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國 （上）
德賽爾一把從唐立手上搶過任務報告，眼睛隻一看上麵那位美女的玉照，立刻笑得在地上直打滾：“鬼魂，你要是在中國回不來，不妨把這個女人的胸罩偷來，你可以當成小船穿越大洋劃回來！”
唐立看著眼前這個麵目可憎的黑鬼，伸手去搶他手中的文件，德賽爾怪笑著將文件順手傳給了手槍，很快這文件已經在房間裏麵每一個人的手裏麵過了一遍，所有人都笑得拍桌子，捶板凳，滾成一團。
唐立額頭青筋一陣亂跳，正準備發飆，博士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鬼魂，恭喜你！”
混帳，居然連我平日裏最敬重的博士都來嘲笑我！
唐立頓時大怒：“上帝啊，真見鬼！你也來開我玩笑！”
博士微微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是恭喜你馬上就能回到你祖國的懷抱了！”
唐立心中猛的一顫！
祖國？
多麽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啊……
在遙遠的東方，在那裏居住著十三億人，他們都有著和我一樣的黃皮膚黑眼睛。
曾幾何時，我和他們說著一樣的話語，穿著一樣的衣服，在同樣的環境裏麵過著同樣的生活。
但是現在……
唐立想著，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他覺得自己除了外表上和他們相像以外，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相同的。
唐立突然間覺得自己嘴裏麵像嚼了一枚黃蓮，苦澀極了，他轉過頭，看著頭領：“頭兒，你不是趁機想把我從團裏麵趕走吧？”
頭領笑了笑，一言不發。
唐立卻從他的眼光裏麵看見了惆悵和無奈，羨慕與鼓勵。
頭兒是在鼓勵我回去了以後不要再回來？
唐立突然一驚！
他七歲就在這個地獄掙紮求生，為了生存他成為了一名征戰多年的雇傭兵，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手裏麵人命無數，他就像一頭常年廝殺在獵場的野獸，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你可以回到你出生的森林去了。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唐立眼中的神情複雜極了，他使勁的咬著牙齒，腮幫子的肌肉像鋼筋一樣條紋清晰，他知道他們這一行有很多人退役以後都有戰爭綜合症，根本無法適應平靜生活，他們大多數人不是精神崩潰就是被毒品征服。
唐立目光死死的盯著頭領，牙齒縫裏麵崩出一句話：“為什麽要趕我走？”
頭領目光注視著唐立，依舊沉默著。
唐立突然間雙拳緊握，一聲暴吼：“為什麽，說啊！！”
頭領看著唐立，點燃了一支煙，輕輕的吐出一個煙圈，悠悠的說道：“我有說要趕你走嗎？”
“啊？”唐立一呆，有點反應不過來“那頭兒你的意思是？”
博士拍了拍唐立的肩膀：“一直都是你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吧？”
唐立哭笑不得：“混蛋，可你們剛才看我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和我做永別一樣！”
頭領嗤笑了一下，一口的英語突然變成了地道的北京腔：“丫的，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快點去收拾東西滾吧，別再回來！我煩死你了！”
唐立知道自己就是在“閃電”雇傭兵團裏麵，他所有的記憶都和戰爭、殺戮以及他的夥伴們有關，他實在是無法想象像他這樣的男人如果失去了現在這樣的生活，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一頭野外的凶猛老虎，突然間要回到城市的籠子之中，它會怎樣？
唐立不敢多想這樣的問題，他怕自己會崩潰。
他聽見頭領笑罵自己的話以後，懸著的一顆心便放了下來，嬉皮笑臉的用北京腔回道：“頭兒，你丫想趕我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一兩億退休金可甭想趕我走啊！！”
兩個人私下裏用京腔對罵是“閃電”雇傭兵團的一大特色，其他的成員和他們在一起時間呆長了，也多多少少聽得懂一點，紛紛笑嘻嘻的在一旁聽著。
頭領瞪了他一眼：“還不快滾？”
唐立啪的敬了一個禮，從醫生的手中搶回了任務文件，低頭看了一眼，齜牙咧嘴，嘟嘟囔囔的說道：“就算要趕我回去，也要給我找個漂亮一點的啊！”
“滾吧，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臉，有漂亮的我不知道留給自己嗎？”頭領毫不客氣的笑罵道。
房間裏麵又是一陣爆笑。
唐立強壓著抓狂的衝動，正想說點什麽，卻見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種溫和的眼神看著他：“鬼魂，你要離開我們回到自己的祖國了，雖然隻有半年的時間，但是希望你能渡過一段難忘的美好日子！我沒有什麽可以送你的，隻有一些小東西送給你，希望你將來能用得著！”
博士在團裏極有威嚴，僅僅次於頭領，他的淵博學識讓他在這裏非常受尊敬。
博士鄭重的語氣讓房間裏麵這些大兵們的笑聲漸漸的弱了下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唐立和博士。
過了一會，他們都一個個的走上來，有的捶了捶唐立的胸口，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鬼魂，一路順風！”
“鬼魂，在中國給我帶點紀念品回來！”
“鬼魂，玩得開心一點！”
“鬼魂，你不要回來了，在那邊討個中國老婆吧！”
“是啊，以後我退役了，就到中國去玩玩，我聽說那裏的房價挺便宜，到時候你可要給我找一個美女多的地方啊！”
“見鬼，瞧你們這些話說的，好像我就從此要定居了一樣！”唐立笑罵著回道。
他們平日裏玩笑歸玩笑，生冷無忌，可這些同生共死的雇傭兵，彼此之間的感情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一時間，一種兄弟之間，戰友之間的深厚生死情誼洋溢在唐立的胸口，他覺得自己胸膛暖洋洋的，微笑著與他們一個一個的打著招呼。
醫生的祝福比較特別：“鬼魂，雖然中國是一個比較傳統保守的國家，但是我聽說最近這個國家開放的也很厲害，AIDS似乎也挺猖獗的，你可要小心，不要把病帶回來了！”
這句話真像一粒又黑又臭的老鼠屎打壞了一鍋又香又甜的極品魚子醬湯一樣！本來十分溫馨的祝福被醫生這樣一說，唐立頓時怒到險些翻桌！
唐立狠狠白了她一眼：“帶回來了第一個傳染給你！”
醫生嗬嗬的大笑，媚眼如絲，瞥了一眼旁邊的頭領，如蔥一般的纖細手指在唐立的下巴打了個轉兒：“那可不好，你傳染給我了，我再傳染給頭兒，那豈不是咱們團就完蛋了？”
“咳，咳！！”這話說得越來越離譜，頭領有些坐不住了，他幹咳了兩下，打斷了大兵之間的調笑“鬼魂，你等下收拾一下，機票我都已經給你買好了，兩個小時之後，你坐貝塔神父的車子走！大家有什麽要說的要交代的，趕快說，一會就沒機會了！”
“靠，頭領你這話前麵聽起來還好，後麵怎麽聽起來像要對我交代遺言一樣啊？！”唐立大聲道。
“呸，你這張貝利嘴！”幾乎所有人都對他豎起了一個中指。
博士在一旁見頭領和其他人都沒說話的空當，從桌子的抽屜裏麵取出一個精美的禮品盒遞到唐立麵前：“鬼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希望你將來在你的祖國能用得著！”
唐立看著麵前這個留著地中海發型的中年人，心裏麵有點肅然起敬，雙手鄭重的將禮品盒接過，當下便拆開來。對於西方人來說，他們送的禮品是一定要當麵拆開的，否則就是對送禮人的不尊重。
唐立拆開盒子一看，頓時陷入麻痹沉默石化眩暈狀態……
隻見在盒子裏麵放著一個更小的盒子，上麵寫著一行英文字母：Durex，翻譯成中文就是：杜蕾絲……
而且還是持久耐力型的！
SHIT!
屋子裏麵的人顯然都知道博士送的是什麽，一群人笑得慘絕人寰。
唐立額頭青筋亂跳，轉過身，在關門離開的那一刹那，他對屋子裏麵所有人豎了一個中指，然後飛快的帶上門。
剛關上門，便聽見篤的一聲響，一把飛刀釘在了門上。
……
“尊敬的乘客，歡迎您乘坐P121號航班，您已經抵達本次航行的目的地，北京。本次航行已經結束，歡迎您下次乘坐……”
一下飛機，滿眼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唐立看著機場大廳長長的人龍，突然有些感慨：果然是龍的傳人啊！
他帶著行李來到安檢處，遞上自己的證件和機票，穿著一身藍白相間製服的美麗小姐看了他一眼，蓋上了一個章，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歡迎來到中國！希望您能有一個愉快的旅程！”
唐立的證件當然是偽造的，對於他來說，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不是現在這個和他同名的英裔華僑，唐立。
說來也真是巧的很，這次任務偽裝的身份竟然和自己的名字一樣，唐立很有些始料未及。
唐立這次的任務並不是在北京，而是南方的一個城市，東海市。北京隻不過是他的一個中轉點罷了，在這裏他將會與他的接頭人碰麵。
對於世界排名前五的小型雇傭兵團，“閃電”在世界各個大國當然也有著屬於自己的接頭人，當他們在這些國家和地區進行任務的時候，接頭人會給他們提供所需要的幾乎一切方便。
譬如，身份、證件、槍支彈藥、住宿地點、聯係方式等等，而接頭人會在他們的傭金中抽成。
唐立穿過安檢，在機場的大廳東張西望了一下，果然見到一個穿著橙黃色襯衫，梳著整齊邊分，像一個辦公室文員一般的中年人舉著一個“唐立”的牌子正在翹首望著出來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