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望斷滄河愁未了（二）
水痕到晚上更深露重，月亮都困了的時候才回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主子等到現在了。”小白問道。
“你還說呢……”水痕往地上一癱軟道，“主子啊，我都快死了……頭都要炸了，你都不知道，兩百多個裁縫繡娘跑去量尺寸，整個鬧哄哄的，被量的人就一百多二百都不到，一個裁縫分一個人都不夠，先到的量了，後到的又量一遍，到處抓人，李家村不知道我們要去，開始別提多開心了，後來沒過多久就鬧得雞飛狗跳的，家家都不敢出來了，還把參加守軍的人往山上藏，好像我們是去抓壯丁的……不對，那陣勢，比抓壯丁的還恐怖呢……主子，你在聽我說麽？你幹嘛不叫柳一眼一個人去就好了，他一個人看一眼，幾分鍾就全量好了，用得著鬧哄哄地幾百人跑去麽？我們走的時候還有人去呢，我可不管了，逃回來再說，主子別罵我啊，想我有命回來就不錯了，主子……你在聽我說麽？”
水痕一通的抱怨，戀月倚在床頭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淡淡道：“記的尺寸給小白吧，一起統計。”
水痕撅起嘴道：“敢情我說了那麽多，主子都沒有在聽。尺寸我沒有拿啊……話說，尺寸是要我著的拿麽？不要我拿的吧……主子你幹嘛叫那麽多人去啊，真是太混亂了……當時就應該叫柳一眼一個人去，其他的裁縫繡娘先回家好了，主子失算了，主子這裏絕對算錯了計劃錯了安排錯了……”
麵對水痕的一肚子沒玩沒了的抱怨，戀月隻好睜開眼睛，解釋道：“為了給他們信心。”
“啊？”水痕不明白，這跟信心有什麽關係，睜大眼睛聽著，小白在一旁，也默默地認真聽著。
“我一開始也沒想到有想到會有這麽多人選擇守城，支持守城，鬧哄哄也好，混亂也好，這都無所謂，不瞞你們，原先我並沒有多大的把握，不過是要盡力罷了，但是看到有這麽多人眾誌成城，我的信心多了許多，所以，”戀月跟他們說道，“他們來了，便沒有叫他們先回去，人們在一起雖然鬧哄哄的，可看到自己身邊有這麽多人，也能互相增加信心的，我也想給李家村的人看到，給參加滄河守軍的人看到，幾乎整個滄河城的人都在支持他們，即使沒有朝廷的軍隊，他們也並不是孤軍奮戰，他們身後有我們。”
水痕點頭道：“是哦，回憶起來，我們去的時候他們村子裏正在練兵，雖然在練兵，真的感覺挺悲的，好多女子在一旁抹眼淚，等我回來的時候，看她們都笑著。”
“有抓你比試了麽？”戀月問道。
“嗯，”水痕痛苦地回憶道，“主子還說呢，我去被他們抓個正著，不知打哪兒聽說我是靈術師了，非抓我比試，主子，我差點就不能活著回來了……嗚嗚……”
戀月輕輕道：“那就好。”
“好？我都快被打死了還好哇……主子太狠心了……”
看著躺地上不起來的，衣衫有好幾處被劃裂的水痕，戀月淡淡道：“就為了這個才讓你去的。”
“嗚嗚……嗚嗚……”水痕在地上打著滾兒，痛哭不已。
小白道：“也是為了給他們信心麽？”
“嗯……”戀月點頭，幾不可聞地道，“給所有人信心，給我自己信心……也許，我才是最需要信心的那一個。”
水痕在地上抬起頭，哭道：“主子，你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打我的，他們太陰了，完全不按規矩來……”
戀月滿意地點頭：“能劃破水痕的衣裳，看來那些人的修為還是不錯的。”
“嗚嗚……嗚嗚……”水痕能說什麽呢，碰到這樣的主子，水痕隻有哭了。
戀月又問道：“尺寸在柳一眼那裏麽？”
“嗯，”水痕道，“他在耳房等主子，八嬸也在，兩人正商量這怎麽做呢。”
“請他們進來吧，我不想下床了，就這樣吧，好在現在規矩也沒以前苛刻，這點還是這個什麽時代的好，適合我。”戀月說道。
小白去請了，水痕眨巴著眼睛道：“我看到縣令大人也在，他還叫我看看主子的身體好些了沒有，是縣令吧，難道是我眼睛花了……”
“他還沒有走麽？”
“沒有啊，縣令……我應該不會看錯吧……叫他進來麽？不是……主子去拜見他麽？”水痕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縣令是官吧？在水痕和很多人的心裏縣令是很大的官，是他們一輩子見到的最大的官了，怎麽會有官員在耳房候著自己主子？
這人還真是固執……戀月苦笑著搖頭說：“說我身體不適，請他走吧，就說改天登門賠罪。”
水痕從地上爬起來要去，戀月攔住她道：“叫小白去說吧，你去換身衣服，好好休息。”
小白正從門口引了八嬸和柳一眼進來，走到戀月跟前小聲稟報道：“主子，已經跟他說了，大人說不走，他在耳房等主子，等主子覺得好點了再談。”
水痕睜大眼睛盯著小白道：“你怎麽知道主子要請縣令大人走？”
小白看不清地瞅了她一眼：“不知道難道要像你啊？竟給主子添亂。”
“嘿~~你還說上我了？！”
八嬸進來道：“嗬嗬，這嘴皮子鬥的挺熱鬧啊。”
戀月道：“讓你們見笑了，快請坐，小白，快上茶。”
“身體好點了麽？”八嬸問道。
戀月道：“好了，其實我就是累了，想進來偷個懶睡會覺。”
“別騙嬸了，看你這小臉白的……”
“是麽……”戀月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交代道，“戀月跟願意幫忙做軍服的人說後天下午一點來領布料，我想著，為了能做成一樣的，是不是要做個樣子出來？再給每人畫一幅樣子？”
“嗬嗬……哪有這樣的？”八嬸笑道。
“嗬嗬……”柳一眼也給逗笑了。
八嬸道：“這個你就別管啦，交給我們，我們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兩連夜將料子裁好了，領回去縫起來就行，到時候肯定不會做得不一樣。”
“還有臂章、口袋、領花、腰帶、扣子……”戀月道。
“行啦行啦，”八嬸打斷她道，“你又不懂，八嬸還不知道你，你連軍服裏麵要縫個口袋裝重要的物什都不知道，還說這說那的，得了，你別管啦。”
戀月笑道：“那就拜托二位了。對了，還有，本來想做棉衣，可是時間不夠吧，要不先做外套……”
八嬸一擺手道：“怎麽就時間不夠了，就一套衣服，還不夠分的呢，我們商量了還是做棉衣，做就做最好的。”
戀月懊悔道：“那我明天聯係準備棉絮，忘記了……”
“不用了，誰家裏沒棉絮啊，不用特意準備。”
“那厚度也別忘記交代了，太薄不保暖，我就怕做得太厚了影響動作……也不知做多厚好……這樣吧，明天我去防禦工事那裏問問他們，還是要問問穿的人要什麽樣的……”
“你這是瞧不起我們怎麽的？”柳一眼也生氣了，“交給我們不放心怎麽的？我已經問過了。”
八嬸道：“是啊，我們是裁縫，還能忘記問做衣服的人要什麽款式的衣裳麽？你不懂就別管了，交給我們就行。嬸看你就像柳一眼說的，瞧不起我們~”
戀月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我聽得最多的話可就是‘瞧不起我們’，戀月這不是不懂嘛，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戀月不懂所以覺得特別難嘛，這就難免多說幾句，你們還真跟我計較啊……”
柳一眼道：“八嬸，我們這就回去準備吧，爭取今晚都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