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寒鼠窺顏

子墨正引著戀月往裏走,被一個正在往嘴裏灌酒的大漢叫住了。

“等等!叫你等等,那是個什麽東西?那是個什麽東西!哥幾個瞧我看見什麽東西了?哈哈!女人,一個女人,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啊……我沒看錯吧?哈哈!……”

酒也不喝了,拿袖子一抹下巴,大漢搖搖晃晃往這邊走來。

“幾位軍爺,外麵冷,怎麽不在屋裏喝酒說話?”子墨趕緊跟那大漢搭話,一隻手放在背後示意戀月先走。

“啊呸!爺喝酒想在哪兒喝就在哪喝!什麽時候輪到你管?你當自己哪根蔥啊?”大漢劈頭就一頓罵,嘴裏的酒氣噴得老遠,臉上長長的還未愈合的傷疤也愈加猙獰起來。

“是,軍爺說得是……”子墨還想跟他說些什麽好讓戀月脫身,大漢卻不理他,徑自要去拉戀月。

“女人女人,別走啊,陪爺玩玩……”

子墨趕緊托住大漢,用肩膀巧勁一推,竟將他推得倒退一步。

“軍爺,您喝醉了……”

“啊呸!”大漢見子墨攔著自己拉那個女人,惱了,呸了子墨一臉,“你一個文官充什麽大瓣蒜!敢擋著老子玩女人!”

得,剛剛是“蔥”,現在又變成“大瓣蒜”了。子墨心中苦笑,用盡力氣抵住大漢,一時不知怎麽辦是好,心中卻隻想攔著大漢,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褻瀆了戀月小姐分毫。

戀月站在子墨身後,卻沒有趁機向驛站深處躲避,在這個時候問了一句:“子墨哥,四哥就在驛站內吧?”

“你這個時候怎麽想起問這個了?您快進去躲躲吧,把門插了……”子墨一頭的霧水,一腦門的汗。

戀月微微一笑:“我躲什麽?四哥就在驛站內,叫他出來幫忙就是。”

子墨遲疑道:“真的不在,戀月小姐快進屋吧,別平白生出禍事來。”

“真的不在?”

“是……”子墨咬牙道,“真的不在。”

“好,看不出你對四哥還挺講義氣的。”戀月一揚頭說道,“這位軍爺要跟我玩玩,你擋著做什麽?放他過來就是。”

大漢一聽戀月的話,心裏樂開十七八瓣的花了,衝子墨喊道:“小子還不讓開,那女人都同意了,你再敢擋著,爺把你當韭菜拔了你信不信?!”

“我不是蔥!不是大瓣蒜!更不是韭菜!”

子墨喊著,心裏一個發狠,一使勁將大漢頂得坐一屁股在地上。

大漢“哇哇”亂叫,爬起來一拳就向子墨胸口揮來。這大漢有兩個子墨的塊頭,真打起來子墨哪裏是他的對手。一拳就被他打得連連倒退,彎下腰幹嘔起來。大漢不依不饒,走上前去又又腳猛踹,將子墨踹趴在地上昏死過去,猶自不肯罷手。

戀月站在一旁,隻是靜靜看著,靜靜等待著什麽。

“行了行了,老朱,別把人打死了……”看來大漢的同伴還沒醉到他這般厲害,看到他出手一招比一招狠,趕緊過來拉住他,“來接著喝酒!”

“呸!”叫做老朱的大漢朝縮成一團的子墨又啐了一口,罵罵咧咧轉身走近戀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要抓戀月的胳膊。

“女人,哈哈,爺已經97天零六個時辰沒見到女人了,來,先給爺香一個,讓爺好好疼疼你……”

“老朱!”一個同伴抓住他的手。

“老李你做什麽?你也看上了……哈哈……一起一起……咱倆誰跟誰啊?那個老馮、老陳,還有那個小陳……小陳……哈哈,待會也一起哈哈……”

老李將他往後拖拽,口中說道:“你醉了!”

“沒醉!誰說我醉了,我比什麽時候都清醒!我問你,那是個女人吧?是個女人吧?哈哈,我沒看錯吧?別拉我老李,你老拉我做什麽,說了一起……哈哈……”老李被拖在地上,指著戀月說道。

其餘幾人也漸漸圍了上來,其中叫小陳的看起來最為年輕,搖曳昏黃的燭光下看到戀月的容顏,咽了口口水說:“李百長,這個女子長得好看……”

“百長”是他的官名,是不入流的小兵官,沒有品階。

“我呸!”李百長呸他一口,他還算是明白人,“睜開你的狗眼瞧瞧,這個女的穿的戴的都是值錢的,還有那皮膚,一看就是從來不用幹活的,從開始到現在,不跑不喊,站在那一點慌張的樣子都沒有,用你的狗腦子想想,人家肯定是大戶人家跑出來的大小姐,是我們能招惹的麽?”

李百長踹他一腳,接著罵道:“還看什麽看?!還不過來幫我搬人!”

小陳聽了這些話,也覺得不對勁兒,平常女子遇到這種情景,還不趕緊跑啊?哪像這名女子,站在那裏跟看熱鬧似的。你說她嚇傻了吧,她臉上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就連老朱打那個驛臣時也沒有見她的臉上有什麽波瀾,她的嘴角似乎還有一絲笑意。

咽了口水,小陳忽然覺得這個女子有點讓人……慎得慌。

見他們要撤,戀月微微皺眉,淡淡地說:“怎麽,這就想走?”

沒想到這女子還會主動開口跟他們說話,李百長愣了一下說:“做什麽?”

“打了人,想走就走。人是白打的麽?”

李百長也是比較講道理的一個人,當下說道:“我兄弟喝醉了,我代他給姑娘賠不是了,那位小哥也對不住了。”

“哼。”戀月冷哼一聲,看起來傲慢高傲,“賠個不是就想了事?”

“你要如何?”李百長很無奈,“我這裏有些銀子,賠給那位小哥,請郎中抓藥,這樣總行了吧?”

說著掏出懷中一個布包,作勢要遞給戀月。

一旁手上腿上都裹著傷布的黝黑壯漢抓住李百長手腕說道:“憑什麽給他?這可是殺那些漫天遍野的變異老虎,拿命換來的錢。再說了,他們又不缺這點錢。”

“老馮……”李百長其實也舍不得,老馮這話說到他心裏去了,這是拿命換來的錢——這是他拚著被老虎撕爛的風險,才換來的一點點銀子,還想拿回去給家裏買米買油,給兒子多買套新衣服,給老婆買套首飾。

“怎麽?這點錢就想了事?”戀月漸漸找到一點做壞人的感覺了,“把你們身上的錢都掏出來!”

“什麽!你想打劫不成!?”

“啊呸,你這女人,要不是你站在那裏不走,這驛臣也不會為了你被老朱打,還想我們賠錢?!”

“媽的,一看你就是有錢人家的,有的是錢還不放過我們這一點銀子!”

……

幾人罵罵咧咧,覺得戀月太過分了,主要是他們舍不得那些錢,而且他們想不通,這個女子明明不缺錢,這會兒要打劫他們做什麽?

見他們動怒,戀月又給添了一把火:“別以為銀子全部掏出來就行了,你們冒犯我的帳另算。”

“臭女人,你還要怎麽樣?”

“也不要怎麽樣,你們現在每人剜出一隻眼珠來;再把他的舌頭割下來,雙手剁下來,扔到野地裏喂狼,我也就不跟你們計較了。”戀月真是越來越有做壞人的感覺了。

“你這女人瘋了吧?老朱喝醉了說了幾句葷話,你就要殺了他?我們又沒得罪你,憑什麽要剜出眼珠?”

戀月傲慢地說:“你們怎麽沒有得罪我?你們這些粗俗低賤的人,敢站在我麵前就是汙了我的眼睛,敢看我就是罪過,不剜你們的雙眼已經是我開恩了。”

“我扒了你這丫頭!!”幾個大漢原先按著喝醉的老朱,聽了這話,都被氣得不知說什麽,罵了一句就要打衝上來戀月,被李百長攔住。

“你這女人什麽來頭?我們看你都還不成了?”

“哼,聽好了,我父親是這滄河城的主簿柳晉鵬柳大人是也。”

李百長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多少也是膽大包天的主,之前讓著戀月是怕她來頭太大,招惹不起。這回聽說隻不過是個文官之女,而且還隻是城裏沒有多少實權的主簿,還是城裏有名的不管事的主簿,當下冷笑說:“我當是什麽來頭讓你在這裏橫著走?!主簿?哈哈!啊呸,告訴你,你別欺人太甚,我們兄弟都是在戰場上立了功來的,就是主簿來了也得跟我們客氣三分,你是個什麽東西?”

戀月見他也有了怒氣,微微一笑,嬌笑道:“立了功有什麽了不起麽?立了點功也是卑賤低下的土鱉,我們姐妹聊天時就一直在說,你們這些髒人,就應該死在戰場上,倒是省了軍餉銀子,也免得在這裏弄髒了地方。”

“你!”李百長真正動了氣,顫抖著雙唇愴然道,“我們在戰場上搏命,保得你們在城裏享樂,到頭來還被你們看不起!”

戀月冷笑,打嘴架她可沒輸過什麽人:“你們在戰場上搏命,那是為了口袋裏的那點碎銀子,不過就是幾個銀子的賤命一條罷了,還想要被誰看得起啊?”

李百長緊緊攥著裝銀子的布包,氣得雙唇和牙齒都在打顫,老馮早就聽不下去了:“大哥你還跟她說什麽?直接上去扒了她丫的?”

“有膽你可以試試!”戀月笑容更甚,看在他們眼中,隻覺得這個小姐太過傲慢自大,不把人放在眼裏。

其實戀月哪裏是傲慢,她是開心自己終於把這幾個軍爺徹底惹惱了,待這幾人衝上來扒自己的衣服,她就不信四哥不出來救自己。

“媽的,老子也幾個月沒開葷了,小妞你自找的!”叫老馮的大漢首先動手,一瘸一拐走了兩步,伸出沒有受傷的左手就向戀月胸口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