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笑寒雨（一）
第二件事。
柳家城西門外的客棧連著一大片土地有人接手了。
這其實也不算是件大事，不過其中隱藏著一個大消息，對滄河城來說天大的消息。
因為柳家知道這個消息，所以才會賣城西門外的地。
柳家在滄河城中是大戶，據說千百年前滄河城還是一個小村莊，那時就叫做“柳家村”。如今，柳家的枝脈遍布城中，上至知府主簿，下至賣醬油的小販，即使不姓柳，七成七的也有近親姓柳。
所以戀月也曾經跟康安分析說：康家首富，可惜人丁稀薄，柳家人丁興旺，兩家合作，康家可取所需。
柳家祖居城中，地產自然也是多的，但一般大戶人家不會賣地，地是祖業，輕易怎麽會變賣祖產？
柳家要賣這份祖業，是因為根據柳家得到的朝廷內幕，朝廷要從滄河城撤兵。
因為修真劃出了一個新的時代，這三年來，邊關一年年的愈加動蕩不安，朝廷改革派鄭黨做大，鄭黨主張先攘外，再安內，近期就會分批調走滄河城外的駐軍，匯集到邊關設防。
而滄河城的防守，將退至城內，以城牆為防，民兵為主。
這個消息意味著，城西的類鼠尖齒虎也好，在兩城間隙中流竄的匪徒也好，都將沒有兵力壓製。
即是說：城外將被放棄。
所以柳家二老爺柳晉程想趕在消息擴散之前將城西外的土地和產業售出，隻是原本這是不太可能的。普通小戶買不起，能買得起的人家誰在朝廷裏沒點關係，得不到朝廷的動向？
據說，這個時候買下柳家城西郊外土地和產業的傻瓜是一個在戰場上發了橫財的小兵官，而現在，這個“傻瓜”小軍官就在戀月的桌前。
自戀月去找他那日算起，這是第三日的午後，戀月整整睡了一個白天和兩個晚上，她活過的將近十九個春秋中，這樣與床相伴的時光占了十之七八，睡得這樣沉的日子卻隻有寥寥幾天。
初冬一縷午後的陽光射進來，照在戀月略顯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眸中投下淺淺的影。
“戀月主子，就在這裏蓋手印就行了吧？”李大壯拿著戀月撰寫的文書問道。
“是的，這樣就轉到我的名下了。”
“那好了哈。”李大壯說。
“嗯，多謝了。”
“謝啥啊，俺可是收了錢的，哈哈，俺謝你才對！”
戀月收起文書道：“付尾款的時候還得麻煩您一下。”
“行！行！你說話就行，你們大戶人家就是客氣，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應該的。”
戀月真誠地問道：“你們真的不做傭兵麽？銀子我可以再加。柳家也可以在城裏給你們安排做捕快，做個小官的前程還是有的，還可以照顧家裏。”
“嘿嘿，”李大壯搓著手，憨厚地一笑道，“你給俺們的銀子夠多了，不是俺們不想保護戀月主子你，俺們商量好了，過幾天還去城西外殺那些老鼠虎去！”
戀月道：“您大概不知道吧，朝廷要把城西的兵全部抽走，滄河城退防城內，主要由民兵保衛。”
“哈哈……”李大壯爽朗地笑道，“俺可是朝廷正規軍裏的百長，俺早就知道啦！”
“聽您的意思，您也不隨朝廷軍走？”
“嗯！俺們不走，你可別覺得俺們怕死，在哪兒打仗不是打啊，你說是不是？”
戀月點頭道：“是，想來你們是擔心家裏。”
李大壯道：“你猜對了！滄河城靠那幾個毛都沒長的小子肯定不行，俺們商量了，俺們全從隊伍裏退下來，雖然舍了前程，也沒軍餉拿了，可家裏的婆娘和娃娃平安了不是？！”
戀月擔憂地問：“朝廷的正規軍走了之後，你們還去城外，恐怕兵力不足，難免孤立無援。”
李大壯笑道：“哈哈，你說什麽俺沒聽懂，俺們是去城外200裏，現在，弟兄們都在那裏。”
“你們沒打算撤麽？”
“不撤！”李大壯斬釘截鐵地道，“俺們不能撤！”
“為什麽？”
“大道理俺們說不出，但是老鼠虎和流匪竄到城外500裏，俺們就撤到城外400裏；它們竄到400裏，俺們就撤到城外300裏；它們竄到300裏，俺們就撤到200裏……這太他娘的惡心了！城外好多村子毀了，好多人家都沒了家了，它們來，俺們就撤！它們來，俺們就撤！它們來，俺們就撤！它們都到家門口了，再撤下去，俺們也要沒家了！”
“是這個道理。”戀月悠悠地說道。
連匹夫都明白的道理，二伯竟然不懂，現在還在二百裏外，他就坐不住了，怕是滄河城有一點保不住的可能，他就會一心想著賣了家業，攜款往京城跑吧？
戀月扭頭看著窗外，院子裏的杏花樹上有兩個鳥巢，冬天過去後，小鳥兒還要飛回來，小小鳥還要在杏花中嘰嘰喳喳。
李大壯搓著手，憨笑道：“你別說俺問不該問的，這城外要保不住了，別人都在賣，你怎麽在買啊？”
戀月回過神來，心中譏笑二伯，真倒是要謝謝他的目光短淺，給了自己撿便宜的好機會：“沒什麽不該問的，因為我跟你想的一樣。”
“你是咋想的？”李大壯問道。
戀月平靜地說道：“一樣的，我想雇你們做我的傭兵，也是想你們能留下來，除了柳家族裏的族長之事希望你們助陣之外，也是希望你們能在城外二三百裏處設防，我在城外買了產業，總要護住不是？縱使力所不能及，也要盡力而為；縱使有一天真保不住了，以後我也會打回去的，是我的，我要保護。”
“好！好！”李大壯一拍大腿道，“說得好！俺第一見到你，就說你不是池中的那啥，戀月主子，你是這個！”李大壯朝戀月豎起大拇指。
戀月道：“謬讚了，你們才是該豎大拇指的。這樣吧，你們的軍餉我來發一些，過幾天我捐些銀子給衙門，再動員城中的商賈捐款，雖然很少，保證你們家裏過日子應該還是可以的。我們暗中定了十個戰鬥用魔寵蛋，有空還要煩勞你們來領了回去，可能也不是很好，隻但願能盡綿薄之力。”
“好好，戀月主子你真是……”李大壯都不知說什麽好了，“這俺們不能白要你的，俺們買，俺們現在沒錢，俺們打欠條，這輩子還不起，俺兒子接著還！”
戰鬥用魔寵蛋那是要花大價錢的，那是好幾個靈術士組隊或者上結印級別的靈術士拚著性命才能打下來的寶貝。現在整個東郢王朝修煉到結印級別的靈術士還不到一百位，就說戰鬥型魔寵蛋現在有多值錢吧，李大壯怎麽都不好意思白要。
戀月道：“我想過了，十個魔寵蛋不會一下子都發下去，先發幾個提高整體戰力，剩下幾個獎勵給戰功卓著的新人。”
真真的好處就在眼前展示，這樣民兵才會更有積極性，才會有更多的人願意加入民兵。
“好，好，好……”李大壯連聲說好，李大壯是沒讀過書，可他是聰明人，也是有些見識的，自然知道戀月的計劃好。
“提貨回來後還要麻煩您看著分，您有什麽要求跟戀月說，戀月雖然人微言輕，但能做到的，一定不留餘力。”
“俺吧，就一個要求。”李大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