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情之請

傍晚緩慢來臨,天邊瑰麗的晚霞燒得半邊天還殘留著淡淡的橙紅。

那輛黑色的奢華轎車依舊停靠在醫院門外。

淩舒曼將小晨安撫睡著,在他反複問著那個送氣球的叔叔到哪裏去的時候,她眸色閃爍,神情倦怠到了極點。她擁著他,輕聲問:“小晨,麻麻知道你一個人在醫院很寂寞,以後麻麻盡量多抽些時間陪你,好不好?”

小晨瞪大了眼睛,歡騰了好一陣,摟著她不放:“麻麻,醫生說小晨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淩舒曼點了點頭,用手在淩晨的頭輕輕地撫摸著。

“可是媽咪,那個叔叔以後還會來看小晨嗎?”他依舊沒忘了自己的問題。

淩舒曼語塞。

小晨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黑亮的眼眸裏透著渴望,小聲道:“麻麻,小晨喜歡叔叔……”

淩舒曼的心髒劇烈一顫。

他很少這樣明白清楚地告訴她,他喜歡什麽。

他可以說他喜歡動畫片,喜歡玩,喜歡笑一一那些都不意味著索要,他那麽小的年紀,已經知道了怎樣才能夠不讓大人擔心,雖然有時候會偶爾調皮,但他很少懇求大人的陪伴,這才是最讓人心疼的地方。

等到從醫院出來,淩舒曼整個人宛若被大雨淋過一般,虛軟疲倦。

她到超市買了些水果,來到了楊曦說的地方,J市第一人民醫院。

她小心的敲了敲半掩的門,手上的動作輕輕地,伴著一絲的不確定,她多希望,門打開後,與她想象的不一樣。

可是門開了,同時她也失望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躺在床上,安靜的躺著,身體較於之前,胖了些,大概是長期臥床不起,屬於運動造成的肥胖。

她眼睛一掃,病床邊上,坐著另一個老人,在為躺在床上的病人削著蘋果,蘋果皮在他手上長長地一根,沒有任何要斷的跡象。

她曾經很羨慕那些年老了,仍然手牽著過馬路或者散步的老人,覺得他們相濡以沫了一輩子,時間卻並沒有將他們的感情衝淡絲毫,這是難能可貴的。

所以,淩舒曼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被莫名的感動著。現在,眼前這樣的情景,更是讓她鼻頭一酸,不僅僅是因為眼前這對老人,白發蒼蒼,卻能老來相伴,而是他們之間的變化,在她眼裏真實的存在著。

他們變得越發的蒼老,看起來,不僅是歲月的磨練出來的痕跡,更是經曆的磨難。

“顧伯父、顧伯母一一”淩舒曼走進病房,輕輕地喚了聲,聲音有些微顫,清眸也跟著顫動著。

“舒曼!?”顧廷先抬起了頭,表情在看到淩舒曼後略微有些驚訝。

林靜則是遲緩地將頭轉過來,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對她來說似乎是有些難度,動作顯然沒有以往這麽利索。

淩舒曼緩步走過去,將水果置於病床邊空置地床頭櫃上,眼睛看向林靜,手輕輕地握起了她的手。

“顧伯母一一舒曼才知道伯母生病了,所以現在才來探望您,我一一”說著,聲音開始有些哽咽,癱瘓對於向來喜歡四處遊玩環遊世界的林靜來說,真的是生不如死,如今她無力地躺在床上,跟很多老年得病的七老八十的老人沒有什麽區別,可是她明明是那麽的年輕,也才六十歲,看起來卻有七十多歲了。

林靜向來是個樂觀向上的人,若不是受了重創,絕不會讓自己老成這樣,想到這,她的心狠狠的皺緊,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身體越發的僵冷。

“好孩子,快請坐!”顧廷搬來了一張椅子,讓淩舒曼在靠病床邊上坐下,隨後又說:“伯父伯母有好些年沒見你了吧?有幾年了?好像四年?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淩舒曼緩緩地點點頭,心想隻要和顏夕夜有關的一切人和事,在四年中,似乎都逃不過他的蹂躪,他不會將人置於死地,這樣對他來說沒有價值,所以,他將人玩弄於手掌間,看著人們因為他而生不如死,如此可怕。

沉默了一會,再次抬眸看向顧廷,心裏的卻是升騰起了歉意,打從四年前去洛杉磯之後,再也沒有看望過他們,後來去了摩洛哥的小島,更是沒有看望他們的機會,所以算下來,他們是四年沒見了。

她也很愧疚,如果早點來看他們,疏導他們,或許林靜受到刺激及時排解,也不至於如此。

“我過得還可以,剛從摩洛哥回來,準備在J市住上一段時間,伯父伯母有什麽需要到我的地方,盡管說,不要和我客氣一一”淩舒曼本想說自己已經把他們當成自己的親人,可是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吞了回去,她真的太薄情了,四年前,她想到的隻有自己,以為隻有自己承受著傷痛,沒想到,有人比她的處境還要水深火熱。

顧廷點了點頭,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良久後,才說:“舒曼,我和你顧伯母向來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你和維澤有緣無分我們都深感遺憾,隻是有一件事情,我們一直沒有弄清楚,當初你和顧維澤為什麽分手,這件事,你們兩人對我和你伯母都少了一個交代。”

淩舒曼目光一滯,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她帶回到了從前,那是她一直不肯回憶的過往,那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把她當成交易的籌碼,她怎麽會不記得?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顏夕夜精心布下的局,顧維澤錯就錯在他太貪婪,才會被顏夕夜利用。

“我們當初分手,是因為覺得彼此不合適,維澤是個很好的男人,隻是我沒有那個福分。”淩舒曼盡量的輕描淡寫,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靜聞言,嘴巴開始一張一合的顫動著,可是半天那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顧廷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作孽啊,沒想到當年一個衝動的決定,卻把自己害成這樣。”

淩舒曼靜靜的聽著,臉色略顯得有些蒼白,如果她今天沒有聽顏夕夜說起他們之間的那些仇恨,她大概猜不到顧廷語氣中飽含的後悔。

隻聽顧廷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道:“舒曼,你老實跟顧伯父說,你離開顧維澤是不是因為顏家那個小子?”

淩舒曼的心宛遇驚雷,重重得跳了一下,她沉默著,不知道如何作答,卻又聽顧廷自言自語地道:“看來是真的了。”

她緩緩的搖搖頭:“伯父,我不知道怎麽說,四年的時間,我的確是在摩洛哥,一呆就是四年,與他沒有任何的聯係。”

顧廷意味深長的看了淩舒曼一眼,眼臉沉了下去,又像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舒曼,你們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些,我知道維澤也有不對的地方,沒有娶到你,我們一直覺得很遺憾,我知道這個請求,對你來說,或許有點難,但是我能想到,隻有這個辦法了。”

“顧伯父,有什麽事您盡管說。”淩舒曼心裏快速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顧伯母有多喜歡你,我想你必定是看得出來的,我們都老了,也不求個大富大貴,隻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現在維澤被冤枉入獄,推波助瀾的人,我想你也知道是誰,伯父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幫我們跟那個人求求情,讓他網開一麵,放過維澤。”

淩舒曼緊緊的咬住下嘴唇,她自然是聽懂了顧廷的意思,如果坐在她身邊的向她求助的人不是顧老,而是其他的人,她也許早已經搖頭拒絕,她或許會說那天和楊曦說的同樣的一番話,她不是救世主,也沒有能力讓顏夕夜改變什麽。

可是她現在,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她不能看著顧家二老的境遇而毅然地拒絕,哪怕她的求情對於顏夕夜來說,毫無作用,但是對於顧家二老來說,卻是救命的一根稻草,或許是活下去的勇氣。

可是她有求於他,自己就會付出一些什麽,她很清楚,可是她能怎麽辦?

去,委屈了自己,不去,辜負了二老。

她該怎麽辦?

一時間,內心的矛盾升騰著,交織在這有限的空間裏,讓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