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糟糕透了
坐在車子裏的顧傾一聲不吭，今晚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糟糕透了。
巷子裏肮髒的一切，還有腐朽到每一個細胞的劉美鳳。
她說不清楚是那些事情讓她覺得糟糕，還是為陸莫封看到了她生活的環境而覺得不舒服。
虛榮心這種東西，她大概還是有一點的吧。
“覺得難堪？”陸莫封看著沉默不語的顧傾，波瀾不驚的問道。
他走進巷子的時候，看到顧傾站的筆直，美麗的容顏並不顯然的軟弱，從容的麵對所有的汙言穢語。
在光線昏暗的地方，她亮的像是一顆星星，輕而易舉的就能擷取旁人的目光。
顧傾沒搭理他，懶洋洋的看著窗外，燈光不停的閃耀著，這是一個容易讓人迷失的城市。
她不說話，不代表身邊的人就能這麽放任她沉默著。
“乖，回答我的話。”陸莫封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語氣很是強硬。
顧傾甩開他的手，仔細的瞧著他半晌，忽然說道：“我發現你特別怕我不跟你說話。”
她絕對沒想錯，從三年前開始就是這樣。
當初她心灰意冷，處於自暴自棄的狀態。幾乎不怎麽開口說話，這個男人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張嘴。
這個認知很強烈，讓她沒辦法忽視。
“傷口還疼嗎？”陸莫封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我沒去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這麽明顯的轉移話題，當她是傻子嗎？
不愛說拉倒，那也別指望她說話。
顧傾由著他拉著自己的手，依舊把目光投向窗外。
可是……
“陸莫封，你是變態嗎！”
實在忍無可忍，惱羞成怒的顧傾，白皙的臉上浮上一絲紅暈。
陸莫封捏著她的手把玩兒著，那種揉捏的力度總讓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旖旎感。
這下子換成他不理人了，卻依舊握著顧傾的手不放。
真是幼稚的要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十二歲，不是三十二歲。
就這麽睚疵必報的樣子，像是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嗎。
車子停在了一間五星級酒店前。
沒等服務生來開門，顧傾就摔門自己下去了。
巨大的關門聲讓司機都嚇了一跳，可是他從後視鏡看過去，先生似乎輕笑了一聲。
進去之後入住手續自然都已經辦好了。
陳子昂卻犯了倔脾氣，拉住顧傾的手，梗著脖子說道：“姐，我們不住這裏好不好。”
這個樣子，真是像極了一直脫光毛的長脖子鴨子。
不過顧傾這個時候沒什麽心情嘲笑他。
“住，幹嘛不住。”她冷笑，“有人願意當那個冤大頭，咱們為什麽不占這個便宜。”
更何況，她的豆腐難道白白讓陸莫封吃了不成。
“姐，平常你是怎麽教導我的。”他一步也不肯走，“你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們平白無故的請咱們住這麽好的酒店，非奸即盜。”
該聰明的時候總犯渾，不該聰明的時候脾氣倒上來了。
顧傾沒什麽耐心的說道：“你說得對，他估計是看上你了，所以才對咱們獻殷勤的。”
“不，不會吧……”陳子昂一下子漲紅了臉，“可是我喜歡女人，怎麽辦。”
顧傾，“……”
有這麽老實的一個弟弟，真的好嗎。
至始至終沉默不語的主仆兩個，終於有了動靜。
莫裏斯輕咳一聲，上前一步說道：“陳先生，顧小姐已經很累了。不如你們先上去休息，其他的事情往後再說。”
“可是……”
他的話還沒說話，莫裏斯已經極富技巧的帶著他往前走了。
“聽到了沒有，陸莫封，我弟弟隻喜歡女人，你不要糾纏我們了。”顧傾提高了聲音往前走，簡直樂不開支。
前台服務的小姐們終於忍不住，偷偷的看了陸莫封幾眼。
等他們走了之後，全都感慨道，這男人長得這麽帥，可惜是個Gay。是個Gay也就算了，眼光還那麽差。
進了電梯，顧傾不顧形象的笑個不停，扶著牆壁站都站不穩了，“陸莫封你放心，我不歧視同性戀的。不過陳家三代單傳，你可不能誘拐我弟啊。”
陳子昂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他喵的，實在是太解氣了。
她敢保證，明天一早，半個酒店的人都會知道，陸莫封是個品味奇差的Gay。
電梯滴了一聲，顧傾笑的根本刹不住。還是陸莫封把她拖了出去，一進房間就把人帶到了衛生間。
“喂，你幹嘛？”
整個人被困在洗手台前，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抓過她的手，在水龍頭下衝洗了好幾遍，才拿毛巾給她擦幹。
她的大腦短路了那麽一刻，試探的說道：“因為子昂剛剛抓過我的手？”
陸莫封沒說什麽，出去了。
悶騷男。
偏偏顧傾這個時候氣兒不順，她心裏暗罵一句，從冰箱裏拿出一罐果汁，喝了幾口舒服的很。
轉過身一看，陸莫封已經脫了外套，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長身玉立的樣子分外貴雅。
她捏著那罐子果汁，慢悠悠的過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陳子昂牽了我的手，你就受不了了。我還跟韓揚接過吻，怎麽沒見你有什麽反應。”
陸莫封的目光刷的一下子落在她的身上，又黑又沉，極具壓迫感。
哈，惹急了？
顧傾這個人呢，有個毛病。誰惹她不舒服，她就讓對方更不舒服。
她鬆散的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外麵燈火輝煌。仿佛一個跳躍，就能告別這個世界。
陸莫封一步過去，低頭吻她。
他的唇很涼，有點點苦澀，三年沒有接觸過，這個味道還是迅速的喚醒了她的感覺。
顧傾舉著手裏的飲料，閉上了眼睛。
一個長長的吻結束之後，顧傾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抬手把罐子丟進了垃圾桶，進了房間。
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她靠在門上，捂著臉，半晌輕輕的唔了一聲。
她早就發現，自己很難抗拒陸莫封。他的身上就像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特質，輕而易舉的就能壓製住她。
三年前的那個早上，她茫然的在陌生的環境醒過來，渾身酸痛。
坐在床邊的陸莫封衣冠整潔，親吻著她的額頭問她早安。
那樣嫻熟的語氣，幾乎讓她誤以為，自己跟這個男人同床共忱很多年了。
事實上，除了睡過他幾次，她幾乎對陸莫封一無所知。
“這才是真正熟悉的陌生人。”
顧傾自嘲的笑了笑，撲到床上打算好好的睡一覺，然後生龍活虎的就迎接這個操蛋的人生。
這邊顧傾才睡下沒多久，門外就有人造反了。
陸莫封起身開門，不冷不熱的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人。
“顧小姐的弟弟，不好動手。”莫裏斯站在後麵，多少有些失職的羞愧。
陳子昂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壯著膽子說道：“我姐呢，你怎麽能跟她睡在一個房間裏。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有幾個錢就能為所欲為，我姐喜歡額是韓揚哥，這麽多年一直等著他呢！”
“說完了。”陸莫封的語氣冷淡，顯然是陳述句。
陳子昂點頭，忽然就覺得害怕，“說，說完了。”
然後他眼前一黑，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陸莫封反手一掌砍下去，關上了門，看不清什麽情緒。
莫裏斯看著躺在地上的人，笑歎，“先生這是何必呢。”
裏麵的人已經睡熟了，被子卷成了一團亂糟糟的丟在一邊，但是顧傾卻睡得端端正正的。
陸莫封站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目光很深很深。
醒來的時候脾氣暴躁又倔強，沉默的時候像是一把冰刀，又冷又鋒利。
還是睡著了乖一些，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晚安，寶貝兒。”
……
“姐，他打我！”
第二天一早，顧傾穿著皺巴巴的裙子走出來，陳子昂就嚎叫著撲了上去。
她不耐煩的一巴掌揮開他，往衛生間走。
“姐，他真的打我了，一巴掌砍過來，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陳子昂在外麵不甘心的撓著門，“那個什麽陸先生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你別跟他好。等我賺了錢，我養你。”
裏麵的人半天沒有動靜，他哭嚎的像是一隻被烤在火上的貓。
顧傾舉著牙刷出來，狠狠地給了他一腳，“別嚎叫了，去叫早餐，吃完回家。”
陳子昂挨了一腳，人也老實了，乖乖的打電話叫早餐，要不說這人欠揍呢。
顧傾靠在洗手台邊兒上刷牙，陸莫封肯定一早就走了。
真以為自己是童話裏的王子，公主有困難的時候就會從天而降。
不過，她還真不是公主。顧傾滿嘴的牙膏沫，哼起了小曲兒。她是騎士，能捍衛一切，劈堅斬棘的騎士。
從來不需要任何人救贖的顧騎士！
嘖，自己是自己額騎士，聽起來就很酷，沒準兒還能撈著個病王子。
五星級酒店提供的早餐頂呱呱的，陳子昂整個人處於漂浮狀態。
“姐，真想做夢一樣，要是每天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住這麽好的地方要美死了。”
“那就好好學習，努力賺錢。”
“你就別蒙我了，那得找個什麽樣的工作，才能享受起這些。”
顧傾倒了一杯紅茶，喝了一口，唇齒芬芳，“EarlGrey，還不錯。”
她脫口而出的英文，讓陳子昂愣了愣，情緒有點低落。
他一直覺得姐不是該生活在巷子裏的人，她總是能不經意間說出很多東西。別的女孩兒背著高級包，用著幾千塊的化妝品，她從來不羨慕也不評價。
戴著王冠的公主從不低頭，陳子昂無緣無故的就想到了這句話。
“姐，萬一你家裏人找到你的話，你會不會跟他們走。”陳子昂鼓足勇氣問道。
顧傾放下杯子，捏起一個包子塞進他的嘴裏，“有空想這些，不如想想怎麽跟爺爺認錯。”
既然已經被拋棄了，她就絕對不會選擇回頭。
更何況，她盯著茶色純正的伯爵茶，可有可無的想著。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孤兒，這種感覺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