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注視的目光

瀾州出魔,震動了天下,整個九州所有生靈都極其緊張,仿佛延伸到極致的皮筋,再受到一點外力就會崩斷。

那魔是堪比仙的存在,在這九州之上,能與之為敵者少之又少,他的道韻可與天爭氣運,在瀾州建立了一個魔的國度,綿延千萬裏,寸草不生,鬼嗣成群,卻很不同尋常的寂靜下來,仿佛在等待著什麽,蝸居在瀾州再也沒有動靜。

隻不過,他的國度是一片禁地,凡是生靈沒有敢踏入他的國度。

歲月變遷,曆史從不會停止,時間也不會斷流,生生不息,所有人都在時間下隨波逐流。

瀾州妖月宮,小狐狸滿臉淚痕,走在一片寂靜的山脈上,左右看著,喃喃道:“蘇杭……是不是你?你回來找我了麽……”她近乎癡呆,旁若無人的喃喃自語,眼睛都哭腫了,楚楚可憐。

旁觀者心碎。

“一月,那個蘇杭……已經不會回來了,都過了這麽久,你怎麽還惦念著他?”她的身邊,金翅大鵬展翅,簡直是在瞬移,沒有人能看清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他擁有天下極速,翅膀也長出來了,鷹眼犀利無比。

妖族十二月,從來未見到一月的身影,如今,這第一月的名字卻給了小狐狸。

“我感受到了,他來過……”小狐狸怔怔出神,眼裏的淚還沒流幹淨,乞求似地看著金翅大鵬,想要讓他相信自己的話,又重複的述說著:“他真的來過……”

“唉……”金翅大鵬長歎,道:“你生出幻覺了,他早就在十年前就消失了,你不也是看到了他的骨骸和一隻追隨他的那把劍嗎?”

“不,他沒有死!”小狐狸近似瘋狂,尖叫著道:“我剛才分明感受到了他在注視著我,他絕對在這裏……”她不死心,雙眼又呈現出妖異的血色,連瞳孔都消失了,四處查找。

“他還真的活著嗎?不可能吧……”金翅大鵬驚疑不定,雖然十年前小狐狸曾哭得昏天暗地,可這十年間,差不多已經忘卻了,現在卻又毫無征兆的想起,連大鵬都覺得哪裏出了問題。

他知道,當初與元方一起來蓬萊仙山的那人就是蘇杭,可在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就算他不曾親眼看見,卻也十分肯定,蘇杭早就死了,不可能還活著。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大秦淨土,姬觴倚在一柄古劍上,一口一口的灌著悶酒。

那柄古劍鏽跡斑斑,上麵還沾染著鮮血,也不知多長時間沒有拔出來過了,這正是蘇杭的古劍。

古劍為墓碑,古劍後是一塊孤墳,裏麵埋葬著蘇杭的骸骨以及小狐狸送給他的披風。

“混賬小子,你死了也不說一聲。”姬觴喝醉了,吐出的話都模糊不清,眼神迷離,隨後,向古劍上倒著酒,自語道:“好歹是你的忌日,我陪你痛快喝一場。”

這是專門為蘇杭留下的一片淨土,方圓千裏,不容他物,隻有一座孤墳靜靜矗立著,秀吉斑斑的古劍仿若依舊倒映著他以往的輝煌……

突然,姬觴一愣,噌的竄起來,像是碰到了蛇蠍,醉意頃刻間消失了,眼睛裏精光四射,左看右看,仿佛被莫名的存在盯住了。

“蘇杭……”他自語,感受到了蘇杭注視的目光,卻十分飄渺,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方圓千裏都被他搜索遍了,根本找不到,卻又能模糊的感覺到。

“你到底死了沒?”姬觴醒酒,又轉身回望那座孤墳,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震驚上,喃喃自語:“難道是你的魂魄回來了嗎……”

大秦皇帝議事大殿,卿六爺麵目威嚴,有帝王之姿,睥睨四座,大殿下滿朝大臣全都低著頭,氣氛沉悶,讓人窒息。

“朕親征,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斬掉那魔的傳人!”卿六爺威嚴的聲音傳遍大殿,淨土作響,大道跟著轟鳴,王者的風範讓人不自覺的臣服,滿朝大臣都忐忑不安,在這有可能成長為千古帝王的皇帝麵前連話都說不出來。

“皇帝不可!”

蘇亦煙的父親站出來,顯得十分謙卑,諫道:“且不說那魔的傳人有多強悍,若是惹怒了那尊魔,恐怕大秦難保!”

那尊魔十年來一直沒有動作,棲息在他的國度,但他的傳人卻出世了,毫無顧忌,將生靈看做螻蟻,且極度強悍,造下的殺孽高過這一代所有人,他所過之處,怨念滔天,已經有幾十萬的生靈寂滅,中州大秦邊境,很多古城都遭到了毒手。

“魔又如何,我大秦怕過誰!”卿六爺拍案而起,怒火燃燒,帝王眼狠狠瞪著自己的嶽父。

“把孫瑤和蘇杭找回來,朕去找贏魁,請出罰仙牌。”卿六爺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他剛轉身,突然頓住,目光閃爍,帝王眼開啟,天地似乎都跟著這雙眼睛睜開,大殿中充斥著帝王的威嚴,萬物臣服。

“蘇杭……”卿六爺驚疑不定,左右觀看。

大臣們驚疑不定,不知皇帝為何會表現出這樣,可卻沒有一人敢說什麽。

很長時間之後,卿六爺才閉上眼睛,長歎了一口氣,道:“故弄玄虛。”說著,他離開王座,回到大秦淨土。

西北苦寒之地,塵沙四野,罡風凜冽,殤州古廟中,劉謙的身軀簌簌而抖,不可置信,寒風透過古廟刮進來,冷徹心扉。一邊,姬言雪沉睡了,嘴裏一直念叨著蘇杭的名字。

“蘇杭……”劉謙左右四顧,感受到了蘇杭注視的目光,滄桑的臉龐上滿是塵沙,又閉上了眼睛。

“你都死了,還跑回來幹什麽……”他輕聲自語,再次陷入平靜中。

在一片驚天的劍氣裏,長歌抱劍而眠,似有所覺,眼睛都沒睜開,緩緩開口道:“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

贏軒吊兒郎當,單膝跪在蘇杭孤墳前,撫摸著生鏽的古劍,大罵道:“該死的東西,你怎麽就死了?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別說了。”卿六爺披上了戰袍,在他身邊,皇後蘇亦煙蓮步款款,身著素衣,一樣的傾國傾城。

公孫慕雪來到了淨土,看到蘇杭墓碑的一刹那就止不住流淚,嚎啕大哭,撲在他的墳上。每年今日,她必會來此,不言不語,甚至與旁人都不說一句話,隻是趴在蘇杭的墳上大哭,哭到氣絕昏迷為止,在這一天,整整一天的時間裏,淨土裏都會響起公孫慕雪的哭聲。她今日又是一身喪服,白衣縞素,趴在墳上大哭不止。

“算了吧,別哭了,他是去享福去了。”姬觴勸解公孫慕雪:“咱們這代人,活著要比死痛苦。”

公孫慕雪不聞,依舊大哭。

“她也來了……”卿六爺看著天邊,道。

妖月宮最強悍的半仙,那隻老龜帶著小狐狸走到蘇杭的墳墓前。

小狐狸紅腫著眼睛,剛剛是哭過了,將一件血紅的披風披在土丘上,又要流淚,卻強忍著,努力揚起一個笑臉,對孤墳道:“我又織了一件,送給你,地下冷,不要凍著了……”她蹲下身子,撫摸著古劍,柔情似水。

“擺出師宴。”卿六爺道:“帶上蘇杭,咱們不醉不歸。”

“是。”蘇亦煙很恭謹,轉身離去。

夜晚,伴隨著公孫慕雪的哭喪聲,曾經的人聚在一起,卻物是人非,可他們沒有什麽悲傷的,相反倒是有人很羨慕,贏軒拍著蘇杭的墳墓,醉眼朦朧,嬉笑道:“咱們換個位置吧。”

姬觴說得對,這一代的人,活著比死了痛苦,大世來臨,同樣也是亂世,如今就有一尊魔出世了,且十年之久,還不見那尊想要成仙的半仙出世,斬殺那魔,可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成仙,能敵得過那魔嗎?

孫瑤回來了,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蘇杭,他們見怪不怪,根本沒有理會。

孫瑤站在蘇杭的墓前,默默的鞠躬,隨後走向淨土深處。

一模一樣的蘇杭同樣在蘇杭墳前鞠躬,隨後,他走向嚎啕大哭的公孫慕雪,伸出手道:“起來。”

公孫慕雪甩手打開。

這是蘇杭的愛魄,他一直存活著,沒有因為蘇杭的死而死,他在十年前,就已經斬斷了和蘇杭的聯係,作為獨立的個體存活。

這近似不可能的,可由於種種機遇與思想的獨立,蘇杭的愛魄與本體蘇杭格格不入,在見到孫瑤之後,更加的偏離,除了斬不斷的聯係,他們早就是兩個個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