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癡傻的真相(下)

嶽霖軒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為何忽然喚個下人過來問些無關緊要的話,但是既然這樣做一定就有原因,所以他一直沒有開口打斷。

“不賞可不行,你對本小姐這麽忠心,本小姐豈能虧待了你。”嶽靈惜特意將“忠心”兩個字咬得極重,蓮枝聽得頓時渾身瑟瑟發抖。

“大小姐,真的不用!奴婢盡心盡力伺候大小姐,是奴婢的榮幸也是奴婢的本分。”蓮枝嚇得聲音已經略帶哭腔。

“嗬,好一個任勞任怨、忠心不二的丫頭!采茵,將我晚膳的飯菜端來賞給蓮枝,我要親眼看她吃下去。”嶽靈惜的聲音透著刺骨的寒意,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采茵聞言,將之前按嶽靈惜的吩咐從帶來的食盒裏取出飯菜,用托盤端到蓮枝的跟前,說道:“蓮枝,這是小姐賞你的飯菜,還不快謝謝小姐。”

采茵不明白好端端地她家小姐為什麽要賞給蓮枝飯菜,不過既然是小姐吩咐的,她就照做。

“不,不,奴婢不能吃。”蓮枝嚇得麵無血色,連連搖頭往後退。

嶽霖軒見狀已經隱約想到了什麽。一雙鳳眸閃過狠厲的星芒,雙拳緊緊握住,控製著暴怒的衝動。

“采茵將飯菜給她塞進嘴裏,一粒米也不能剩下。”嶽靈惜的聲音裏像是夾著噬骨的冰霜,讓人不由得從內心深處生出一抹懼意和寒氣。

采茵依言端起飯碗要將飯菜喂進蓮枝的嘴裏。蓮枝忽然嚇得一下子打翻所有的飯菜,如中魔一般不停說道:“我不吃,我不吃,我死也不吃。”

嶽靈惜聞言,似笑非笑道:“蓮枝,你為何不吃?難道我還能毒害你不成?”

蓮枝聞言,嚇得一個哆嗦,看了一眼薛姨娘,被薛姨娘警告的眼神嚇得連忙低頭,死死咬住嘴唇不發一語。

“既然,你不說,采茵將地上撒下的飯菜全都塞進她的嘴裏,一粒米都不能剩!”

采茵現在終於明白她家小姐這樣做的深意了,原來是蓮枝平日在小姐的飯菜裏下毒,才害得小姐慢慢變得癡傻的。如今知道蓮枝竟然敢毒害小姐,采茵對旁邊的兩個下人使了個眼色,那二人會意,立刻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一個按住蓮枝,一個捏住蓮枝的下頜,讓蓮枝被迫張大嘴巴,蓮枝隻能苦苦嗚咽,拚命掙紮。采茵惱火地將飯菜往蓮枝的嘴裏塞。

求生的本能讓蓮枝拚命地掙紮起來,嶽靈惜示意放開蓮枝,蓮枝使勁將喉嚨裏的飯菜往出咳,半天等到她緩過氣來的時候,嶽靈惜慢條斯理道:“蓮枝,你現在可以說了。”

“是薛姨娘,是薛姨娘指使奴婢給大小姐的飯菜裏下毒的。”蓮枝手指著薛姨娘,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大小姐十歲那樣生了一場大病,薛姨娘嫉恨相爺對大小姐好,所以就想給大小姐下毒把大小姐毒成傻子。而且趁機收買了大夫,讓大夫告知相爺說大小姐是因為高燒不斷傷了腦子才會變得癡傻的。薛姨娘所用的毒是慢性毒藥,不會讓人立刻死去,但是會叫人越來越癡傻。當時薛姨娘派奴婢每天偷偷給大小姐的吃食裏下毒的。這七年來從未間斷。”

“不,不,蓮枝說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老爺,賤妾真的沒有做過!是蓮枝在誣陷賤妾!”薛姨娘像發瘋了一般使勁搖頭否認。

“啪”的一聲巨響,嶽霖軒用手將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薛姨娘的額頭上,伴隨著薛姨娘“啊”的一身尖叫,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住口!你這個惡毒的賤人!本相一向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然蛇蠍心腸這麽毒害我的惜兒。”嶽霖軒手指發顫地對薛姨娘吼道,睚眥欲裂。

“老爺,賤妾知錯了,求您饒了賤妾。賤妾再也不敢了!”薛姨娘用手捂著受傷的額頭,哭得聲嘶力竭,幾乎快要斷氣了。

嶽靈珊看得實在不忍,想要替薛姨娘求情,但是看到嶽霖軒像要吃人的眼神,嶽靈珊識趣地不敢多言。

“來人,將這個毒婦關進暴室,給我狠狠地鞭笞。記得不能一下子打死,本相要讓她生不如死!”

薛姨娘一聽頓時嚇得渾身軟成一灘爛泥。

相府的暴室是用來懲罰一些犯了嚴重過失的下人的,一般進去的人別想再活著出來了。而且裏麵的刑罰絕對是花樣百出,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姨娘眼見兩個相府護衛進來就要將她押走,連忙踉蹌著站起來,望著怒氣衝衝的嶽霖軒瘋狂大笑起來。

“嶽霖軒枉我對你一片深情,不惜以太師嫡女的身份嫁到相府給你做姨娘,可是卻沒想到你竟然心裏一直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連同她的傻女兒也當成了心頭寶。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會輸給一個死人。”薛姨娘使勁甩開準備押解她的護衛,雙目赤紅,狠狠瞪向嶽霖軒,繼續道,“不過我要告訴你,你的那個傻女兒再也無法回來了。她現在已經被鬼附身了!你當真以為你的傻女兒是恢複神智了嗎?”薛姨娘說完,看到嶽霖軒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她就知道她的話奏效了。

今天她就是死,也要讓嶽霖軒的心裏從此落下病根。隨即她用無比惡毒的眼神看了嶽靈惜一眼,轉身快速地一頭撞向廳內的花柱上。

隻聽“嘭”的一聲,薛姨娘的身子頹敗地倒在了地上。額頭和花柱上血跡斑斑。

“姨娘……嗚嗚……”嶽靈珊連忙爬到薛姨娘的跟前抱住薛姨娘的屍體大哭不止。

嶽霖軒一陣心煩,怒喝道:“再哭就滾出相府!”

此話一出嶽靈珊果然不敢再哭出來,隻望著地上死去的薛姨娘內心悲慟無比。

“將薛姨娘的屍體送回太師府。其他姨娘和二小姐、三小姐閉門思過三個月,沒有本相的吩咐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其餘人各自領罰二十杖。以後誰要是再敢做出傷害惜兒的事,別怪本相心狠手辣!”

“多謝相爺開恩。”其餘的姨娘和下人齊齊鬆了一口氣,虛脫了一般。

嶽靈惜掃了一眼薛姨娘的屍體,眼裏露出深深的厭惡。剛才她對薛姨娘用口語說出來的四個字是“蓮枝”、“毒藥”。原本她也不是十分確定嶽靈惜是因為毒藥而變得癡傻。她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從蓮枝每次都很在意她吃飯的古怪,再加上之前薛姨娘和嶽靈珊的反常表現,她就有了這樣的大膽猜測。

蓮枝是薛姨娘派去翠眼閣伺候嶽靈惜的人,可是蓮枝平時對嶽靈惜根本不好,為什麽會偏偏在意她吃飯,由此可見必然事有妖異。於是她就故意對薛姨娘說出了“蓮枝”、“毒藥”,沒想到薛姨娘做賊心虛,她的表現自然驗證了她的猜測是對的。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薛姨娘會那麽惡毒,臨死之前還擺了她一道,挑撥她和美男爹爹的關係。雖然美男爹爹沒再說什麽,但是當他聽到薛姨娘的番話時,劇烈的反應已經說明了薛姨娘的話已經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隻要薛姨娘的話在他的心裏存在一天,那麽她和美男爹爹的嫌隙就一定存在。

嶽靈惜咬了咬唇,心裏暗道自己一定要想出法子解開美男爹爹的心結。

離開大廳後,嶽霖軒連晚膳也未用,就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嶽靈惜也不去打擾,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想要嶽霖軒接受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不過擺平了相府的一幹牛鬼蛇神,嶽靈惜感到神清氣爽。

有了好心情,嶽靈惜晚膳用了不少。晚膳用罷,嶽靈惜又用了一盞茶,才吩咐采茵將翠眼閣上下的所有下人集到了花廳。一幹下人進了花廳看到坐在主位的嶽靈惜,頓時低眉斂目地上前,然後跪地行禮,態度恭敬無比,又隱隱透出一絲惶恐不安。

嶽靈惜挑起鬥彩團花茶盞,冷眼瞥著茶盞裏不斷起起伏伏的翠色茶葉,扇似的蝶羽投下繁密陰晴的暗影。久久她才淺呷了一口淺綠色的茶湯,不發一語。

沒有嶽靈惜的吱聲,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自然不敢起來,於是乖順無比地一直跪著,心口窩卻怦怦地跳個不停。不消片刻,額頭上便冷汗涔涔,卻沒有一個敢動手抹去淋淋的冷汗。

自這些下人進入花廳,嶽靈惜未曾看過一眼,仿佛完全不知道跪了一地的奴才。有時必要的沉默絕對是最好的震懾。

這具身體裏的記憶告訴她,這些年翠煙閣的大部分下人根本就不把一個傻小姐放在眼裏,簡直都要騎到嶽靈惜的頭上了。既然如今她入住翠眼閣,她就要整頓一番,絕不允許有刁奴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時間拿捏得差不多了,嶽靈惜仰起冷豔的麵容,不怒自威道:“采茵將人名單上的幾個下人讓人拖到暴室關上一天,改日再打發給牙婆子。”

此話一出,跪在地上的下人個個內心滲出一股寒意。隻覺坐在上麵的女子雖然年紀輕輕,卻神色言語透出一股狠辣,帶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同時又高貴得讓人自慚形穢,不由得想要臣服於她。

采茵依言,展開手裏的一張名單念了起來。被念到名字的幾個丫環和嬤嬤嚇得撲通一聲直接倒地,一回過神,連忙伏首用額頭把地板撞得怦怦響,驚恐無比地連聲求饒。

嶽靈惜完全無視,充耳不聞,隻顧閑適地品茗。這幾個刁奴都是幾個姨娘當初安插在翠眼閣的眼線,平日裏對嶽靈惜作威作福,簡直比嶽靈惜更像主子,可恨至極。

片刻功夫,便有幾個粗使婆子連忙上前用汗巾塞住這幾個下人的嘴巴,利落無比地拖出了花廳。留下來的下人跪在原地,態度變得更加恭穆無比,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今日的大小姐已經脫胎換骨,殺伐果斷,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可以隨意被人欺辱的傻小姐了。

見數十人的花廳仿若一人般靜寂,嶽靈惜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接著恩威並施,立了規矩,那些下人見識了如今這位主子的狠辣手段,自是爭相起誓追隨嶽靈惜,絕無二心。達到了預期效果,嶽靈惜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吩咐下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