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情不知所起（下）
慕瑾瑜完全沒有想到嶽靈惜的反應會如此迅速，竟然能夠輕巧地躲過他。剛才乍然聽到嶽靈惜想要離開，他的心就莫名地痛了一下，所以他下意識地想要挽留她，然後將這個女人擁在懷裏，感受著她的氣息，他才能夠心安。
“嶽靈惜，你毒害母後一事，的確是錯在母後，朕可以不再追究，但是你剛才羞辱朕的皇後和寵妃，是不是該給朕一個交代了？”
剛才崔公公已經先後兩次向他稟告了嶽靈惜剛剛在遊廊裏和皇後、惠妃的過節。自己的皇後被嶽靈惜的隱衛削去了頭發，而且皇後和惠妃都下湖被耍，他這個做皇上的也著實沒麵子。此刻，他心中一動，瞬間想到了一個挽留她的名正言順的借口。
“皇上想要什麽交代呢？”嶽靈惜似笑非笑地開口。
慕瑾瑜皺眉說道：“你應該知道皇後身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你今日如此羞辱於她，讓她今後還有何麵目統領六宮？”
“小女子剛才說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別人想要給我不快，但就希望對方能夠承擔起一切後果。”
慕瑾瑜聽言，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那好，你也聽清楚了。既然你羞辱了朕的皇後，那也就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嶽靈惜挑眉，冷笑一聲，“那小女子請問，皇上打算如何對付我呢？”
慕瑾瑜聽了嶽靈惜的話，忽地朗聲大笑，“嶽小姐是朕見過最有頭腦的女子，嶽小姐不妨猜猜朕打算如何對付你呢？”
“不好意思，小女子對這樣無聊的問題沒有興趣，所以懶得猜。”嶽靈惜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對於嶽靈惜的反應先是一愣，隨即撇了撇嘴，說道：“既然你不願意猜，朕就直接告訴你好了。柳氏有失婦德，朕要廢去她皇後之位，改由你做朕的皇後。”
此話一出，嶽靈惜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一雙玉手越收越緊，她強忍住殺人的衝動，抬眸瞪著近在咫尺的慕瑾瑜，冷聲道：“皇上想讓小女子做你的皇後，那也得先問問小女子願不願意。”
慕瑾瑜微微一愣，旋即放聲大笑，接著連說了三個“有趣。”尋常女子若是能聽說入宮為妃，陪伴他左右就已經樂得不知如何是好，而自己現在封她為後，她不但不見喜色，還抱怨自己沒有征詢她的意見。
她，真是一個很獨特的女人。
慕瑾瑜伸手婆娑著光潔的下巴，好笑地問道：“那你說朕現在詢問你的意見，你可答應？”
“不答應！”冷冷的三個字沒有一絲猶豫地重重吐出來。
慕瑾瑜被打擊得措手不及，半天有些反應不過來，隻是身子微僵地站在那裏。一直以來，他是藍璃國最尊貴優秀的男子，他的身上閃爍著最耀眼的光環，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有種錯覺，就是他之前的所有驕傲都被眼前這個女人的一句話盡數打落了。
“為什麽？”簡潔的三個字帶著滿滿的不甘傾吐出來。
“嗬，你們皇家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好像覺得能夠娶別人就是別人的莫大/榮耀一般。想娶就娶，想休就休。告訴你，我嶽靈惜才不稀罕你們皇家人。我嶽靈惜今生今世不想和你們皇家人有瓜葛！”
嶽靈惜越說越激動，瞬間就想到了當初遭慕夕辰休棄，之後又遇慕夕辰逼婚，所以一時間勾起往事，連帶著對慕瑾瑜也恨了起來。
慕瑾瑜被嶽靈惜的話說得呆若木雞。這一刻他隻覺得自己以前的觀念一下子被顛覆了。嶽靈惜說得沒錯。要是在以前，他也會覺得能被皇家人看中的女子必然是對方的福氣，可是現在他看在眼裏的福氣竟然被眼前這個女人如此不屑和唾棄。
“告訴朕，難道你不喜歡朕嗎？還是你覺得朕配不上你？”慕瑾瑜調整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心緒，冷肅地開口道。
扣心自問，他身為一國之君，尊貴無比，又年輕有為，風度翩翩，嶽靈惜沒有理由不喜歡他的。
“皇上說對了。小女子還真是不喜歡皇上。小女子覺得皇上的確配不上我。”
嶽靈惜把玩著腰間的流蘇穗子，慵懶地開口道。在別人眼裏看來，慕瑾瑜是一國之君，龍章鳳姿，優秀得足以令所有女人心動。可是她才不願意成為後宮中佳麗三千中的一人。最是無情帝王家，她才不願意將自己置入火坑中。
“你……”慕瑾瑜被嶽靈惜氣得快要吐血了，咬了咬牙，聲音冷得幾乎把人凍結，“你如此藐視朕，信不信朕殺了你！”
話落，嶽靈惜隻感到從慕瑾瑜的身上溢出強大的殺氣。她頓時感受到了“君心難測”這個詞語。
一時間整個禦書房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可是嶽靈惜依然沒有一絲懼意。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皇上難道是不願意聽別人說真話嗎？難道非要小女子說違心的話，那好，小女子十分傾慕皇上，是因為小女子身份卑微高攀不上皇上，可以了吧。”
慕瑾瑜聞言，頓時哭笑不得。為自己剛才的衝動而略感羞惱。心中有些不解，他一向都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可是不知為何剛才聽到這個女人說不喜歡他的時候，他竟然失控了。
“難道做朕的皇後不好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下女子莫不想成為皇後的。”慕瑾瑜苦口婆心地勸解道。他是真的喜歡上了眼前之人，所以才會一再不計較她的無禮。
“既然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身份，那麽就請皇上另覓良人做你的皇後吧。”嶽靈惜繼續冷言道，“別說是當皇後，即便你把皇位讓給小女子，小女子也沒有興趣。小女子若是覬覦這些，恐怕現在皇上的位子早就不保了。”
嶽靈惜說完，鳳眸裏閃過一絲譏誚，她對皇位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以她的能力即便是顛覆整個天下又有何難？
嶽靈惜說完，慕瑾瑜的臉色瞬間一變。不過他卻沒有因為嶽靈惜大逆不道的話而龍顏大怒，而是擰眉沉思。不得不說眼前的女子的確是難得的奇才，不但醫術天下難敵，就連訓練出來的隱衛也是叫人驚歎。試想一下若是她有顛覆天下的野心，整個天下掌控在她的手心又有何難？
“朕知道了。”慕瑾瑜歎了一口氣。眼前之人說得沒錯，他的確是配不上她。
“朕能否問你一個問題？”慕瑾瑜皺著眉頭道。
“皇上講吧。”
慕瑾瑜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告訴朕，你是不是喜歡花非霽，所以心裏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了？”
慕瑾瑜的話讓嶽靈惜微微一愣，她完全沒有想到皇上會問這樣的問題。不期然地腦海裏浮現出花非霽那張禍國殃民的完美麵容。一瞬間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
慕瑾瑜將一切看在眼裏，有些苦澀地啟唇，“好了，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朕都知道了。”
嶽靈惜聞言，如玉的麵容霎時飛起兩朵紅雲。她從慕瑾瑜的臉上看到了了然的神色，心裏因為正想著花非霽而有些心緒紊亂。
一時間禦書房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慕瑾瑜之前也聽過花非霽和嶽靈惜的糾葛。花非霽是天山族的少主，又被譽為天下第一公子。他曾經和花非霽有過幾次之麵。輸給花非霽他並不覺得有什麽丟臉的。
與此同時，他的心裏對嶽靈惜湧起一抹感激。他很感謝在自己對嶽靈惜的感情還沒有泥足深陷時這個女人告訴了他的真相，讓他還能夠及時退出。
“嶽小姐，那我們能不能成為知己？”慕瑾瑜揮去心頭的失落感。今生無緣與她執手，但若是能夠成為知己，時常見到她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嶽靈惜挑了挑眉，看著慕瑾瑜眉宇間一派真誠坦蕩的神色，略一沉吟道：“小女子自然樂意。不過有一件事要說在前麵，希望皇上先可慮一下。”
看著嶽靈惜鄭重其事的樣子，慕瑾瑜好奇道：“何事？”
嶽靈惜毫不隱瞞道：“小女子如今和太後、青櫻郡主結怨已深，今後這二人若是還我糾纏不休，我絕對不會顧及你我的友誼而對她們下手留情。所以還是請皇上考慮一下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慕瑾瑜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含笑道：“沒想到你這麽嫉惡如仇啊！”
嶽靈惜嘟了嘟嘴，“沒辦法，這就是我的性格，沒辦法改變也不想改變。我這人不會有一絲將就和容忍。”
慕瑾瑜一本正經道：“你放心好了，朕今後一定阻止母後和青櫻傷害你。”
“那好，若是皇上阻止不利，到時我要對付太後和青櫻郡主時，皇上可別怪小女子了。”
“好。”慕瑾瑜抿唇一笑，心裏卻是溫暖和空蕩並存。
今後他可以時常見到她。她的敢愛敢恨、決絕果斷、心狠手辣，從來不會有一絲隱瞞，她活得是那麽的真實純粹，深深吸引著他。可是隻能以朋友的身份和她以禮相待，她終究不會成為他生命中與他執手相看萬裏江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