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同床異夢

顧安寧曾經說過,狐狸精這種東西,從本質上來說和小強是差不多的,都是那種打不死,看著又心生厭煩的生物。

顧行歌深以為然。

家宴結束的時候,天已經晚了,顧行歌和葉錦言也就留在了老宅裏麵,她坐在床邊,心不在焉地擦著頭發,越想越覺得丁月妍實在是不對勁。

和老爺子商量完事,葉錦言一推開門便看到她頂著毛巾,皺著眉頭坐在那裏,心裏不由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顧行歌到底知不知道吊墜裏有丁月妍照片的事情,但是今天飯桌上,丁月妍那幾句話,他不相信以顧行歌的敏銳,會沒有察覺到分毫不對。

對顏玉也好,對樂怡也罷,葉錦言都不會有這種感覺,因為跟那兩個女人之間,他們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但是丁月妍不一樣。

丁月妍其實是他年少時喜歡過的人,雖然現在回想起來,不過就是毛頭小子沒分清朋友和喜歡之間的差別罷了,但是在當時,幾乎他們那群人都知道,葉家小五喜歡丁月妍。

那個吊墜,是當年丁月妍要出國前夕,他想作為告白禮物送給她的,但那個時候,丁月妍卻是笑著拒絕了他,說隻是把他當兄弟而已。

後來他閱曆增加,也弄懂了對丁月妍到底是個什麽感覺,但一直就沒遇上能讓他感興趣的女人,每每被家裏催著結婚之後,他有時候就會想,幹脆等她回來,再努力上一次,娶了丁月妍算了,反正知根知底,況且結婚也不一定就是有愛情。

再後來,他遇上了顧行歌。

顧行歌這個人,初見時他以為她有點呆,幹什麽事都有些橫衝直撞,可是相處下來卻發現,她的內裏實在是太過腹黑,可時至今日,他又覺得不僅僅隻是這樣。

她每一分鍾都會引起他濃厚的興趣來。

所以在看到丁月妍出現的時候,葉錦言第一反應並不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是下意識地去看顧行歌,擔心顧行歌會是什麽反應。

就像是丁月妍告訴他自己要回國,想讓他來接一下機時一樣,他瞞著顧行歌去了,雖然他也知道,以他們倆這種基於契約的關係,告訴顧行歌才是最好的選擇,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終歸還是……關心則亂。

他苦笑了一下,走過去幫顧行歌擦頭發:“你是想就這麽坐著,等頭發自己把自己擦幹?”

顧行歌這才猛然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發梢:“這不都擦得半幹了嗎?等一會兒就幹了,硬擦對頭發不好。”

“頂著毛巾等?”

“你為什麽一定要說出來呢?”顧行歌嘟囔了一句,伸長了胳膊把單詞書給摸了過來,“我今天單詞還沒看,總覺得回到了我不堪回首的高中時代。”

為了不談到丁月妍,葉錦言便順著她的話題說了下去:“怎麽,你高中時難道過得不好?”

“雖然我很想這麽說,可惜大概會被說成矯情,”她專注地看著單詞,回答便有些敷衍,“成績從來沒掉出過前五,出了什麽事老師也是站在我這邊,雖然人緣有點問題吧,但那時候都忙著埋頭學習,也沒差多少。”

顧行歌自嘲地笑了笑:“不過那個年紀,心裏都憤世嫉俗,恨不得明天就世界毀滅算了,也算不上過得有多舒服。”

葉錦言的動作一停,的確如同顧行歌所說,十多歲的那個年紀裏,大部分人都是憤世嫉俗,可是顧行歌覺得不舒服,多半是因為家裏那一灘爛事。

那時候雖然莫長風還在,可畢竟常年在隊裏,留在家裏的顧行歌受了李沐多少氣,他也是能想象的出來的。

“怎麽?”察覺到他停了下來,顧行歌晃了晃腦袋,“已經幹了嗎?”

“算是吧,”葉錦言放下毛巾,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高中不是住校?”

知道葉錦言猜到了自己不痛快的根源,顧行歌也沒隱瞞,反正他想知道的話自己都能查出來:“我家離得近,市裏的話,住校要監護人簽字,莫長海倒是想給我簽,但是李沐不讓,說什麽我自己照顧不好自己。還不就是想折騰我,怎麽可能有其他想法?”

“啊,不過現在想想,”她點了點下唇,毫不在意地說,“還有可能是盯著我,不讓我母親那邊的人接近我,因為我成年之前,母親留下的財產,都是被監護人暫時保管的。”

對於顧行歌的家事,葉錦言不太好開口,便站起身來:“我先去洗澡。”

她點了點頭,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手裏的書上。

直到兩人關了燈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也不過就是又不痛不癢的聊了幾句,根本就沒涉及到今天飯桌上發生的一切。

葉錦言看著身邊呼吸已經平穩的姑娘,眉頭緊鎖。

他本來是擔心她要是開口問了丁月妍的事情,自己要怎麽回答,可是現在她一個字都沒提,按理說他應該鬆一口氣才對,但事實上,他心裏變得更加不舒服了。

他把跟顧行歌相關的事情都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上,想要知道跟她有關的任何事,生怕她再受到一點傷害。

但是在顧行歌心裏,又是怎麽看待他的?

僅僅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合作同伴而已?

在心裏嘲笑了一下自己的兒女情長,葉錦言展臂將她抱到了自己懷裏,聞著她剛洗過的、帶著清新味道的發香,慢慢入睡。

已經合上了雙眼的他,沒看到懷裏的顧行歌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如此清澈,絲毫沒有半分睡意。

差不多是半夜兩點的時候,顧行歌輕輕搬開了男人壓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悄無聲息的翻身下床,順手拿起了手機,躲到了衛生間裏。

葉錦言在最開始的時候,即便是睡覺,身邊稍微有點響動——哪怕是她半夜醒來翻個身——都會立刻清醒,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她身邊的時候,男人已經可以徹底的熟睡。

雖然知道這點,顧行歌為了不驚醒他,還是沒有選擇打開衛生間的燈,隻是按亮了手機屏幕,不假思索地輸入一串數字,然後按下了撥出鍵。

電話還沒響到三聲,對麵便哢嚓一聲接了起來,那把熟悉的帶笑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小行歌,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打過來。”

顧行歌勾起了嘴角:“我肯定不會在白天給你打電話,誰不知道顏師兄你是個在中國過著美國時間的奇葩?”

“我怎麽聽著這話那麽不對勁呢,小丫頭片子,嘴再這麽毒下去可真就沒人敢要了啊。”

“我結婚了,”顧行歌淡定回擊,“你不是在就知道了嗎,這麽快就忘了,可別是老年癡呆了啊。”

顏清和輕輕地笑聲在靜謐的夜晚響了起來:“你是說葉錦言?得了吧,你騙得了別人還想來騙我?你們倆要真的是基於感情基礎結的婚,你還會打這個電話給我嗎。”

“我也沒指望騙過你這隻老狐狸,”顧行歌完全沒被他打擊到,輕鬆地說道,“但是到底是為什麽我沒法對你明說,我的保密能力向來是不錯的。”

她聽到顏清和那邊傳來了點煙的聲音,隨後男人抽了口煙,繼續道:“行了,寒暄就到此為止吧。你是想知道葉錦言找我什麽事?”

“這不是主要的,”顧行歌用手指繞著一縷長發,“我估計是跟他的任務有關係,我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主要是這兩天見了兩個人,我覺得實在是……不對勁。”

“說說看。”

“先是晏盛平,”她回想著那次見麵的場景,“他來帝城,說是有個項目,但別人我不敢說,他我還是知道的。他人生目標就是成為第二個股神巴菲特,現在股市一片大好,他不關心這個,反而跑到這裏來考察,難道不奇怪嗎?”

對麵的人雖然沒有回應,但是顧行歌知道他在聽,也就繼續說了下去:“然後是今天那個叫丁月妍的,說是葉家老爺子老戰友的孫子,跟葉錦言一起長大的,跟我在晚飯上唇槍舌戰了一次,還擺出一副正室鬥小三的模樣來。”

“怎麽,青梅竹馬?”顏清和笑了起來。

“顏師兄,能別打趣我嗎?”顧行歌無奈了,“要是隻是青梅竹馬,我還用得著跟你說,她的眼神很不對,完全不像是想要搶男人,反而更像是在評估我的能力。”

“嗯?”顏清和來了興趣,“你沒看錯?”

顧行歌靠到了牆上:“當然,我對我的眼力很有信心,而且最關鍵的是,我總覺得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他似乎抽了張紙寫了點什麽:“你回頭把丁月妍的名字短信給我。我這兩天幫你查查,晏盛平的事這兩天就能給你個大概,但是丁月妍這個事,我不太敢保證。”

“啊對了,還有件事。”顧行歌補充道,在黑暗裏,她的眼睛裏埋葬了炙盛的冰原風,“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肖林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