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深
李玉心中焦急又迫切，拉著妹妹的手撒腿便跑，甚至連房門都忘記了關上。自從李顏敘述過“好再來”酒店內發生的事情後，中年人恒古不變的臉色募然大變，然後施展身法，飛掠出去。他這些微妙的情緒，李玉都看在眼裏，料定酒店內那個剛剛被李顏描述過的少年，一定與這中年人有非一般的關係。而李顏描述那少年人的相貌時，李玉頓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一想之後，驚訝的發現，她口中這少年，竟與自己有一麵之緣的阿飛特別的相似！
那麽，如果他真是阿飛的話，中年人與他又有什麽關係呢？他為什麽聽到阿飛斷臂之後，會有這麽大的情緒變化？難道他是阿飛的至交好友？回想起古龍先生那部《多情劍客無情劍》裏麵的橋段，又結合中年人生活上的習慣，比如...咳嗽，比如...喝酒，這些愛好，就跟阿飛的好友，也就是《多情劍客無情劍》內的主角的特征一模一樣。
李玉心中有一個荒謬的想法，這中年人，很可能就是他很崇拜的一位名俠，叫李尋歡！
這個想法在李玉心中形成之後，使他馬上莫名的興奮了起來，巴不得自己長四條腿，趕快跑去“好再來”酒店，然後親口問他，到底是不是李尋歡。
狂風仍舊在繼續，黑壓壓的烏雲，使得天空看起來異常昏暗。李玉拉著李顏的手，急速飛奔，風風火火，過不多時，終於趕到了“好再來”酒店門口，卻發現這裏靜謐異常，酒店內沒有傳出一點兒聲響，李玉本以為中年人的到來，會使這好再來酒店大亂一回，可此時這種現象，哪有半點打鬥的痕跡？甚至連一點兒聲音也沒傳出。
正立在那裏疑惑不解時，卻見好再來門內，慌慌張張跑出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興許是這人受了什麽驚嚇，沒長眼似的，一下撞在李玉身上，他卻也沒有道歉，恐懼的眼神往酒店內瞥了一眼，然後不顧一切的向一旁的小道跑去。
李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的疑惑越來越重，最後幹脆一推玻璃門，走了進去。
腳步剛剛邁進門內，一股股肅殺之意頓時席卷而來，且腥臭的鮮血味，直往李玉鼻孔內竄。呈現在眼前的場景，更是令李玉膛目結舌。
隻見大理石砌成的地板上，淌滿了猩紅的鮮血，血泊之中，九位黑衣壯漢，倒在地上慘呼悲鳴。左邊一張紅色座椅上，一位斷臂少年臉色激動的看著前方。
他的前方，正是剛從李玉家中走出沒多久的中年人，此時他麵帶微笑，一邊朝少年身邊走著，一邊輕聲說道：“一切都過去了。”
少年人輕輕的吐了口氣，將激動的情緒強壓至內心最深處，英俊冷傲的臉上，浮現出開朗的笑容，說了與中年人一模一樣的話，“一切都過去了。”
李玉聽著這一大一小簡單之極的對話，看著這一大一小，那強忍住釋放的熱情，隻覺得血脈膨脹。他已看出，那少年正是阿飛，而這中年人，八成是李尋歡。
他還記得與阿飛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阿飛就說過，他來這裏的目的，隻是為了找人，而要找之人就是李尋歡，再聯想起李尋歡教他飛尋劍法時說過的那些話。他說這劍法是他一位朋友的絕技，又為這劍法起名為飛尋劍法。飛尋，飛尋，不正是李尋歡與阿飛的名字麽？他已斷定，自己修煉的劍法，一定就是阿飛的絕技。
兩人一起降落在這個莫名的都市裏，兩年之久，彼此不得一見，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逢，卻是強自忍住了為彼此跳動的那顆熱心。
李玉一開始還疑惑，為什麽這兩人時隔兩年之後，再次相見，卻要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呢？轉念一想到《多情劍客無情劍》裏麵，李尋歡與鐵傳甲分離的那一段描寫，也就釋然了。
那段描寫是這樣的：
“李尋歡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黯然問道：你要到哪裏去？
大漢長歎道：現在我也不知道該到哪裏去，可是－－他忽然一笑，道：可是我絕不會走得很遠的，每到風清月白的晚上，我說不定還會攜酒而來，找少爺你共謀一醉。
李尋歡霍然長身而起，道：一言為定？
大漢道：一言為定！
兩人目光相對，都已不覺熱淚盈眶，於是兩都扭過了頭－－英雄們的別離，有時竟比小兒女的分離更令人斷腸，因為他們縱有滿懷別緒，隻是誰也不願說出口來。”
英雄們分離時不願說出別緒，而相聚時的歡愉情緒，又怎能說得出口？
李玉長長一歎，突然覺得他們很可憐。
還好的是，如今，他們終於再次相逢了。
李尋歡緩緩而行，慢慢的朝阿飛走去。這段路，並不長，卻很重，仿佛是怕觸及什麽，兩人出奇的選擇了沉默。終於，李尋歡走到了阿飛身邊，然後，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看著他用僅存的右手與自己的雙手相握，李尋歡突然覺得心好痛，他劇烈的咳嗽兩聲，顫聲道：“我終究還是來晚了。”
阿飛卻微微一笑，反而用鼓勵的眼神直視著李尋歡，道：“但他們畢竟已經死了。”
“死了。”李尋歡輕聲呢喃道：“他們的死，又怎能換回你的臂膀？”
阿飛仍舊笑著道：“我一隻手，一樣能使劍。”
李尋歡靜靜的凝視著他，仿佛想從他眼中看出一些愁苦的意味，可是，他沒能如願，但他沒有失望，反而大笑著問道：“能使怎樣的劍？”
阿飛一字一頓的道：“殺人的劍！”
李尋歡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道：“你終究還是阿飛。”
阿飛的回答很簡單，“是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往往都是這麽的簡潔幹脆，甚至讓人有些聽不懂。不過熟讀過古龍先生文章的李玉，聽著他們的對話，非但沒有一點疑惑的神色，反而大為受用的微笑著。畢竟，以前他們之間的對話，隻能在書本上看到，如今卻真真實實的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