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命定煙籠月(一)

“陪小月月說話,陪你說話便是我今日要做的事。”

“嗬嗬,康伯父真會說笑,如果您說這話時麵部表情能生動一些,我想會更搞笑的。”戀月真的覺得他在說笑話,可惜戀月覺得是個不成功的笑話,“則寧兄,戀月今日要出門呢。”

“我陪你。”

“你今日無事麽?”這個問題戀月已經問過一遍了,又問一遍。

“有。”

“那請去做吧,別耽誤了。”再逐客一次。

“正在做。”

“啊?”

“陪你。”

“……”

最後戀月還是沒辦法,拗不過他,隻得說:“好吧,我帶你一起‘玩’便是。”

戀月洗漱更衣,剛叫水痕拾掇了一個包袱帶著,就被康易安扶上他的馬車。

第三次坐上這輛馬車,戀月頗有感慨,總覺得自己劫了這馬車一次之後,便簡直像是被這馬車給劫了,次次出門都要做這輛車,果然路上不要隨便劫車,會遭報應的。

馬車在剛走沒幾步,就被攔住了。

“nangyinang,qengnangyinang,qongnenleng我遠yongdeng……”毛巾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毛巾在說什麽呢?”水痕忽閃忽閃大眼睛,一臉茫然。

康易安和戀月同時告訴她說:“他在說讓一讓,請讓一讓,求您離我遠一點。”

水痕看看坐左手邊的自己主子,又看看右邊的未來男主子,驚了:“這樣你們都能聽得出來?!”

康易安道:“不用聽,是聞出來的,空氣中傳來濃鬱的臭氣,一定是迎麵來了挑大糞的,毛巾捂著鼻子求人家別靠太近。”

戀月道:“則寧兄厲害,我是聽出來的。”

康易安:“……還是你厲害。”

隻聽車外一個人朗聲道:“哈哈,終於讓我給堵著了,敢問府中是否有大喜事,要排八字?我楊半仙是專程趕來算命的。”

男女婚姻大事,依父母之命,經媒人撮合,認為門當戶對,互換“庚貼”(年齡、生辰八字)壓於灶君神像前淨茶杯底,以測神意。如三日內家中無碗盞敲碎、飯菜餿氣、家人吵嘴、貓狗不安等“異常”情況,則請算命的“排八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有無相尅。

這“排八字”,大戶人家自然是請廟裏的高僧測算,但是也不排斥走江湖算命的,不管靈與不靈,隻要說幾句吉利話,就照例給賞錢,就是圖個熱鬧吉利。

戀月示意水痕掀開車簾,兩人向外望去,嚇了一跳,隻見一個蓬頭垢麵的人站在那裏,整個人幾乎被臭烘烘的排泄物蓋住了,唯一可以隱約看到皮膚的臉上遍布膿瘡,濃黃的膿水和惡心的排泄物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縷縷臭氣,爛成條的衣服掛在身上還不住地往下滴著不知是什麽髒水,康易安說是挑大糞的,錯,這人簡直是被人把大糞桶整個給倒在身上了,而且是一天倒一桶,從不給洗澡,連續倒了好多天,小巷的行人都是捂著鼻子,有多遠躲多遠,簡直可以說是造成了“十裏空巷”啊,連陽光都被他臭得受不了,小巷裏一縷陽光照過來,到他這裏生生地打了個九十度的彎,用馬車的陰影捂著鼻子離他遠遠的,幾隻輕舞飛揚的——蒼蠅圍著他快樂地嗡嗡飛翔,這人自己也不在意,一隻手在灰黑的胸口搓著“丸子”。

水痕隻看了一眼便捂著嘴下車不住嘔吐起來。

毛巾捂著嘴鼻扔過去幾塊碎銀子道:“xong了,zongbo!zongbo!”

這回水痕也聽懂了,毛巾說的肯定是“行了,走吧走吧。”這也隻有是主子教導有方的小廝,要是主子品行不端或者狗仗人勢什麽的,那人怕是早挨鞭子了。

毛巾心說:旁邊你別擱這轉著彎抬舉主角了,我早想抽走他了,就怕濺一身屎尿,鞭子以後也不能用了!

旁邊好容易又出場,一個馬屁沒拍好,摸摸鼻子隱身退場了,在後台羨慕地看向能出場的楊半仙解說道:

不料自稱楊半仙的那人接了銀子,拿牙咬了一口,還是不走,卻從身上的破布條.子.裏摸出一錠金子來,在大腿上蹭了蹭,卻把黃黃軟軟的一坨東西在金子上抹了個均勻,拋給毛巾道:“小哥,我賞你一塊金子,你讓我給車上的人算命。”

他扔上來的金子毛巾當然不敢接,本能地彎腰躲過了,大金塊打在車框又彈在車廂旁,滴溜溜轉著恰巧停在毛巾身旁,毛巾嚇得攀住車框,兩腳騰空,做出一個標準的猴攀樹姿勢。

戀月覺得甚是好玩,探出頭道:“這不是老鼠哥麽,好久不見,上次戀月都沒有來得及謝謝你的送卷之恩。”

楊半仙一愣,脫口說:“你怎麽知道我是老鼠哥?從哪裏看出來的?”楊半仙看看自己,是個人,而且滿身惡心的贓物,跟胖青蛙的形象一點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怎麽被她看出來的?

戀月道:“你剛才呱呱叫了兩聲,我就知道了。”

老鼠哥道:“胡說,我哪裏叫了?不要汙蔑我的敬業性,今天我的角色是楊半仙,我就肯定不會呱呱叫。”

戀月道:“你剛剛叫了啊,呱呱、呱呱這樣,叫得很大聲。”

“我沒有!”

“有。”

“絕對沒有!”

“絕對有。”

“絕對沒有!!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們可以叫旁邊去看作者的稿子!讀者也可以往上看幾行,我絕對、絕對、絕對沒有呱呱叫!”

旁白:我旁白向我們偉大的作者起誓,我下麵說的是有據可查的實話:我旁白證明,老鼠哥作為角色楊半仙時非常敬業,滿身屎尿膿瘡毫無怨言,最重要的,他沒有呱呱叫。

楊半仙一揚脖子自傲地道:“看吧!”

戀月道:“可是,我明明聽到了……”

康易安將戀月拉進車廂,護在自己身後道:“小月月聽到的應該是他的心聲。”

“哦……”戀月若有所思地點頭。

“心聲?心聲可不能算我穿幫,我現在就是楊半仙,不是老鼠哥,”老鼠哥堅持進入楊半仙這一角色道,“這就是新嫂子吧,一眼就看出來了。小弟這廂有禮了。”

拿手作梳,將頭發從額頭耙到腦後,“帥氣”地一拋,許多屎尿又順著他的動作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然後深施一禮。

康易安趕緊將戀月再往後推道:“小月月小心,髒。”

戀月拂下他的手道:“放心,他那些所謂天下至毒的暗器在別人是致命的,卻不能傷我分毫。”

楊半仙在車外聽了哈哈大笑:“哈哈,新嫂子果然是妙人,難怪大哥要陷入這溫柔鄉裏了。”

戀月道:“嗬嗬,原來你們也是認識的。”說著看向身前一直散發寒氣的康易安。

康易安渾身散發著冰的氣息,冷冷道出一個字:“滾。”

楊半仙嘿嘿一笑道:“老大別這麽無情嘛,我是受兄弟們所托,來看看新嫂子的。”

戀月不知兩人究竟是親是仇,不過兩人之間肯定有事,這渾水不攪多可惜,心中的小惡魔又睡醒了,她露出兩個惡魔之角道:“我都不知道原來則寧兄有這麽有個性的兄弟,不如先上車來慢慢說話?”

水痕和毛巾同時嗚咽道:“主子……”“未來的女主子……”

康易安也是沒有料到,問道:“你不怕髒?”

戀月搖頭,笑道:“身上髒點怕什麽,洗洗就幹淨了。我隻怕洗不幹淨的髒。”說著扭頭對楊半仙道,“你說是不是,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