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盡人事

焦雷最終還是答應莫敵帶著強子走,不管強子怎麽不願意,他那個邋遢師父卻一直不肯認他做徒弟的廚子,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把他提拉起來任他胡亂拍打著自己然後丟進蝙蝠車裏,看強子手舞足蹈哭的昏天黑地也無動於衷。

焦雷其實心裏明鏡似的,強子絕對不是一個真如他哥莫敵,也就是邋遢廚子說的那樣一無是處。他根本就沒有吃出來今天的飯菜和以往有什麽區別,強子的手藝已經足夠好了,用莫敵的話說,再留在這裏真就糟蹋了他。

焦雷臨走時放在桌子上一張卡,卡裏麵錢不多,隻有三十萬。三十萬,夠買一套小戶型了。他把車門鎖死,任強子在裏麵哭爹喊娘地動山搖的拍打著車窗。他遞給莫敵一支煙,莫敵看了看沒接,掏出自己的都寶點上,深深了吸了一口。

“雷子,強子是個什麽樣的孩子你心裏明白,有點小聰明,也有韌勁,以後你多操心吧。這孩子命苦不苦我不知道,反正跟著我沒少受罪。多了我也不說,就一件事算我求你,讓他過他想過的日子,村裏來的孩子好養活,比狗還賤也比鴿子還幹淨,人你帶走,就是讓他掃廁所倒垃圾都行,隻要他願意。”

焦雷靠著車門,聽著強子在車裏嗷嗷的叫,心裏真不是滋味。其實他更多的觸動,還是來自他麵前這個叫了十幾年哥的莫敵。把強子給了自己他便無牽無掛,哪怕就是死了都能安生的閉上眼說一句我問心無愧,這正是焦雷所擔心的。焦雷一口一口的抽煙,抽完了丟在地上使勁的踩。

“哥,你能聽我一句勸嗎?”

“不能”

“哥,十年了,你就不能原諒我?”

“我不原諒你就不會把強子交給你,你是什麽人我心裏明白,答應了的事就算死也不會反悔,我就欣賞你這一點才會原諒你,至於其他人,我心裏早就忘記了。說實話,好多人我連名字都記不得了,你別不信,都是同甘共苦的弟兄,過往的種種我都記得,偏偏忘記了名字,你說怪不怪?”

焦雷苦笑了一聲,又點上一支煙。

“哥,強子本名是叫林強吧,多大了?”

“嗯,十七了。”

“還上學嗎?”

莫敵抬起頭,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焦雷。

“你看著辦吧,他學東西快,不管是好的壞的都快。”

焦雷點了點頭說道:“我會讓他接著讀書的,上最好的學校,最正規的。哥,我知道你顧忌什麽,我能承諾的不多,就一句話。從今天開始,強子就是我親侄子。哥,其實你把他當兒子看,對不?”

莫敵笑了笑,不再說話。他跛著腳一步一步走回餐館裏,夕陽照射下拖長了的背影揮了揮手示意焦雷走。蝙蝠車裏強子哭的悲愴,他爹死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哭過。他爹對他的好都加在一起,也許還不如廚子一天打罵來的實在。人其實有時候挺賤的,真的。

焦雷坐進車裏,強子就要往外撲,焦雷一把拉住他,順手就給了一個耳光。

“你要想報答你師父,就跟我走,媽-逼的哭哭啼啼像個爺們嗎?你以為跟著你師父就是孝敬他?你能幫他做什麽?除了幫他炒菜幫他擦桌子掃地你還能幹雞*巴什麽?跟我走,將來掙了錢,買套大房子,買輛好車,天天帶著你師父滿世界的轉。讓人們都看看,他莫瘸子有個好徒弟。”

焦雷看著愣神的強子,語氣一轉說道:“你現在舍不得離開你師父,我知道。但是強子,這世界遠比你想的要大。如果這世界是塊大蛋糕,這塊菜市場連蛋糕上一疙瘩奶油都算不上。目光放長點,看的遠一點。看不到十年後,就看三年後,看不到三年後,就看三個月後。想孝敬你師父,就踏踏實實幹出點什麽來,將來讓你那個瘸子師父滿大街顯擺自己的徒弟有多好有多牛*逼。你以為小村外就是好酒了是不?你就不想讓你師父天天喝五糧液茅台?”

強子也不再哭也不再喊,隻是隔著車窗狠狠的看了看餐館,還有那道蹣跚的背影。他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雷子叔。”就再沒有一句話,閉上眼睛,什麽都不看。

一千四百萬的蝙蝠車,如果是一般的半大孩子坐進去,能有幾個絲毫都不感興趣的?焦雷欣賞強子這一點,不是自己的就不羨慕。他記得兩年前他開玩笑說送強子一輛摩托車,強子搖了搖頭說“你送我的不要,等我攢夠了錢買輛自行車,騎著氣勢。”

焦雷啟動車子,駛離了這片紛亂的菜市場。這個城市就好像壓縮的世界,有窮有富有奢靡有貧賤。這塊菜市場,就好像亞非拉地區還是剛果那塊。而焦雷住的地方,就是歐洲。還是歐洲那疙瘩像瑞士那樣的國度。

車子速度並不快,過了景觀大道轉過一個立交橋,下來之後再走一段安靜的小路,就到焦雷住的地方,酈湖別墅。

剛上了小道,焦雷就發現不對勁了。他把車速提起來想盡快回到家裏,這時候一輛大貨車呼嘯著從旁邊撞上來,幸好焦雷提了速,大貨車撞在蝙蝠車的後麵,直接把車撞了一個圈。然後蝙蝠車就像一個翻過來的小烏龜一樣,仰在那裏動彈不得。

焦雷被卡在車裏,他習慣係安全帶,這次反而幫了倒忙。他一邊費力的想把安全帶解開,一邊對強子喊:“快!出去,別管我,就往那片別墅哪兒跑。”強子個子小,身體也靈活,安全氣囊沒彈開,他有足夠的空間把身子轉過來,然後就想幫著焦雷把安全帶解開。這時從大貨車上車鬥裏跳下來十幾個大漢,手裏提著西瓜刀鐵棒,氣勢洶洶的就跑了過來。

焦雷從後視鏡裏看見了,對強子大喊:“滾!快點,不想跟老子一起死就趕緊跑,你走了還能給老子報仇。”他扭動著一腳蹬在強子臉上,強子嘴角破了,一嘴的血。強子也看見了後麵上來的那群人,他就是再笨也知道這些人是來找焦雷麻煩的,而現在自己很不走運的成了陪葬品。

他咬了咬牙,順手拿了車鑰匙一擰身從車裏鑽了出來。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把車門鎖死,然後對焦雷喊了一句:“打電話。”

他把車鑰匙遠遠的扔進路邊的草地裏,然後站到焦雷那邊的車門邊上,有點等待暴風雨的落寞和堅定,雖然那身影不魁梧不挺拔。這時那些人已經跑到車跟前了。當先的一個大漢吼了一句:“我*操*你媽!”一掄刀就砍了過來。強子等他把刀舉起來之後瘦小的身子一轉,那把刀就貼著他身子砍在蝙蝠車上。他一腳就踹在那個大漢的褲襠上,力度十足。

大漢疼的佝僂下去,強子一把將刀奪了過來,想都不想一刀就砍在大漢的肩膀上。一邊砍一邊說:“操*我媽?那你得先下去。我媽死了十幾年了。”

後麵上來的大漢沒想到自己的同伴一個照麵就被一個半大的孩子給幹倒了,詫異了一下之後才怒吼著衝上來。強子舉起刀頂住一個大漢劈下來的刀,當的一聲被震的靠在蝙蝠車上。旁邊一個大漢一腳踹在他的小肚子上,疼的他一陣哆嗦。後麵上來的人就想打開車門,結果車門被鎖死了誰也打不開。幾個人開始拿鐵棒砸車窗玻璃。

強子手一鬆,被人一刀砍在肩膀上,那刀深入了一半才停下來,血呼啦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他眉頭皺了起來,心了罵了一句媽-逼的真疼。一刀就捅進砍傷自己那名大漢的肚子裏,然後抽出刀胡亂的揮舞起來。雖說他年紀還小,力氣也不足,但是這些年在菜市場打架也是響當當的一條偽好漢。對付比自己壯的人他就一個方針,那就是不要命的往對方身上弱點處下手,踢襠是他的絕活。

眼看著兩個同伴被這個不起眼的小子給撂倒在地,幾個大漢眼睛就紅了。瘋狂的撲了上來,單對單的話強子有信心不輸,就是二打一他都有把握陰掉一個。可是麵對四五個遠比自己要彪悍的職業選手,他是真的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了。

到最後強子就死死的抱住車門不撒手,把腦袋藏在胸前頂在車上,任憑對方一刀一刀的砍在自己的後背上。焦雷在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等他把安全帶解開的時候,就看見強子的下半身貼在車窗上,血把褲子都浸透了。(車翻著)

焦雷的眼睛瞬間就充滿了血絲,臉色變的比鬼還難看。一個大漢剛把車窗玻璃打碎,把手伸進來想拉開車門,焦雷一腳就從窗口踹了出去,正中那個大漢的肩膀。那大漢向後翻倒,焦雷拉開車門就躥了出去。一出來就有一把刀當頭劈下,焦雷往上一撞把那人的胳膊撞開,人出去後一拳就轟在那人的脖子上,隻聽見哢的一聲輕響,也不知是焦雷的手指骨折了還是對方的喉骨斷了。

當焦雷回身的時候,就看見幾個已經氣急敗壞的大漢還在一刀一刀的對著強子的後背亂砍。那副本就不寬闊不雄偉的肩膀都被砍爛了。他猛的大吼了一聲,用手一按車就從車子上麵翻了過去,一腳踹飛了一名大漢,把強子護在身後。他能感覺到強子已經失去意識了,反手拉了強子一把,後者的手死死的抱著車身,根本就拽不動。

焦雷隻感覺自己的心都裂了,哥才把強子交給他,自己答應的事情一件沒做到,反而讓一個孩子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強子死了,那他和他哥之間小心維持的那一點情分,也就徹底的斷了。

他一拳幹倒了一名揮刀的大漢,劈手奪過刀,一刀就砍在那人的前額上。怒吼了一聲揮刀就殺了出去,麵對四五個大漢凜然不懼。渾身爆發出的殺意讓那幾個人同時心中產生了膽怯,甚至有人已經想到了跑。

這時從不遠處的別墅區了飆出幾輛車子,輪胎抓地的刺耳聲就好像一針雞血注射進了焦雷的身體裏,他知道是自己人來了,虎軀一震,揮舞著刀將四五個大漢逼的連連後退。那些大漢眼看著對方的援兵趕來,本來就心生怯意,此時更加無心戀戰,一轉身就開跑。焦雷從後麵追上一個大漢,一刀將他砍倒,再想追其他人卻已經跑遠了。

幾輛轎車吱的一聲停下,從車裏衝出不少人。一個個跑到焦雷身邊。“七爺,您沒事吧!”焦雷眼眶裏都是血絲,他指著奔走的殺手喊道:“給我追,一個也別放走!”。喊完之後他猛的想起強子,轉身就跑了回去。他用盡了力氣才把強子死死抱住車門的手掰開,一把抱起氣若遊絲的強子,上了一輛車就奔醫院飛馳而去。

市中心醫院的血庫裏,不知道從哪兒飄乎乎的飛進來一朵迷迷蒙蒙的綠色迷霧,就好像拳頭大小的幽靈一樣在血庫中來回遊蕩。最終似乎看見歸宿了一樣,猛的撲到一袋血液上,把容器袋子包裹了進去。過了一會兒,綠色霧氣慢慢的從塑料容器外麵,一點一點的滲透進了密封的袋子裏!

這綠色霧氣一進入袋子就飄搖了一下,似乎是在歡呼一般。然後一頭紮進血液裏,漸漸的消失不見。袋子的血液猛的閃爍出一陣綠光,然後又恢複了原樣。密封的容器袋子一點破損都沒有,上麵貼著一張標簽,隱約能看見O型血的字樣。

這時,血庫的大門被打開,一個管理員急速的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快打電話給血站,這裏的O型血隻有三袋了,都拿走也不夠用。”他跑進來,拿起三袋血漿轉身就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小聲罵:“靠,一張嘴就要八千CC的血漿,你以為是給大象做手術啊。”

焦雷不安的在手術室門口來回的走動,素以冷靜著稱的他現在已經完全慌了手腳。他顫抖著從西服兜裏摸索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卻怎麽也點不著。低頭看時,那煙已經完全被血泡透了。那血不是他的血,他的心卻疼的在抽搐。鮮紅的血液還順著煙盒往下滴落,在地上濺起了一朵挺絢爛的血花。

一個護士拿著三袋血液快速的跑了過來,瞥了一眼焦雷喊道:“醫院裏不準抽煙!”然後一頭鑽進手術室裏,焦雷隱約聽見這個護士說:“O型血庫存嚴重不足,已經聯係血站了,正在籌集血液往這邊送。”

手術室中,護士看著傷者已經被砍成爛泥一樣的後背,即便是已經見慣了大場麵的她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頓了頓之後護士問道:“劉醫生,這人還有救嗎?”主持手術的醫生搖了搖頭。

“盡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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