理角度上看我是普通人。所以我做出的事情,隻要是個人就能做。如果你想找到真正的答案,就要學會看清事情的本質,我同意你的真神的說法,智慧的看本質。”

“我看到的已經夠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停止類似行動。”奧斯頓心裏一陣悸動,在湯森表明自己隻是個普通人的時候,他內心的恐懼開始翻騰,如果不是還有一點信仰之力在支持著,恐怕他會當場倒下。

如果他不是惡魔,那麽自己為什麽不能阻止他?!不管是否受脅迫,跟一個普通人結伴搶劫教會傳教所,這是什麽罪名?!

“怕了嗎?其實恐懼隻是接近真實的必經階段而已。隻要夠聰明夠小心,你說不定能得到真相,並且真正的勇敢起來。”湯森把一塊烤肉放進嘴裏:“不用擔心,如果遇到突發狀況,隻要按照我之前告訴你的說辭解釋就絕不會有問題。況且再有個兩三次也就差不多了,假如你能堅持到那個時候而不犯錯,我就可以考慮……”

奧斯頓剛要開口,湯森卻把手裏的餐刀豎立起來,目光移向半掩的門外。緊接著,過道裏響起了輕柔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