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埋伏

而坐在嘉禧帝右邊的鄭貴妃察顏觀色,也馬上嬌笑著附合嘉禧帝道:“皇上,海棠郡主真不愧是咱們金裕國豔冠天下的第一美人啊,她今晚這曲絕妙的飛天神女反彈琵琶舞,若是讓天上真正的仙女見到了,隻怕都得羞愧到無地自容了!”

嘉禧帝聽了鄭湘玉的讚美之詞後,斜眼瞟了一眼身旁左側坐著的皇後雲紫薇一眼,卻見她嬌美的芙蓉秀臉上神色複雜,一雙剪水雙眸迷離似霧,隻心思飄渺、神情恍惚的眼望舞台,似沒聽到鄭貴妃適才的誇耀之詞。

嘉禧帝心中略有不快,眼眸一閃間,卻在刹那間,眼神變得濕潤如玉,對著宇文昊輕聲笑道:“昊,你覺得這舞女的這曲飛天神女反彈琵琶舞,舞得如何?”

宇文昊麵具下的幽潭深眸還在神情專注的凝視著舞台,卻是望不見裏邊有一絲波動,在聽到嘉禧帝的問話後,他半晌不答,眼眸緊盯著那在空中飛旋而下的婀娜曼妙的紅衣身影,見她輕盈的落在了鮮花環繞的舞台中間出現的一朵蓮花之上後,舞台上的紅紗也跟著飄揚而下,遮住了整個鮮花堆砌的舞台,而台下眾官員又是掌聲雷動。

宇文昊這才對著嘉禧帝揚聲答道:“很好!”

又輕輕吟誦道:“淡粉凝煙出浣紗,嫻枝玉蕾報春霞,疏離瀉影香綃骨,醉袖迎風寫歲華”

“嗬嗬,看來朕這次真的是白擔心了!”嘉禧帝心情愉悅的高聲笑道。

“皇上為何要擔心?”宇文昊用有些略帶嘲弄的口氣問著。

驀然轉過頭來,卻對上皇後雲紫薇一雙嬌媚的水眸,濃密的睫毛輕顫若蝶,水眸中波光盈盈,似欲馬上就要滴出水來,宇文昊不由心中一痛,似有一些塵封的往事在心中悄然萌芽複蘇。

“昊,你帶我出去玩吧?”

“昊,你教我騎馬,好不好嘛?”

“昊,我跳舞給你看!”

“昊,我們來下棋,誰輸了,誰就當大馬讓人騎!”

“嗬…嗬…嗬…”

“昊,我…喜…歡…你…”

“昊,我去求姑母,讓她跟父皇說,把我賜婚給你,好吧?”

“昊,今生今世,紫薇都要跟你在一起,生生死死,永不分離!”

“昊,你開開宮門,讓我看一眼你!”

“昊,你……別……走……”

撕心裂肺、肚腸寸斷、悲慘淒婉的哭音清晰的縈繞在耳邊回蕩著,仿佛就在昨天,卻又恍如隔世。

“嗯…,哼…,咳…,咳!”

耳邊驀然傳來嘉禧帝的一連串咳嗽聲,打斷了宇文昊的思緒,而眼前那個在落英繽紛下飛舞的紫色窈窕身影也驀地散去,宇文昊定睛一看,眼前的雲紫薇端眉修鼻、雲髻嵯峨、儀態萬方、高貴雍容、華貴的鳳冠上的金步搖及鑽石明珠在燈光的映照下,金光灼灼的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的眼睛生痛。

宇文昊眼眸微微一眯,腦中驀時清明起來,唇角一勾間,幽潭般的深眸間波光瀲灩,卻是含笑望上嘉禧帝的眼睛,又嘲弄的問道:“是否因為這個跳舞的美女,乃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也就是雲大人的二千金—海棠郡主麽?”

坐在右側的雲天罡聽到他這嘲諷的語氣時,臉上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片紅潮,卻是點了點頭,神情絲毫不變的含笑望著嘉禧帝和雲紫薇,在父親大人雖然含笑,卻又帶著警告意味的目光盯視下,雲紫薇麵色一變,低下頭去。

卻聽見坐在身旁的嘉禧帝宇文博沉吟一會之後,即用親切溫和的語氣,戲謔的答道:“嗬嗬,正是啊,朕在這幾日裏,一直都在擔心,怕昊你會因為海棠比咱們年幼許多,她在你心目中的映象,就還停留在十年之前,她是個小磨人精,愛哭鬼,因而怕昊你會不喜歡她啊!”

“嗬嗬,皇上多慮了,海棠郡主天姿國色、豔名遠播,微臣對海棠郡主早已經是仰慕多日了!”當宇文昊用冰冷嘲諷的語調說出這番言不由衷的話時。

雲紫薇的全身一顫,抬起頭來,卻是用傷痛憂鬱的眼神,緊張的望著眼前這個臉戴恐怖駭人青銅麵具,深邃的雙眸幽深似海,寒得仿佛見不到底的冷漠男人。

他……,真的是當年她喜歡的那個性情溫和,容顏如玉的清朗少年嗎?

他……,真的會真心喜愛海棠?

“嗬嗬,這就好,這就好!昊…,海棠很快就要換好禮服出來了,待會朕就當眾為你倆賜婚…”嘉禧帝龍心大悅,用歡快的語調答道。

聽到他們兄弟倆這幾句和諧的對話後,雲天罡一直緊提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而鄭立業卻是麵色不鬱的輕哼了幾聲。

雲紫薇臉色大變,鄭湘玉卻是微微冷笑,抬起一杯酒,遙遙對著宇文昊,嬌聲敬道:“臣妾恭喜北陵王爺即將迎娶如花美眷!”

“謝謝貴妃娘娘!”宇文昊也抬起麵前的玉杯,一飲而盡之後,眼望著紅紗籠罩的舞台周圍升起了一股股輕煙,如薄霧般繚繞著鮮花環繞的舞台。

接著舞台周圍的紅紗飄動,卻並不飄起,仍舊遮住了舞台的中央,但卻從舞台內傳來一陣陣激越的琵琶樂曲聲,隻聽樂曲錚錚,昂揚激越,卻是一曲《十麵埋伏》,表現出的卻是將軍血戰韁場,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屋瓦若飛墜的壯烈悲歌,聽得在坐諸臣熱血沸騰。

就連坐在上首冷酷漠然的宇文昊,也驀然憶起了在他曾在北地冰川被一眾北厥部族的精兵圍追堵截半月之時的絕望與無助,青銅麵具下的臉上也稍有動容。

激揚《十麵埋伏》過後,接著琵琶曲調音將歇未歇之際,悠揚清脆的古箏聲又接了上去,古箏聲旋律婉轉悠揚,表達的是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卻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在這樣繞梁不絕,幽怨、淒婉、纏綿的箏曲營造的淒婉氛圍之中,雲紫薇再也隱藏不住心事,偏過頭去後,淚如雨下,傷痛難耐中,驀然一塊金黃色的絲絹遞到了她的眼前,雲紫薇抬起淚眼,對上的是嘉禧帝淡漠深邃的眼眸,在她接過絹帕時,他的指腹悄悄劃過她的掌心,雲紫薇心中一顫,他卻淡淡的掃了一眼她後,唇角勾起一絲傷感諷刺的笑容。

雲紫薇心中愈發傷痛,暗想著今晚真不應該聽從太後娘娘的指示,前來出席這場令她既傷痛難言、又尷尬莫名的宴席,拿起絹帕悄然拭去了眼角殘留的淚痕。

雲紫薇微微抬起頭來,卻隻覺得坐在下首那人冰冷的幽潭深眸中有一絲暖暖的光芒悄然地滑過,雲紫薇心中立時如沐春風般暖了起來。

隻聽舞台上的曲音又有所改變,從纏綿悱惻的《春江花月夜》,又變成了歡快的笛聲《鳳求凰》,而這次舞台上的紅紗又悄然飄起,眾人才得稍稍窺得在舞台之中表演之人的真貌,隻見寬大的舞台之上,人影幢幢,卻是左邊坐了六個手執琵琶的白衣美貌女子,右邊也是六個坐在古箏前彈奏的白衣美貌少女。

但她們此時都並未表演,而那美妙的笛聲又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就在眾人微微有些詫異之時,卻隻見輕紗薄霧中,緩緩從舞台中央升起一朵晶瑩剔透的白蓮花,而在白蓮花上,一個身著玉色織錦鸞紋錦繡花樣霓裳,外罩海棠紋輕紗羅衣、頭上鳳冠珠翠環繞、金光閃耀的絕色美女,隻見她黛眉朱唇,明眸皓齒,冰肌玉骨、容顏如玉,纖纖素手執著一管潔白的玉笛,朱唇微啟下,歡快的旋律纏綿婉轉、勾人心魄。

嘉禧帝宇文博在見到那朵璀璨的白蓮花升起之後,俊朗的臉上馬上就掛滿了愉悅的笑意,笑著對宇文昊說道:“昊,你看,小棠兒現在的樣子,和她小的時侯一點都不同吧?”

宇文昊的腦中瞬時浮現了一個圓滾滾,胖嘟嘟的肥女娃的形像,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絲笑意,心道,想她小時候的那模樣和性情,倒是她身邊那個胖丫頭小蓮的品格,怪不得她會服小蓮那胖丫頭的管束了?

而雲紫薇在見到升起的白蓮花上的雲海棠絕色的姿容後,心中越發惴惴不安,偷眼看了一眼坐在右側下首的宇文昊,卻隻見他戴著恐怖猙獰青銅麵具下的臉看不到任何表情,可一雙寒潭深眸中卻隱隱有一點點星光暗湧。

雲紫薇心中莫來由的一動,卻又有一絲酸澀溢滿心間,也許,讓海棠嫁給他,也算是替自己還了對他所欠下的愧疚之情吧?隻是,當年那件事的陰影,不知是否能讓他和她……

①摘自網絡《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