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要忘了我
手術室裏護士正在忙活著,將小傑小小的身體移到移動病床上,好像是要送往重病監護室。
小傑躺在病床上,微微睜著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鼻子上帶著呼吸器,麵色發青,皮膚發紅,看起來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小傑……”喬伊納納的喚出他的名字來,欲語淚先流,眼淚模糊了雙眼,這時候清明過來,跌跌撞撞的向著小傑跑了過去。
小傑身體很虛弱,清了腸胃又打了血清,此刻隻能微微偏了偏腦袋,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的同時嘴角微微帶起笑意來。
“伊伊……”他的聲音很弱,宛如蠅蚊飛過,帶著呼吸器的聲音聽著有些朦朧。
喬伊沒想到還能親耳聽到這麽一句軟軟糯糯的伊伊,當下也是笑了出來,隻是眼淚還是不自覺的往下落。
“讓讓,得把病人送去監護室。”護士凶巴巴的說道,好像是厭煩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看得多了,反而麻木了。
小傑想要抬起手來拉住喬伊,可是終究是沒抬起來,就被護士推走了。
三人跟著病床一直走,到重病監護室的人要不就是動了手術等待康複需要留院觀察,要不就是醫生沒有能力搶救,隻能任其等死。
喬伊不知道小傑屬於是哪一種,她記得她醒來的時候也是在重病監護室裏,好在她醒過來了,安安穩穩,生龍活虎。
她希望小傑也能夠挺過去,隻要血清能夠清除他體內的毒素,他就會好好的活下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葉可萱本是想跟著喬伊一起進病房,卻在門口的時候被何婉言抓住了手說道:“讓他們倆獨處一會兒吧。”
葉可萱想來也是,這個時候應該是讓喬伊和小傑單獨相處,雖然有些擔心喬伊的情緒,但是她過去了隻會當一個電燈泡。
喬伊緊緊的盯著小傑,坐在床邊,一瞬不瞬,深怕要是不多看兩眼,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一般。
小傑又伸出手來,這次被喬伊發現,她連忙伸過手去緊緊握住了他的小手。
“伊伊。”他又喊道她的名字,語數很慢,幾乎說兩個字都是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嗯。”喬伊重重的點了點頭,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她不是那種容易軟弱的人,就算是父母去世,家破人亡她也不曾頹廢過,現如今瞧著小傑這個樣子她真的於心不忍。
他還很小,還有很長的未來,卻要在這時候麵對死亡。
“不要哭。”小傑緊緊的皺了眉頭,瞳眸像是一顆黑色寶石散發著明亮的光彩,“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哭。”
“胡說,不會有事的。”喬伊製止了他的胡言亂語,她怎麽能讓他死去,怎麽能!
“我知道的,我夢見爸爸媽媽了,他們要帶我走。”
小傑出奇的流利說了一整句話,麵上浮出滿足的笑意來,他生下來就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聽院長說是爸媽直接把他放在了孤兒院門口。
他唯一留下的就是爸媽的那張紙條,上麵滿滿的歉意,是因為生了孩子沒有錢養活,又覺得男孩子不好養,所以就給遺棄了。
他想有一天,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去找到親生父母,可惜好像沒有機會長大了。
聞言,喬伊木然神色微怔,都說快要辭世的人都會夢見一些想要見到的人,小傑似乎就是這樣的狀況。
“不會的,你不要跟他們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喬伊情緒激動,想到小傑可能會離她而去,她的心就仿佛被利刃劃破了一個窟窿,生生的疼,血流如注。
經曆過一次重要的人離去,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小傑雖然跟她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她卻一直視小傑為親弟弟一般。
若是小傑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不會原諒自己,為什麽偏偏是她去的時候小傑服食了,為什麽恰好她自己也中了毒。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她沒有刻意的去想過,但仔細深究卻發現一切好像都是因為她而起的。
“伊伊,我隻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其他的已經沒有遺憾了。”小傑的口吻好像成熟了許多,明明是稚嫩的臉龐,話語裏似乎透著年邁的滄桑。
喬伊都有些不認識眼前的小傑,心裏顫了顫握著他的手力度又重了幾分,“小傑乖,我不會忘了你的,你聽姐姐的話一定要抗爭到底,不管是誰帶你走,你都不要走好不好?”
她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這般請求的話語來,小傑卻搖了搖頭,言語中帶著淒涼:“伊伊,我知道你不肯領養我,我也不期望你帶我離開孤兒院,你有的你生活,我累了,好想睡覺。”
他的一句話說的很長,說著他閉上了眼,小臉上滿是疲憊。
“不要睡!”喬伊驚恐的瞅著他,見他閉上了眼連忙抓過他的手臂左右搖晃起來:“你不要睡,睡著了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她的心在顫抖,在害怕,在尖嘯,病人這時候是最難熬的時刻,如果意誌力堅強可能會挺過去,但是如果厭倦了就會放棄抵抗。
小傑被他搖晃著,還是不肯睜開眼,隻是糯糯的說道:“伊伊,我真的想睡覺。”
“不能睡!”喬伊才不管他累不累,她隻知道,若是放任他睡下去,或許會永久長眠。
這次,小傑沒有再說一句話,任由她搖晃著,像是一個沒有支架的木偶,任人蹂躪,任人擺布。
“小傑!”她聲嘶力竭的喊道,伴隨著她聲音的是心跳監護儀尖銳的聲音。
她木然怔忪,機械般的扭過頭去看,監護儀上的心跳頻率是0,呈一條直線展開,血壓,供氧,在這一刻放佛都停止了運行,統統回歸到了原點。
“不可能的,不可能!”喬伊像是瘋了一般,直勾勾的盯著心跳監護儀半晌,猛地站了起來,也不哭,慢慢的走到監護儀旁邊用手拍了拍。
監護儀0心跳的聲音也引起了葉可萱和何婉言的注意,進來便看見喬伊不停的拍打監護儀,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小傑立馬什麽都明白了。
“伊伊,你在做什麽?”葉可萱麵色發白,喬伊不停拍打監護儀的動作很怪異,怪異到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喬伊慢慢的扭頭掃了一眼葉可萱,聲音平緩不帶一絲情緒:“它壞了,我修好它。”
“伊伊……”葉可萱很明白,這件事刺激到了喬伊,但是小傑明顯已經沒有了心跳,沒有了血壓,已經去了!
可是她不知道怎麽開口跟喬伊說,喬伊也知道,隻是她不願意去相信,不願意去承認,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在跟她相處的幾個小時裏就斷送了性命!
“我,我去叫醫生來。”何婉言看到這裏,垂下了眉眼,轉身眼淚便落下。
她剛走到門口,突然一道明亮的燈光閃得她睜不開眼,即接著一支話筒放在了她下巴頦。
男人流利標準的普通話問道:“請問牧太太是不是在這裏,聽說她送了一個孩子來醫院,請問那孩子是牧太太的私生子嗎?”
何婉言哪裏受到過這樣的質問,被問得發愣,站在門口手足無措。
適應了閃光燈,她這才看清,在自己麵前有約莫七八個人,有人手裏拿著話筒,有人肩頭扛著攝像機。
“牧太太!”眼尖的記者立馬發現了屋子裏的人,這會兒哪顧得上何婉言,從她身邊越過直奔喬伊而去。
葉可萱見狀暗道不好,怎麽會有記者突然出現在這裏,想要帶著喬伊走已經來不及,記者已經堵在了她們麵前,擋去了二人的去路。
“牧太太,你帶來治病的孩子是不是您的私生子,牧總他知不知道這件事呢,還是你有了私生子沒有告訴過牧總。”
記者是靠口才吃飯的,一連串的質問,沒有銜接,好似已經窺探到事情的真相一般。
麵對記者的炮語連珠喬伊還是板著一張臉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倒是葉可萱急了眼,將記者的話筒推開道:“你們怎麽這樣,這裏是病房,還請你們出去行嗎?”
“牧太太還沒有回答我們的話,你是誰,是牧太太的朋友還是牧太太的姐妹,傳言不是說牧太太的父母都死於車禍,現在隻有她一個人嗎?”
記者轉而逼問著葉可萱,不管是有的沒的,記者都會問個究竟。
有時候記者比劊子手還讓人覺得可怕,若是在鏡頭前說錯一句兩句,或者就會被推論出一大篇幅的結論。
有時候記者比福爾摩斯更擅長推理,一些蛛絲馬跡,一點點神色異樣都會被他們加以華麗的辭藻寫成一篇罪狀。
葉可萱不喜歡記者,也很討厭被別人窺探隱私,皺了眉頭喝斥道:“我們什麽關係需要你來過問嗎,想要知道我是誰你應該找警察來查戶口!”
她怒不可歇,更覺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為什麽會有記者出現在這裏,偏偏還掐準了時間,剛剛是這個時候。
“讓讓。”醫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連忙進了病房,但是顧不得記者采訪,走到病床前,抬眼看了看心跳監護儀歎了一口氣。
醫生吩咐著護士說道:“跟病人的家屬商量一下,是直接送到火葬場,還是要帶回遺體。”
小傑已經死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醫生並不是愛心人士,不會欺瞞或者安慰。
這會兒急忙衝進病房的記者這才注意到病故的小傑,年輕的記者連忙對攝像師使了個眼色,讓他專注的拍攝病床上的情景。
攝像師有兩個,一個拍著床上的小傑,一個則是專注的拍著喬伊。
“你們不要動他,他還活著,還活著!”見護士就要將小傑搬走,她突然抓狂起來往病床旁跑去。
一定是心跳監護儀壞掉了!一定是壞了!所以才會說小傑死了,他還沒死還會活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