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有耳
“天兒,”頓了一頓,天後說道:“今日鳳主要來,你們也有好久沒見,鳳主如今正在賓閣之中,不如你去見見。”
正卷著畫卷,墨訓手中忙個不停,嘴中也是一疊聲的問道:“那個鳳主,當年不是被大哥說成是‘棍棒下還教不好的浪子’麽,大哥為了規訓侄兒,強製不許侄兒和鳳主見麵,如今怎麽天後竟讓侄兒去見他?”
輕輕端起茶盞,天後喝了一口甜茶:“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如今鳳主也長大了,前些年終於接了鳳族的金印,做了一族之主,怎麽也該穩重了,哪裏還是當年那個樣子。”
低頭喟笑,墨訓不再說話,隻是忙著撫平畫卷,心無旁騖。
法天看了看遙汀,看她正在逗弄著懷中的雪獸,頗為自得其樂,倒是有些擔心,不放心把她獨自放在蝶雨宮中。
像是看穿了法天想法,天後和墨訓打著商量:“恒君,本後這裏有隻宣銅八角鼎,不如你在蝶雨宮中鑒賞一會兒,也正好可以照顧陪伴遙汀,我就和天兒先去一步。”
聽說有珍玩可賞,墨訓的眼睛瞬間徹亮,忙著點頭應允,生怕天後改了主意。
知道這個六叔好占口舌便宜,但畢竟也是言出必行,既然答應照顧遙汀,那就必然沒有問題,法天與鳳主已有百年未見,雖然不舍離開遙汀寸步,可是天後既已開口,也不好拂了她的顏麵。
走到遙汀麵前,法天諄諄叮嚀:“要是有事,就差仙娥去尋我,沒有六叔在旁邊陪你,不要隨處亂走,天界太大,你別迷路了。”
將手中的雪獸舉起,遙汀答應:“我隻和它一處玩,不去哪裏閑逛,你放心走就是了。”
此時天後已經走到蝶雨宮門首,回頭招呼法天:“天兒,該走了,”法天辭別遙汀,又和墨訓囑咐一句,這才與天後同行而去。
今日的墨訓十分老實,也不言語刻薄遙汀,隻是抱著那隻宣銅八角鼎,聚精會神的看個沒完,八角鼎上古跡斑駁,想來定是有好些年代,遙汀對青銅一類器皿卻是沒什麽興致,隻將香梨切成薄片,喂著雪獸吃。
吃完了六隻香梨,雪獸還伸手要梨,遙汀怕將雪獸吃壞,就不肯給它,還認真的和雪獸講著道理,告訴它吃這麽多香梨,其實對它身體不好。
許是真如那紫薇大帝所說,這雪獸並沒有什麽靈性,任由遙汀如何勸說,雪獸還是撲騰著四隻紅色小爪,非要不可,於是遙汀隻好把香梨放到高處,謹防它夠到。
雪獸身子雖小,年齡也不算大,但是脾氣可真不小,見沒有了香梨吃,一個生氣,趁著遙汀放香梨的功夫,幾步就跑出了蝶雨宮中。
遙汀擔心雪獸四處亂跑會迷路不回,也就隨後追了出去,那個被托付的墨訓,正一味的盯著銅鼎裏瞧外看,也竟沒有看到遙汀出去,還樂嗬嗬的捧著眼前的寶器。
雪獸雖然跑得急促,但畢竟獸小腿短,前後四隻爪子交叉跑跳,卻也跑得不怎麽快,過不一會兒,即被遙汀追上,一把將它抓在手裏,雪獸大概也是跑得累了,卻也不再亂動,乖乖的趴在遙汀手中。
方才跑得太急,遙汀也沒注意周遭景致,如今停下來歇氣,這才仔細看了一看,也不知雪獸跑來的是什麽地方,隻見四周一片白霧繚繞,手撥雲霧,一片果園映入眼簾。
心中一動,遙汀暗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蟠桃園?
抱穩雪獸,遙汀順著筆直的天路,往園子中前行,行到近處抬頭一望,這才發現頂頭一塊匾額,寫著‘果園’二字。
踏入果園,遙汀這才得見,原來園子正中是一汪池子,池水背後是一座假山,園子的其餘地方,都種著粗細不一的果樹,倒真是不拘品種,紅果綠欖,紫桑莓藍。
雪獸見了滿樹的果子,興致又來,在遙汀懷裏抻著脖子,伸著粉色小舌頭,直往上麵,想去咬那些樹上的仙果,恨不得自己有幾丈高才好。
看它鬧得有意思,遙汀也不想委屈了一隻小獸,既然這裏不是蟠桃園,想想這裏的果子也未必真的名貴,也就隨手摘了些低處的果子,喂到小獸嘴裏,雪獸有了吃的,也就不再鬧騰,美滋滋的吧嗒著嘴,吃得不亦樂乎。
終於將每樣果子都吃了一遍,雪獸這才老實,不在遙汀懷裏瞎撲騰,再次溫順的像隻綿羊,仰爪朝天,讓遙汀給它梳理一身雪白的毛發。
在果園中走走吃吃,再加上方才為追雪獸,遙汀確實是走了不少路,雪獸安穩下來,她倒是真覺得有些累,正好看到假山後有一處台階,就走了過去,想在台階處歇歇,再行返回。
也就是剛到台階上坐好,果園門首即傳來了兩聲清亮的女子聲音,有說有笑的往這個方向走來,頭上寶釵頻動,聲脆欲碎。
畢竟是私自進來,遙汀不想太過驚動,心想如果沒被發現,她也就不從假山後麵出去,以等這兩個女子離開。
說話的兩個女子漸行漸近,但走到園子中池塘前端即停住腳步,悉悉索索的衣袖摩擦聲音傳來,但卻聽不得她們說話。
假山有一條小小縫隙,順著縫隙向外張望,隻見那兩個女子都是仙娥打扮,身上穿著一紫一白兩色衣衫,正在挽著袖子,腳邊各放著兩隻果籃,果籃都有米筐大小,能放下去十幾隻雪獸。
挽好袖子,兩個仙娥開始往籃子中放水果,紫桑因為容易破損,因此隻單獨放在一個果筐之中,其餘的果子,倒是沒有什麽特別安排,滿滿登登的放了好一大筐。
四隻果筐越來越滿,眼見有冒尖的趨勢,兩個仙娥這才停手,歇了口氣,隻在池塘邊席地而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這才又開始說話。
“今天運氣可真好,本來還要命我們去南邊的果園采摘李杏,聽說早上天後宮中的夢清姐姐親自去采的,也真是奇怪,采摘仙果的事情,不一向是我們司果宮中的事情麽?”
那穿紫衣的仙娥看了看左右,神秘的說道:“沒聽說麽,是帝子今早到了蝶雨宮,這樣夢清姐姐才親自去采仙果的,要麽夢清姐姐在我們仙娥中的品階,怎麽也不可能親自去的。”
“帝子?”那個白衣仙娥聽了,仿佛好大不信的樣子:“那個帝子,不是一向很少去蝶雨宮中麽,就算是往年天後壽宴,也不過是來得頗晚,隻是點卯而已,虛虛的應個景,也就走了,今日怎麽來得這麽早?”
“這我可不知道,不過聽說啊,”這句話說完,那紫衣仙娥又警覺的向果園外瞅了片刻,這才敢說道:“帝子帶了一個女子來呢,聽說喜歡的不得了。”
“哇,有這種事情?快說給我聽聽,你是怎麽知道的?”那個白衣女子聽說有八卦可聽,立刻來了興致,擠到紫衣女子身旁,一張嘴樂得合不攏。
“你可別到處去說,得罪了帝子,要擔多大的幹係,我們在天界中如此多年,可見到了不少的教訓,”那紫衣女子不甚放心,猶疑著不知道是否要說。
在假山後躲著的遙汀覺得好笑,那紫衣仙娥明明是一副欲說還休的樣子,竟然還裝得這麽淡定自若,想來人世傳說的天界六根清淨,也不過是世人推斷而已。
“好姐姐,說給我聽麽?”白衣女子見有鬆動,偎在紫衣仙娥身邊撒嬌:“我保證不說出去,這還不行麽?”
“真拿你沒有辦法,”紫衣仙娥笑了一笑:“和你說哦,記不記得前幾天帝子被天帝刑責,那是因為啊,帝子私自渡仙的緣故。”
“渡仙?就是那個隻在傳說中存在的渡化仙人的術法?竟然真的有?”
“當然真的有,隻是我們這種等級的仙娥,別說是見過,就是連聽,也是少有聽到,你我是在天界待了萬年有餘,這才知道一些而已。”
“那帝子渡的是誰?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子?”
“是啊,那麽冷靜的天帝,知道之後氣得不行,於是就讓帝子把那個已經成仙的女子元神焚滅,可是帝子哪裏肯幹,竟然自己去仙刑宮領罰。”
“那後來好像也沒什麽事情了?那個渡仙的女子不是好好的麽,帝子也沒受什麽懲罰。”
“那是當然了,天後都給驚動了,特意去仙懲宮裏去求的情,天帝也沒辦法,凡人不是常說一句話麽,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想來天帝也沒辦法,也就隻好那樣了。”
“那個女子就在幽冥司裏?”
“我們剛上天界當職的時候,帝子就已經是幽冥主了,想來那個女子一定也在幽冥司中,這是據說是天後用私帖邀請來的。”
“天後竟然都用私帖邀請來了,那可是好大的麵子,看來對這個女子很重視啊。”
“帝子喜歡麽,那也沒辦法,遇到那麽癡情的帝子,天後也隻好如其所願了。”
“癡情?不要是濫情就好了,這麽多年你難道一點都沒聽說?帝子曾經傷了多少女子心腸。”
“也不是全都是那樣,不是有一個凡間女子麽,好像名字叫什麽蘭的,聽說帝子曾要娶她呢。”
“倒是有這麽一回事,可是後來就沒了後文,也沒誰知道怎麽樣了,從那之後,帝子倒是沉穩多了,也沒聽說又沾上誰家的小姐。”
“聽說天後宮中的那個女子也曾是凡人,你說這兩個凡人,帝子更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