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許靖青給曉霜聯係了車馬,三天後就送她去徽州。佟氏很不甘願,但是也隻能妥協。許靖青交待她許多,“此去徽州得需要一些時間,屆時送你去碼頭再走水路。”

染曉霜對他自是感激,佟氏滿臉不悅,在她心裏曉霜這樣離去根本不識好歹。曉霜無可辯駁,何況在佟氏麵前做這樣的辯駁根本毫無用處。她不需要看佟氏的臉色過日子——她不禁同情表哥,怎娶了這樣一個女子……

出發去徽州那天早上,天好不容易止了雨,雖然還是陰沉沉的,但好歹地上是幹的。空氣中漫溢著清甜,鳥兒啾鳴,似乎也在歡喜天氣放晴。碧色陪著曉霜去徽州,許靖青交待道:“要照顧好表小姐。曉霜,到了那兒寫封信回來,好叫我們安心。”

曉霜點了點頭。

上了馬車,曉霜心裏更不是滋味了。去徽州也不知道是什麽光景?姨母縱然不說什麽,底下那些人肯定會對她指指點點。寄人籬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可是沒有了依傍的人,隻能去尋求隻存的親戚啊……

車子搖搖晃晃,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嘎然而止。

曉霜的心頓時懸到極致!她如今最害怕的就是馬車突然停下了。這樣的事情她已經經曆了不止一次……每次馬車被停下,都意味著她要被人擄走!她都怕了這種事了。

懸著心問外麵,“發生什麽事?”

靜悄悄沒有人答言。一會兒有人說,“沒事,馬車被絆住了。”

接著又軲轆軲轆地往前開。曉霜的心複又歸位,但癖有一種忐忑揮之不去。她靠在窗欞旁,掀起簾子看外頭。外麵是大街,鋪麵都開著,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曉霜想起了耶律赦……他到哪裏了?此時想必也還在江麵上漂泊吧?

每每一想起他,心就如刀絞般疼痛。他們永遠不能再見麵,這個念頭總是在煎熬著她。縱然他曾經欺負她,從不給她好臉色,然而他給她的卻也是真心實意的溫暖。

車子顛簸,外景逐漸安靜下來。曉霜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麵卻是官道!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們明明是要去碼頭的,怎麽會上官道?連忙爬到前頭,和駕車的人道:“大哥,你駛錯方向了。這不是去碼頭的路。”

那人冷冷瞥她一眼,“我們就是從這裏走。”

染曉霜盯著他,忽然道:“你不是許府的人!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這可是擄人的勾當,會被官府抓起來坐牢的!”

馬車夫冷笑,“坐牢?俺不怕。”

曉霜一聽急了!剛剛還不敢確定這個人是不是擄了她們,但聽他現在這語氣,分明就是!明明之前是表哥家裏的小廝替他們駕車,怎麽轉眼成了這個人?她放下怒容,可憐兮兮地說:“大哥,我是許靖青的表妹,我們家在蘇州有權有勢,你若是得罪了他……“

“你省省吧,”車地涼涼地道,“是許家的當家夫人讓我們把你送走的,還有什麽可說?”

染曉霜臉色巨變!是佟氏?!“她要你把我們送到哪裏去?”

“不知道嗎?當然是給高勝安做小妾啊!”

染曉霜的頭頂上好似打了個焦雷!佟氏竟然把她賣給高勝安做小妾?不不不,表哥是否知道?還是這件事是瞞著表哥的……

碧色臉上亦露出了惶恐不安,“怎麽會這樣……夫人怎麽能這樣對表小姐……”

染曉霜咬了咬下唇,“大哥,您放了我們行嗎?要是到了那高勝安那裏,我們也活不成了。”

“放了你們,就是我活不成。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縱然同情可憐你,也不想搭上我的命做賠償。”

曉霜全身顫抖。碧色著急地哭起來,曉霜心煩意亂,被她這麽嚎哭弄得更加無措,隻得安慰:“別哭。他們隻是想要我,讓他們放你回許府。”

碧色眼裏有驚訝,隨即道:“好,好。”

曉霜苦笑一聲。果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哪怕一句虛偽的‘表小姐,碧色與你同甘共苦’都不說。她讓車夫把碧色弄下車,車夫看怪物似的看她:“自然是兩個人一起到高家去。兩個人上了車,我隻帶一個人去高家,你讓我和高相公怎麽交待?”

碧色聞言大聲啼哭,曉霜憤然道:“我又未曾許給高家,這樣將我送去,根本欺人太甚!你把車停下!”

車夫哪裏理她。

曉霜怒氣蓋頂,衝過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幾乎沒把他撞到地上去!他怒目圓睜瞪著染曉霜,“你瘋了?要死也別拉我墊背!”

“給我把車子停下!”她咆哮怒吼。

她的聲音太清脆,音量有限,就算是怒吼聽起來也不具懾魄力,車夫哪裏理她。

染曉霜扶住車欞,一腳腳朝車夫身上招呼。那車夫沒料到個大家閨秀竟會有這樣的舉止,不由驚呆。半晌才道:“小姐你就認命吧,既然是許夫人給你保的媒,你若逃了,讓他們也不好做人。”

曉霜冷冷地:“她好不好做人與我什麽相幹?她可曾問過我!”她根本就是被騙的!心裏耿耿於懷,不知道表哥究竟是與佟氏一夥兒的,還是也根本被蒙在鼓裏。

她欲哭無淚,苦痛排山倒海而來!她為何這般命苦……連一個棲身之所都找不到,要這樣顛沛流離!

那車夫駕著馬,冷哼道:“我勸你快坐好,不然一會兒被甩出馬去摔成重傷,可沒人救治你。”

“死也比嫁給那高勝安做小妾好!”染曉霜縱身就欲跳下車。

這可把馬車夫嚇了一大跳,連忙勒住馬繩,才讓染曉霜穩穩地跳到地上毫發無傷。曉霜腳一著地立刻就跑,車夫連忙駕了車去追,嘴裏叫著:“喂,你別跑!你這不是存心叫我難做人嗎?”

曉霜拚了勁地往山上跑。上了山馬車追上她,她知道。她緊張地隻記得奔跑,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嚎哭出聲。她為何要忍受這樣的痛苦磨難!她究竟做錯了什麽……馬蹄聲逐漸消失,她回頭看,馬車夫正跳下馬車前來追她。

她慌不擇路,一邊回頭看一邊往上跑,石頭絆到她的腳,讓她結結實實摔了一跤,膝蓋碰上尖銳的石頭,似乎把腿骨都震碎了!她忍著疼,一瘸一拐地往上跑。突然間聽到馬車夫啊得一聲叫,回頭看他,隻見他捂著頭,有鮮紅的血跡自他指間流出來。

呃,怎麽……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