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論棋

藏劍峰,現在已經很冷清了,沒有多少人留下來,大多被遣回了家族與王朝中,封閉起來,修生養息。

可這裏是很多大事件發生的根源,就算冷清,卻還是有人存在的。

“轟隆隆”

虛空震動,藏劍峰再次沸騰,從虛空中,蘇杭邁著步子走出來,雙目四顧,充斥著殺伐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具有神靈之姿。

他直接出現在了藏劍峰的內部,沙漠中的亂葬崗裏,站在一塊扭曲的墓碑旁,暗自心驚。

這個地方他來過三次了,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更多東西,第一次,他還隻是一個小修士,第二次,他已經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如今,他都成長為一代人傑了,心性與以往大不相同,肉身通靈,所能感受到的東西也更多。

在亂葬崗的深處,有一種極其暴虐的力量,甚至有神性的光輝在流淌,劍芒閃爍,看不透到底有什麽。

那裏是我祖軒轅劍的本體,鎮壓著一個莫名的東西,那東西太可怕了,無比狂暴,蘇杭隻是感受到就肌體生寒,那被劍靈本體鎮壓的存在,應當就是建立這座神靈古陣的原因。

“北海有軒轅,少能排八卦,生而敢鬥天,後登神位,創不朽功,晚年壓九幽泉上,疑建陵於此。”

這是《唐前亂史》中所記載的事情,讓蘇杭將他與這裏聯想到了一起,難道劍靈所鎮壓的是九幽泉?那裏是九幽嗎?

他覺得太混亂了,地獄到底存不存在?不存在,為什麽還會有這麽多疑似地獄的地方?存在的話,那它到底在哪裏?

他回想起麒仙的話,地獄崩塌,黃泉還在,難道,地獄被打散了,如淨土的分布一樣,分布在各處?

這些他都不得而知,甚至都不知道《唐前亂史》這一段描寫是不是指的藏劍峰,要知道,這裏可沒有稱之為軒轅氏的神祇,有的隻有一個舉霞飛升的囚人,一把神劍通靈而已。

而那神劍所鎮壓的東西,更不可能是我祖軒轅氏,它無比的暴虐,仿佛是一隻屠戮生靈的機器,和九州眾生的道相差太大了,不可能引導過眾生前進的方向,強加進去的話,很可能是大荒古時代的魔。

且,就連《唐前亂史》最後也用了一個“疑”字,難道,那本遭天妒的書也不可預見,而隻是用不確定的口氣說的?

思來想去,蘇杭還是找不到什麽,這裏的秘密太大了,相隔兩百萬年,貫穿了整個正荒古時代,沒有人能解答出來,除非劍靈開口,它一直鎮壓在這裏。

說來這一切,蘇杭都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囚人到底是怎麽想的,選擇了他傳承道統,而後離去,他有什麽資本?要知道,那可是一尊真真正正的仙,剛一走出藏劍峰,就撕裂了天地飛升而去,且,他也不知是在多久遠的歲月就成仙的,飛升之際連偉岸之山都沒有顯化出來,這樣說來,他恐怖得不得了,甚至可以以己身穿越大世界,如今也不知在哪裏。

偉岸之山是一道仙門,那裏通往仙的世界,每一代成仙者成就仙位之時,都有偉岸之山在無亙虛無中橫渡而來,接引仙離去,那代表了世界之巔。

蘇杭皺眉,囚人飛升,也很可能不是去往仙的世界。

對於那片世界,蘇杭有強烈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不隻是他,九州眾生每一個人都想要去見一眼仙的世界,那裏充斥著無盡的誘惑力,被描繪成了一片沒有悲傷,隻有歡樂的淨土。

他感受到了長歌的氣息,就在這亂葬崗最深處,都快要與劍靈融為一體了,蘇杭知道,他在修習劍靈的道。

本身,長歌整個人就代表了一柄劍,舉手投足間劍芒四射,但他手裏的劍隻是毫無用處的鐵劍,根本沒有一絲奇特之處,他所修行的,是將自己作為劍,而不是將劍作為武器。

長歌的道很鋒利,劍者,兵也,殺伐之器,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若能殺生,皆可為劍,在長歌的眼裏,己身就是劍,因此在藏劍峰這個劍靈鎮壓之地,到處都流淌著劍氣,是最適合他修煉的。

長歌沒有太靠近劍靈,如今所立之處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了,他心有所感,睜開了眸子看向蘇杭,眸光化成了兩道利劍,極端危險。

“我來了。”蘇杭很平靜,沒有一點殺氣,更沒有一點戰意,隻是像見老朋友一樣道,麵帶微笑。

長歌無聲無息,刹那間出現在亂葬崗外,眸子裏不夾雜任何感情,十分的冷漠。他是個武癡,隻知道仙路,根本不關注九州所發生的事,對蘇杭怪異的行為雖然一知半解,卻也沒有問什麽,他不感興趣。

“我說過,要與你一戰,你也曾答應過,十年之後,藏劍峰中,與我一戰。”蘇杭滿麵春風,衣袂飄飄,整個人沒露出一點戰意,道:“你在這裏,是等我吧?”

“方便而已。”長歌開口,聲音像刀劍在碰撞,不苟言笑,看起來很淩厲,他原本就打算走進藏劍峰的,對他來說,與蘇杭一戰根本不算什麽大事,隻因為方便,不用再去找他,才約定在藏劍峰。

隨後,長歌將一柄劍拿出來,插在前方,這是蘇杭的仙劍,在當時被長歌拿走,卻並沒有覬覦,又還給他了。

“哈哈!”蘇杭大笑,抽出古劍背在身上,根本沒有拿出來的意思,道:“我與你一戰。”

長歌不語,眯起了眼睛。

他矗立在那裏,就仿佛擎起了天地,上到蒼穹,下到地府,他身上所散發的劍氣仿佛將這天地都貫穿了,比蘇杭要更強勢。

“不過我不是要跟你殺伐,而是……”蘇杭笑起來,隨手掏出來一塊古樸的棋盤,道:“而是要你戰棋。”

古樸的棋盤上流淌著光輝,看起來很拙劣,但上麵卻隱隱有睿智在流淌,這是大秦王朝傳承了兩千年的棋盤,經過無數賢者之手。

嬴政很喜歡下棋,在成仙之前就創立了大秦,經常與自己的部下下棋,來感悟一些道理,不過,這個棋盤隻是一塊石頭,根本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是用來消遣的工具,卿六爺還經常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以此與蘇亦煙下棋。

不過它也經曆了大秦無數賢者之手,這塊普通的石頭擁有了一絲神性,到現在還很堅硬,沒有風化的痕跡,上麵被磨得油光鋥亮。

長歌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有了情緒波動,他覺得自己被坑了。

蘇杭為了圖省勁,直接將大秦的棋盤與棋子搬來,要與長歌下棋,這也隻有他能想得出來,和堂堂一代俊傑,締造了一個傳奇的長歌約定一戰,結果卻搬來棋盤下棋,實在是太另類了。

“坐。”蘇杭拿自己不當外人,直接坐在了一塊墓碑上,笑嗬嗬的道,根本不去看長歌吃驚的眼光。

“你……”長歌欲言又止,他沒有生氣,呆呆的看著棋盤,仿佛突然之間感悟到了什麽。

蘇杭笑嗬嗬,抓起一片白子兜在手裏,張開一個小口,棋子掉落在棋盤上,發出“鐺鐺”的脆響,悅耳動聽。

“我不會下棋。”長歌看著眼前的棋盤,眯縫著的眼睛像是兩柄仙劍,無論出於什麽狀態,他都鋒芒畢露。

“我可以教你。”蘇杭見他不反對,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樣做他心裏也沒底,怕長歌一怒真與他戰起來,雖然能逃跑,可這太麻煩了,蘇杭從不打無意義的仗。

隨後,蘇杭將下棋的方式與走法,甚至一些古老的棋譜都凝聚起來,點在了長歌的意識海中。

這等人傑理解起下棋來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們的意識就是一片海,可裝載下萬千世界。

隻是一會兒工夫,長歌的眼神就堅定起來,坐在另一邊,仔細的看著棋盤。

“下棋之道,和打仗是一樣的,都嚴絲合縫,密不透風才行,在棋盤上同樣能悟出很多道理,萬千世界,每一種生活方式都遵循著它的規律,你說是不是?”蘇杭侃侃而談,終於放心了,他不在乎輸贏,隻要能解決了長歌就好。

當初,他隻是過於消沉,才要與長歌一戰,一個正常的蘇杭,絕對不會去主動惹這麽個存在,他不是怕輸,隻是怕麻煩,這些日子他心裏一直都嘀咕,誰願意和這麽個變態打一仗啊!正巧前些日子看到卿六爺與蘇亦煙下棋,直接就搬過來了。

見長歌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蘇杭更來信心了,覺得隻下棋就能將他解決,一個勁兒的鼓吹著下棋的好處,唾沫橫飛。

“你半生征戰,與道為伍,不覺得疲乏嗎?偶爾換一種生活方式,不也是很好嗎?下棋雖然不是正道,可卻能調整心態,更能悟出很多打仗悟不出的道理,你說是不是?”蘇杭侃侃而談,雙眼放光,一臉的輕鬆。

雖然長歌不答話,可蘇杭知道已經不用打一場才能解決了,他輕鬆不少。

“原來是這樣……”長歌突然自語起來,隨後,他雙手夾住一個黑子,落在了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