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風雪夜帶刀(下)

山西自古以來便是一個風水寶地,10萬年前的西侯度文化和丁村文化;春秋時期的五霸之一晉國;戰國之後三家分晉,仍能占據七雄之三;隋末,李淵父子起兵太原,建都長安後尊太原為北都;遼金元之時有三代京華之稱;明清時期晉商行走天下,商通天下,匯通天下,更是給神州大地留下無數美談;建國之後,山西煤炭是國之重器。從古至今又有哪幾個地方能和山西一樣,文治商戰天下第一。

其實關於山西與其用大量的正史來給他描摹什麽,還不如用野史和傳說更能描摹這塊大地,山西傳聞是華夏龍脈所在地,所以物產豐富,靈秀盡聚,方成人傑地靈之地,而更多的人尋根問祖的人則稱“問我祖先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這塊自古以來貧瘠而又富饒的大地,恰恰就像是中華的脊梁,瘦骨嶙峋,卻能挑起千斤重擔。

“能夠死在這個地方,你也不算委屈,再不濟至少還能給後世子孫留下點餘蔭。”

李青羊盯著地上躺著的屍身,語氣冷寒,眼角猩紅,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匹代勢欲撲的餓狼。

李青羊從莫自勞處出來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太原。進了太原城之後見了雇主,沒多說話,一刀斃命之後,便留下現如今的景色。

二天後,臉上帶著疲倦神色,但雙眸依然清冷的李青羊又來到了莫自勞樓下,莫自勞也沒多說話,招呼手下去買了些酒菜,當然菜是好菜,“粉蒸肉”、“小酥肉”、“醬梅肉”的“晉式三蒸”,還有除了山西就很少能吃到的被稱為山西第一名菜的“過油肉”,飯是特產蓧麵栲栳栳,筋道頂饑,酒也是好酒,杏花村十年陳,是徹頭徹尾的真正的在地底下封陳了十年的佳釀,不是那些勾兌酒能比的。

李青羊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沒動,就是盯著莫自勞看,莫自勞被他看的有點心慌,不知道怎麽了,李青羊皺了皺眉頭,“你答應我的幫我查一下,上海的事情是誰做的,怎麽現在沒有一點音信。”

莫自勞聽了這話才舒心一點,笑道,“我還當是怎麽了,已經跟上海那邊知會過了,隻要一有消息,便把消息送來。”

李青羊沒說話,端起碗,直接開吃。

莫自勞看著李青羊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問道,“青狼,又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在山西闖一闖?”

李青羊搖了搖頭。

“沒有。”

斬釘截鐵,幹脆直接,一句話便將所有的退路封的死死的。

莫自勞歎了口氣,苦笑了一聲,雖然自己也早知道十有八九就是這個結果,可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試試,等得了準信才暗罵自己原本就是多此一舉。

“上海的事情做完了你準備去哪?”

李青羊放下筷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抬起頭,“好酒。”

莫自勞自此之後再不說一句話,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李青羊都不會回答,能夠把話題岔開而不是還像剛才那樣直來直去就已經是看在自己幫他查上海事情的情份上了。

“其實你應該跟著老莫一段時間的,你就是一匹孤狼,不成群,一匹狼又能打到多大的獵物,隻有成群的狼,才能把熊瞎子咬死。”

李青羊聽到這話,抬起頭一看,正是在火車上坐在自己旁邊的祈瘋子,就站起身點頭示意,祈瘋子看著莫自勞嘿嘿笑笑,“看到了沒,這就是做人的差距。”

莫自勞撇了撇嘴,全當沒聽見,李青羊接過祈瘋子的話說道,“我出來了一段時間,原本打算自己闖出來點什麽再去那個人身邊的,可是出來想了想,要是自己真闖出來什麽名堂,再去送給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樂意,而且也不見得我到時候就真的沒變,還能記得那份恩情,把自己手裏的東西拱手相送,想來想去還是陪在他身邊,就算再不濟,再難出頭,最少我還能幫他出上一點力,我這人沒腦子,就有點蠻力,再不濟還能拚了命把他前麵的絆腳石去掉一個。”

祈瘋子聽了李青羊這話點了點頭,“共困難易,共富貴難,你這麽想倒也沒錯。”

莫自勞照著祈瘋子的腳就是一腳,“我讓你來是勸人的,不是讓你把人往外麵推的。”

祈瘋子尷尬的笑笑,衝李青羊露出一個稍帶羞澀,稍帶淫-蕩的笑容,“青狼,我能跟你說個事麽?”

李青羊滿臉疑惑。

“那個,你還記得在火車上我替你留著的那個電話號碼麽?”

李青羊想了想點了點頭。

“額,我現在跟那小妮子挺火熱的。”

李青羊拱了拱手,“恭喜。”

“額,我是用的你的身份跟他聊的。”

李青羊沉默良久,抬起頭,嘴角憋出來一個字,“滾。”

若現在是一幅漫畫,那麽李青羊應該是滿臉黑線,祈瘋子是滿臉受委屈的小媳婦的表情,而一直在一邊看戲的莫自勞就是一臉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沒事偷著樂的典型形象。

第二天一大早,雪花又開始紛紛揚揚的灑落,轉瞬之間,地上就又撲了厚厚一層,早上吃飯的時候莫自勞臉上帶著些尷尬對李青羊說,“上海的事情查出來了。”

李青羊沒吭聲,從褲腿處抽出匕首,指頭肚輕輕摸著刃鋒,眼神就像刀尖上泛起的藍光一樣森寒。

“人你已經殺了,就是你住的那個地方旁邊的個小混混,沒什麽大名堂。”

李青羊一刀狠狠的紮在餐桌上,深入刀柄。

一旁的祈瘋子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說什麽好,莫自勞拍了拍李青羊的肩膀,“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別太放在心上。”

李青羊咬了咬嘴唇,眼角欲裂,一把把匕首從桌子上拉了出來,低聲說道,“此間事了,我這就去北京,謝謝莫先生幫我打聽這些事情,若是有機會青羊定當再做回報。”

莫自勞搖了搖頭,“你幫我辦了這件事情就已經把人情還盡了,而且細算起來到時我虧欠了你的,哪裏還敢在說什麽回報不回報的。”

李青羊站起身衝二人拱了拱手,“從此之後,這世上就隻有青羊,再沒有青狼。”

話說完,李青羊轉身走了出去。

莫自勞打開窗戶望著樓下,樓下雪地上隻有一排遠遠轉進街角再也看不見得腳印。

祈瘋子拿著雙筷子敲著桌子,輕輕吟道:“此地別燕丹,壯士發衝冠。昔時人已沒,今日雪猶寒。”

莫自勞歎了口氣,走到祈瘋子跟前輕輕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特別想喝酒?”

祈瘋子放下筷子,把桌子上的杯子翻過來,盯著莫自勞的臉笑道,“早來天已雪,能飲一杯否?”

莫自勞走到櫃子出取出來一瓶酒擰開,給祈瘋子倒上,“你能不能別整那些個酸文假醋的,聽著難受。”

祈瘋子嘿嘿笑了笑,“酸文假醋的話也總比假話好聽。”

莫自勞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把把杯子摔在地上,“假話有時候聽著比真話舒服。”

祈瘋子擺了擺手,“不對,你圖的不是好聽,而是你現在有求於人,所以才昧著良心說這些話。”

莫自勞苦笑了幾聲,“祈老瘋你什麽時候才能把你這雁過拔毛的性子改一改,說話能稍稍中聽些?”

祈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著杯子裏的酒泛起來的波紋嘿嘿笑道。

“中聽的話未必是好話,好話未必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