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饑荒之年

隻聽“噗通”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響,皓白的月光投撒於畫麵,整個地域湖平靜如常,不見絲毫異樣。

司徒定瀾沉入水中,夜半冰涼的湖水如同千百刺骨的針氈般鑽進皮肉,恍若一刹間,他竟有些失神。

司徒定瀾緊咬住牙關,深邃如常的眸中未顯一絲慌亂,手中緊握住柳枝結成的繩索,任憑身子順勢向下沉去,沉到湖底時,柔軟的細沙讓他一時動彈不得,步履維艱,他借著射入水中的斑白的光亮,環視一圈,見鄭品明攙著昏厥過去的沈君清,竭盡氣力向湖麵遊,可掙紮許久不見有半點進展,這可把司徒定瀾急的不行,將柳枝係在腰間,用盡全力朝著二人遊去。

鄭品明遙遙看到一人影朝自己遊來,定睛細細瞧去,見是司徒定瀾,不由得心生驚喜,忙不迭的招著手,剛要開口喊,嘟嘟幾個氣泡連連從口中冒出,嗆了兩口水,他索性就站在原地等著司徒定瀾。

片刻間,司徒定瀾遊到二人身旁,瞧了眼麵色如宣紙般慘白的沈君清,心頭不由有些異樣,他無暇顧及,抬起手指了指腰間的柳枝,鄭品明自是了然是何意,將沈君清交由司徒定瀾,一人向上遊去。

司徒定瀾接過沈君清,不容一絲猶豫,一手攬住她的細腰摟入懷中,另一手緊握住柳枝向湖麵遊去。

出了水麵的鄭品明來不及大口呼吸兩下,慌忙的跑上岸,抓住岸上的柳枝拚盡僅存的氣力向上拽著,許久才見司徒定瀾摟著沈君清浮出水麵,鄭品明忙不迭的將二人拉上岸,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力,害的太子和太子妃落得如此,還請責罰!”

司徒定瀾沒有理會他的話,隻是將手放在沈君清的鼻尖,見還有呼吸,冷聲道了句,“快送回太子府,宣太醫!”聲音雖不見絲毫波瀾,話語間卻滿是急色。

翌日午時,待沈君清醒來睜眼時見自己已是在太子府,胸口的傷隱隱作痛,她隻是隱約記得那黑衣人痛下殺手一劍朝著自己的胸口刺來,自己跳進了地域湖中,冰冷的湖水刺痛著皮膚,暈了過去,可是是誰把自己給救回來的呢?

正當沈君清疑惑時,她隱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摻雜著幾聲咳嗽聲,她猜定是司徒定瀾,幹脆閉上眼,裝出一副昏睡的樣子。

“哢……”

門被推開,司徒定瀾麵色泛白,不時打著幾個噴嚏,緩緩開口道:“太醫,長公主的傷勢如何?”

太醫雙手合十,拱手作揖,行君臣之禮,恭敬道:“太子,太子妃的傷並無大礙,那一劍卻是想取其性命,但慶幸躲閃的及時,並未傷及要害!”太醫頓了頓,瞟了眼麵呈冷色的司徒定瀾,欲言又止,吞吐道:“隻是……”

“隻是什麽?”

司徒定瀾催聲問道,從未有過的神色,讓眼前的太醫慌了神,一下跪在地上,連連道:“隻是太子體質弱,跳湖救人,湖水過於冰冷,再加徹夜未眠,老臣怕傷了太子的貴體!”

沈君清頗感驚詫,這個騎在馬上屠了樓安百姓,這個一劍刺穿自己胸口,濃黑的眸子中未有半點異色的人,怎麽能跳入湖裏救自己?難道自己真的是錯怪了他,還是他隻是逢場作戲罷了,隻是擔憂我這樓安的公主在定遠國,尤其是在太子府出了意外,引起兩國兵戎相見?沈君清的心裏犯著疑惑,但仍是佯裝出一副昏昏然的樣子睡著。

“我並無大礙!”司徒定瀾淡然回道,雙眼中略過一絲未有的神色,麵露幾分失落的看著躺在榻上的沈君清,是自己害了她嗎?他未做聲,轉身走出了房間,身影頗顯落寞。

司徒定瀾剛走回房中,冷鋒步履匆匆的走進來,急聲道:“太子,八阿哥求見!”

“諾?”司徒定瀾疑惑了一聲,雙眼泛起寒意,拳頭緊握,聲音中透露出徹骨的寒涼,道:“讓他進來,我正想見見他!”

話音還沒容落下,司徒定遠推門而入,假裝關切的問道:“我聽聞太子妃受傷,不知有沒有傷到皇兄?”

司徒定瀾上下打量了眼司徒定遠,輕歎了聲,關於他身著黑衣趕到地域湖的事,鄭品明早已稟報,司徒定瀾本不想兄弟之間兵戎相見,可他步步緊逼,自己一再容忍,念及他年齡尚小,好勝心強,貪欲過重,一次次給他機會,但不成想不知收手。

“就不勞皇弟掛念了,為兄身體安好,請回吧!”司徒定瀾心灰意冷,雙目低垂,沒有一絲波瀾,輕撇了下嘴角,淡然笑道。

“那皇兄保重!”司徒定遠雙手作揖,緩緩退出房內,一出房門,一拳打在柱子上,心頭憤懣,看來還得從長計議,想罷,他大步走出太子府。

轉眼春華成冬寒,皚皚白雪飄落滿地,掩蓋住生機,藍空髙上,歸鳥已遷徙,柳枝如同無精打采的垂著枝條佇立在院中,卻不見一絲新綠。

沈君清望著窗外一片蕭條的景色,心頭積鬱至極,身上的傷調理的已康複,隻是這沒來由的愁思又來自何處?她恍惚間腦海中閃過一絲淩亂的畫麵,樓安國內餓殍遍野,百姓食不果腹,外邦小國頻頻來犯,糧庫空虛,父皇一人對燭難免,僅僅幾日青絲白發,銀白了雙鬢,蒼老了許多。

而此時,司徒定瀾仰天長望,眼底瞧不出絲許情緒,麵容卻多了幾分愁思,冷鋒見他似是未皇上的病情擔憂,湊上前去,低聲道:“太子,皇上的病情定會有所好轉,此事就不勞太子擔憂了!”

“我怎能不憂心?”司徒定瀾輕歎了一聲,未回頭看冷鋒一眼,隻是盯著眼前庭院中遍地的白雪,緩緩道:“父皇的病已是積勞成疾,每隔幾年便複發一次,尋遍名醫,服用藥方,卻不見絲毫好轉,倘若父親撒手西去,這皇朝內豈不……”

司徒定瀾的話沒再說,冷鋒跟隨多年,自然能明白他心中的憂慮,如今皇上安在,任由諸皇子爾虞我詐,精明算計,不時痛下下手,但忌憚於皇上的威嚴,雖有動作,也不敢明目張膽,隻能是背地裏做些見不得光的事,如若皇上駕崩,到時定遠國必然掀起軒然大波,就算司徒定瀾繼承皇位,登上大寶,也無濟於事。

“太子妃求見!”司徒定瀾眉頭不展之時,門外一聲婢女通報道。

“讓她進來吧!”司徒定瀾揮了下衣袖,負手背後,坐在椅子上,抿了口桌案上的茶水。

沈君清推門進來,一襲長裙,肩上披著貂絨披肩,略施粉黛,柳眉輕蹙,微微彎身行過一禮,司徒定瀾近日都在為皇上尋訪名醫,已是有許久未見沈君清,不禁看得有幾分入神,又閃過神來,端坐椅上,淡笑一聲,問道:“來找我有何事?”

“君清有一事相求,不知太子可否應允?”沈君清緩緩說道,眉頭顰蹙。

司徒定瀾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似是在苦笑般,自從你當了太子妃,隻要你有求於我,我定會應下,難不成你還不知?

“說來聽聽!”司徒定瀾咳了兩聲,回了聲。

沈君清欲言又止,瞥了眼司徒定瀾一旁的冷鋒。

司徒定瀾會意,揮了揮手道:“爾等暫且先退下,我和太子妃有要事相商!”

“屬下告退!”冷鋒雙手合十作揖,走過沈君清身旁看了眼,徑直走了出去。

“現在屋裏就剩你我二人,有何事當說無妨!”司徒定瀾雙眸中閃過片刻複雜的神色。

“聽聞皇上舊疾複發,正在尋訪名醫為其醫治,可有此事?”沈君清開口問道,仍是愁容滿麵。

“確有此事!”司徒定瀾端起茶杯輕抿了口,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人,猜著她這葫蘆裏要賣怎樣的藥。

沈君清聽聞肯定的答複,柳眉略微舒展,不慌不忙道:“皇上的病,我有法醫治!”

“諾?”司徒定瀾疑惑了聲,勾起一絲狡黠的笑意,淡然道:“有何條件?”兩人之間的對話如同兩個商人一般,講求著合理的交換,司徒定瀾自是了然沈君清不遠萬裏以長公主的身份當了定遠國的質子是何用意,無非是想以一己之力保樓安國子民的安寧,也不禁讓他有幾分欽佩,至於沈君清的醫術,他雖未見過幾次,但單憑她能聞出車內的藥材,解了自己身上的毒,也是有幾分能耐,不如讓她去試試,出了事情,自己也可擔待下來。

沈君清見他臉上的笑意,也能揣測出七七八八,但仍恭敬的回道:“我還可以保你平定四方!”她觀察了下司徒定瀾仍是一副冷色,未見絲毫情緒,接著道:“但如今樓安國糧草危機,外邦小國不斷來犯,怕是一樓安一己之力度過此劫難,元氣大傷,日後再有抵過來犯,難以抵擋,我隻求太子助樓安度過此劫,我沈君清定會說到做到!”

“好,我應允你便是!”司徒定瀾不假思索的回道。

這回答讓沈君清著為吃驚,她抬起頭細細看著司徒定瀾,她瞧不清他這冷峻的表情到底在想著什麽,亦或是在謀劃著什麽,不過任由他想些什麽,隻要能保住樓安,就算是讓自己以身殉國,也在所不辭。

“那現在就去吧!”沈君清不再去多想,見他答應了,便催聲道。

司徒定瀾心中笑道,瞧她這一副打扮也知不會是來見自己這麽簡單,看來這次她是吃定自己了。

司徒定瀾起身推開門對守候在門外的冷鋒吩咐了一聲,隨即帶著沈君清上了備好的馬車,一路直奔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