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前啟後插曲2

承前啟後插曲2

數日後,在通往古昆侖山脈一支脈公主山山腳下的山路上,行駛著一列軍用卡車,上麵坐滿了荷槍實彈滿身疲憊的士兵。從未見過四個軲轤不用馬拉的車子的山民們,一路攆著車子跑。

車隊來到公主山主峰的山腳下停下了。一身戎裝的一江從一輛吉普車上走了下來,遙望清遠幽秘的公主山主峰,眼眶不由潮濕了,喃喃自語道:“公主山,我的故鄉,自年幼我就離開了你的懷抱。今天我回來了,卻是帶著罪孽深重的心情而來。”

一旁的陳副官遞上一具望遠鏡。從鏡頭裏,一江把位於公主山主峰一座峭壁上的麒麟洞看了個一清二楚。他命令陳副官,立即在方圓十公裏範圍內,封閉所有通往公主山的道路;備好三牲五畜。

為滅了漣城日本特務機關長田鳥,一江把隊伍拉到公主山,就是效仿當年的孫殿英來此盜掘古墓。可與孫殿英不同的是,他要盜掘的是自己祖宗的公主墓。

兩日後的午間,一江登上公主山主峰,回首巡望。一輪暈紅的太陽隱匿於雲天中,使得眼前層巒疊幛的峰峰嶺嶺披上了重重詭秘而陰悒的暗色。一江微合上眼,感受著古老幽閉的山鄉帶給自己震撼和傷悲。事已至此,毫無退路,一江睜開眼,拄著拐杖頗費力氣地攀爬到主峰崖壁中央的麒麟洞前。洞外,雜樹叢生,野草茂密,蒼苔蔽地。巨大的洞口由大塊的石條封閉得合絲嚴縫,構成一扇爬滿山藤雜草的碩大墓門。

陳副官指揮士兵於洞口供上三牲五畜,點燃一柱香送到一江的手中。

一江仰麵向天,緊閉著的雙眼裏熱淚滾滾,他無比痛苦自責地喃喃道:“列祖列宗,不肖子孫一江,為亡倭寇,情不得已掘墓取出麒麟丹,以盡顯其威力滅倭賊!祖宗在上,不肖子孫一江在此立下重誓,完滅倭寇之日,我定到墓前以死謝罪!”

悲苦的一江猛地仆地而跪,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陳副官趨前攙扶起他,轉向洞外一側,然後向工兵下達了清理墓門埋下炸藥,盡早炸墓的命令。

數十工兵手持工兵鍬費時一個多鍾頭才鏟除完墓門上的山藤雜草,竟意外地發現墓門上遺留下曾被盜掘的痕跡。正處於悲痛中的一江不由大吃一驚,走上前仔細勘察一番之後,召來工兵隊長,問他可否看出此墓曾被盜過幾次。

工兵隊長再次查勘後確定,隻盜掘過一次。一江方鬆了口氣說:“史上此墓確曾被盜,但在即時追回墓中陪葬之物後,重新回封,應該就是這一次了。”

“轟隆隆”一陣巨響之後,碩大的麒麟洞墓門被炸開一個豁口,一股極陰冷的風席卷而出,令周圍一幹官兵凍得直打寒顫。

在陳副官的率領下,數十士兵蜂擁湧入洞內。但覺一股股寒徹透骨的冷風撲麵而來遍襲全身,幾乎凍成冰棍,根本無法深入洞內。即便是立足洞外的官兵們,亦個個冷得渾身直打哆嗦,紛紛後撤。

一江驀然憶起,幼年時曾聽老人說起,要入麒麟洞,必穿七層襖。他立刻下令暫停入內,派人去山下從山民家裏買來皮襖皮褲再行入洞。但他囑咐帶隊的軍需官,要盡量去遠點,否則附近的山民得知此事,他即便架上大炮,也必將走不出公主山半步。

兩天後,軍需官方采買到足夠數量的所需皮服。陳副官等官兵穿上皮服後,再次進入麒麟洞。

一江佇立洞外,昂藏的身軀瞬間萎頓,臉上熱淚長流。

陳副官率領眾士兵深入洞窟。該洞顯然是天然洞穴,但仍可看出有多處遺下人工砍鑿挖掘痕跡,應該是在改建為墓穴時所留。洞壁兩側怪石嶙峋苔蘚密布,一股股陰森冷風從洞穴深處翻卷而來,即便穿了皮襖皮褲,但覺徹骨寒氣襲身,令人畏縮不敢前行。

陳副官命人在洞內點上篝火,依次向前類推而行。前進了大約一公裏,又一道墓門阻住了去路。工兵們經幾小時的奮戰,終於將這道墓門轟開。待硝煙散盡,公主墓初顯真容。

陳副官命人向一江報告發現公主墓。一江得報,臉上淚水縱橫,悲痛連連道:“罷,罷了,事已至此,一生罵名已然背負,老祖宗泉下有知,得罪了!”

公主墓完全依照山洞原來形狀渾然天成,墓穴處在洞深處,由數十巨大石塊砌建。現在墓穴已被炸藥炸開,內裏,一副巨大的棺槨停放在大理石搭建的高台上,工兵們正在傾力剝離外槨。

一江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內道墓門,卻見陳副官正望著墓穴前豎著的一塊石碑發愣,見一江進來了,向他指了指石碑說:“團長,您看!”

一江定睛看去,一塊長約一百公分、寬約五十公分的石碑上書有“擅掘此墓者禍及千秋萬代”十一個大字。

一聲悠然長歎,一江痛徹肺腑道:“祖宗立此碑便是警戒後人,不要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何曾想,掘墓者竟是他們嫡親的後代。不知會怎樣個禍及千秋萬代?若果真靈驗,就不僅僅是我一江個人的性命了,一姓的所有後代將為我付出慘痛的代價呀!”

陳副官沉默少頃,真誠規勸道:“團長,那咱們另想它策吧。若然這道咒語確實,這個責任您背負得起嗎?”

一江勃然怒道:“那你要我怎樣?放過田鳥那廝?我日夜兼程不惜前來刨祖墳,是一時頭腦發熱?”

陳副官默然退向一側。

稍後,外槨成功剝離,一具晶瑩剔透的玉棺呈現在一江眼前。望進去,裏麵的珠寶等物隱約可見。

陳副官走到他跟前謹慎地問:“團長,開棺嗎?”

一江背轉過身子,一顆腦袋深深低垂道:“事情已然如此,一切以大局為重。——開棺!

陳副官向工兵們重重地揮了下手。

隨著撬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江昂藏的身體愈來愈劇烈地顫抖著,淚水盈眶紛然而落。

“團長,棺蓋已然鬆動,可以開棺了。”陳副官走到他身邊報告道。

一江轉過身來,抖落身上的大氅,命令所有官兵退出洞外。陳副官原地未動請求道:“團長,還是讓我來吧!”

一江對他冷冷道:“開棺者必死無疑,你還願意嗎?”

陳副官也不說話,向後一招手,上來兩名士兵欲架住一江。一江雙手擒住近前士兵手臂,雙腕一個內撇,兩名士兵雙雙栽於當地。一江從腰間掏出白朗寧手槍,指向副官及手下怒喝道:“全給我退出洞外,緊閉雙眼。快——!”

待陳副官和全體官兵退出洞外後,一江仆地而跪,一顆頭抵在地上重重三叩首,淚流滿麵悲愴一聲喊道:“老祖宗,對不起呀,今倭寇當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不肖子孫一江為國請命,誓滅倭寇酋首,盜掘祖墓,暫取麒麟丹一用。請列祖列宗成全不肖子孫滅賊之願望!”

從地上爬起的一江走近棺槨,凝神屏息運了一把臂力,伸出雙手抵住棺蓋,沉沉的“嗨”的一聲。但見一道強過閃電數百數千倍的巨亮豁然從棺內迸射而出,一江隻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擊打了一記,而那道巨亮光束耀得他滿麵淒愴猙獰無比,眼中淚水滾滾。

藏身洞口一側的陳副官覷見一道巨光閃過眼前,擔心一江受到傷害,率眾士兵們衝進洞內,但見一江如此一副戚然狀,他與眾士兵個個均垂首神傷。

一江虛脫般對陳副官道:“棺中應有一深紅色玉球狀物體,你仔細檢視小心取出,其他物品概不準動。”

陳副官點點頭,走向已打開棺蓋的內棺。當他從士兵放在棺槨旁的一塊墊石踏上去看那齊人高的棺槨內麵時,突地“啊”的一聲驚叫,從石上栽了下來。幸得一江眼疾手快,一手撈住了他。

“你怎麽了?”他疾問。

“裏,裏麵躺,躺著的,是,是……活人!”陳副官滿麵煞白,語不成聲驚惶萬狀道。

“胡說!哪有在墓裏封了數千年的人還活著的。是你眼花了吧?”一江輕斥道。

陳副官大喘了幾口氣,驚悸中帶些恍惑地說:“是真的,好美的一個女子,我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如這般美的女子!”

一江愣怔片刻,驀地仆地而跪,嚎啕痛哭道:“祖奶奶,祖奶奶,不孝子孫罪該萬死呀!”

陳副官扶起他踏上墊腳石。一江凝目向棺內望去,但見滿棺的珠寶金銀中,果真躺著位二十如許的貌美女子。一江瞠目結舌之際,突然想起小時候夏夜在樹下乘涼時,奶奶曾對他講過,祖奶奶一生到老看上去都隻有二十歲。那時他還以為祖奶奶被下輩神話了,今日一觀之下,果不其然。

就在祖奶奶的胸前,安放著一個敞著盒蓋的錦盒,盒中就是老輩口口相傳的那顆麒麟丹,圓圓溜溜嬰孩拳頭般大小,呈深紅色靜臥在那兒,而剛才棺內發出的那道巨光就來自於它。

一江探過身體,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捧出錦盒,關好蓋,轉身走下墊腳石,麵向他的士兵們,高高地將錦盒托舉在空中,悲愴而激昂道:“各位,這就是我一江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拿去取田鳥項上人頭的麒麟丹。或許我走出這個山洞便將斃命,希望眾弟兄不忘國恥,一定代我完成這項使命,一江在此拜托了!”

隨即,他仆伏於地,重重的一叩首後,雙手托出內裝麒麟丹的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