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是姑夫還是情人?(3)

果真,不出司機所料,剛在橙鎮停下兩分鍾,我便看到姑姑的車向這駛來。像是這兒的常客,她一下車,便有侍者笑靨如花的伺候到位,隻不過她好像是很不高興,唇緊緊抿著,仿佛是很沒好氣似的從車裏拽出包,就“啪”的一下甩上車門向前走去。

後麵有侍者步步跟隨,看她進了橙鎮,我也隨之跟上去,沒想到門口竟有人攔住盤問,“你好,請問你是找人還是……”

“前麵的寧潔是我姐,”我胡亂編了個理由,不等那人回答,錯身就向裏麵走去。我一直以為這隻是個’“非富即貴”之人來的豪華會所,卻沒想到竟還是個世外桃源花園雅境。隨著姑姑踏入後方側門,大片大片的梅花映入眼前,冬雪皚皚,梅朵粉粉,流水涓涓,與外麵那份喧囂紛擾,簡直是兩個天下。

我隨著地板上的濕腳印向前走去,還沒找到姑姑的影子,卻先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很小,卻仿佛是恨到極點。

“季南安,你就是這樣喜歡我?”

心裏一咯噔,我頓時愣在原處。其實根據那句話,事情已然大白,再在這是非之地聽下去無異於偷人隱私,多看些無聊情熱的戲。可是莫名的,我的腿卻像是被鉛灌了一般,根本挪不動步子。我往四周瞅了瞅,旁邊正有一叢開的特別繁盛的梅樹,依稀掩映在別致的假山之後,正適合躲藏。

我屏住呼吸,慢慢挪了過去。心裏想著,幸好今天隻套了個乳白色毛衣大衫,可以與景相容便於隱蔽。

那個男人的聲音低低在梅雪中暈開,清朗中竟有些無奈,“寧潔,那你要我怎麽對你?”

“是你說的,我們立場不同,注定要做最普通的同事,不,有時候,連最普通的同事都做不成,”他勾起唇角,緩緩苦笑,“是你界定了你我的關係,怎麽到頭來,不對的都是我?”

“可是……”

“沒什麽可是,”他語氣更輕,甚至有些戲謔,“我們這樣,就挺好。再說你今天這樣貿然約我,就不怕被你那哥哥看見?”

“我不管別的,”姑姑深吸一口氣,緊緊盯著他,“我隻問你一句,你喜歡寧蔚?”

“我和她怎樣與你也沒有關係,”季南安笑,一手插在兜裏,慢慢錯前一步,“寧潔,我還有事兒……”

“我隻要你這一句話,季南安!”隻邁了一步,又被姑姑拽回胳膊,她的聲音微高,我甚至聽到了她因緊張和不安微粗的呼吸,“你實話告訴我。”

“那好,我告訴你。”季南安回過頭,雙眸突然眯起向這邊看來,那眼神犀利冰澈,好像能看透人的心底。我心裏一顫,以為他是發現了我的存在,隻能下意識低頭,卻不想他隻是側頭,語氣沒有一絲變化,“我喜歡寧蔚又怎麽樣?她年輕漂亮,現在還外帶聰明高悟性這又一個優點,我為什麽不能喜歡?再說,你那好哥哥不是說我季南安是因為你的身份才與你曖昧不清嗎?寧蔚如今的位置,要比你厲害。”

“季南安!”姑姑猛然向前,擋住他向前的去路,“你以為寧蔚會喜歡你?”她深深的看著他,漸漸的竟有笑容自唇角蔓延,“你不知道吧?人家寧蔚在國外早已經有了個男朋友,我前段日子還聽著她和男朋友情深意綿呢。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看的上她,她就必須要喜歡你?”

“我不以為我是多好的東西,”季南安語氣平靜,唇角弧度甚至更深了些,“可是這有什麽關係?我喜歡誰,碰的誰的壁,和你寧總也沒關係吧?”

“季南安!”姑姑聲音拔高,上前一步狠狠攥住他的胳膊,“你給我站住!”

我以為季南安會甩身而去,但卻沒料到他會轉過身來,唇角高揚,眸內卻是讓人心寒顫粟,“寧潔,有些事情說白了沒什麽好處,”他眼睛微微眯起,語氣帶著迫使人屈服的張力,“你說,如果寧蔚知道自己在國外的每個月,自家的老頭子都曾經給她打過錢。那些錢足夠保她在國外安然無憂,不會這麽勞累辛苦。她會怎麽想?”

我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滯下來。

“是,她本來就恨我。是因為她認為我雀占鳳巢,奪去了她原本應該受到的父愛或家世之寵。這無可厚非,反正我和她原來就沒什麽關係,她恨死我就是,可是你呢?”他步步逼近她,唇角弧度慢慢張揚成噬人弧度,語氣卻輕飄起來,“你說,如果她知道扣她生活費,阻斷她回家的人就是自己的親姑姑和親叔叔,該會怎麽想?你說,如果她將這些都聽在心裏,你們所‘替她’考慮的這麽多,她會不會還站在你們那邊,把你們當成是至親的人?”

這一番話讓姑姑寧潔如呆子般怔愣在原處,而季南安說罷,卻輕哼一聲,錯身向前。

他步子邁的很大,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裏。

而我,許是因為置身這兒太久的緣故,則是手腳冰涼。

我以為這一出戲演到現在已經足夠精彩。卻沒想到,更具震撼力的鏡頭遠在後麵上演,姑姑竟然突然上前,從後麵一把攬住季南安的腰,“南安!”聲音似乎已經嗚咽,幾近低沉的窩藏在季南安的衣服裏,“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你明知道我對你……你明知道……可是你怎麽來招惹我?你怎麽能招惹了我然後又這樣走?”

“你知不知道我的情境有多難?”

季南安將她放於他腰間的手一下下掰開,她死死的抓著他的衣服,掰開一個幾乎又更加攥緊一個,仿佛他就是她救命的浮木。她的哭聲越來越低,顯然又和季南安說了些什麽,我隻看到季南安把手往她掌上一捂,緊接著姑姑便像是個撒嬌半天終於得到恩寵的孩子,一頭鑽到他的懷裏泣不成聲。

隔得太遠了,姑姑哭的太厲害了,我一點也聽不清楚她們之間的對話。

但是看這樣子,傻子也會知道,是如此依依不舍,情深似海。

我眼睜睜的看著我那長輩姑姑在一瞬間由義正詞嚴的抗議者化身變為哭淒淒的被拋人,中間差異之大,簡直讓人心駭。寧潔今年已經三十五了,可是卻在這個男人麵前哭的像個情思初動的孩子。回國這麽久,這是我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她,看她雖然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卻有幾分成熟的妖嬈和媚氣;看她的眼睛雖沒有寧家人獨有的大而有神,卻是如此具有代表性的“鳳目”,即使在哭的時候,似乎也有幾分柔情似水的妖冶;看她的櫻唇微啟,明明是如此狼狽不堪的形象,卻讓人覺得吐氣如蘭,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氣息。

季南安少年老成,姑姑風韻猶存。如此美景在我看來,竟有了幾分和諧。

不知道為什麽,我為我這樣的認知,居然有了幾分酸澀和難過,仿佛有什麽堵在了心口,牽連著每次呼吸都窒悶壓抑,仿佛整個人被凍的麻木了,就連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都那麽廢力氣。屁股一陣疼痛,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坐在了地上,冰冷的石磚浸著最寒的水汽,由掌心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恍惚間,耳邊突然響起很久之前的話,“蔚蔚,她季南安不是個東西。”

那時候以為他們真的是勢不兩立,仿佛我和季南安一般,是水火不容的兩敵。

到了今天才知道,這隻是情人間被忽視的嗔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