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遊說喬八指
不得不說牛首峰的景色是極美的，在山上有一覽眾山小的雄壯，在山腳又有奇花異草的簇擁，美不勝收，此刻的徐搏走在山道上，他望向參天的古木，於是古木變成了和藹的老人，在對他微笑。他又望向了迎風招展的花兒，於是那綻放的花兒就成了恭賀他的小臉。而在身後背著簡單行李的小暖也是喜不自勝，她的高興很簡單，因為自家的少爺成為了太極宮的弟子，所以自己便不用跟著少爺逃離南京了，並且自己的少爺居然打破了桎梏踏上了修行路，這不可不謂之雙喜臨門。
於是在這日漸西斜的黃昏，徐搏頗有些意氣風發的說道：“小暖，你說，能夠修行，和成為太極宮弟子算不算好事？”
“自然算好事，天大的好事。”小暖笑得很開心。
“那既是好事，咱們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慶祝一下。”徐搏建議道。
小暖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而後微微一笑，“明白，等會兒回去黃鶴樓最好的席麵，為少爺擺上一桌。”小暖嘻嘻笑道。
“這還差不多，不過今天咱們倆慶祝，趕明兒要喊上小黑，秦達還有那些個兄弟一起來慶祝，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徐搏興奮的說道。
“都聽少爺的。”
“恩，真乖，我們回家。”
由於三天之後才可以到太極宮大殿，拜見太極宮掌教且行拜師大禮，所以徐搏可以不用再此停留，此刻的他更想回到西遊書屋，那個他在南京的家。
坐上顛簸的馬車，一盞茶的時間，徐搏和小暖便回到了西遊書屋。
吩咐小暖去買飯菜慶祝，自己在書屋中等待，他時而坐下，時而站起，時而翻書，時而傻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也是，十多年的束縛，而今終於能夠踏上修行路，他確實太高興了。也就在這時，一陣雄厚的聲音突然響起：“兄弟，恭喜你成為太極宮的弟子啊。”
徐搏回眸見到來人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你，老喬，快進來，一會兒等飯菜回來，咱們好好慶祝一番。”
不多時，小暖帶著飯菜歸來，三人大快朵熙，而後小暖去刷碗，飯桌上隻剩下了徐搏和喬八指。
徐搏灑然一笑，說道：“你今天來找我，可不會隻是為了慶祝我成為太極宮弟子的吧，有什麽事想說就說吧，我們可是兄弟啊。”
喬八指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事情，他聽了徐搏的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他緩聲說道：“其實我還是喜歡以前的生活，那時候我帶著一幫兄弟跟人廝殺，與人生死相搏，什麽都不用想，隻要夠狠，隻要有血性，就可以快意恩仇，何等的灑脫。”
“可是如今，做什麽事情都要顧大局，處處受製，為了和太子合作，我甚至沒能護住自家的兄弟。”說至此，喬八指好似蒼老了幾分，他端起酒壇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
聽到這話，徐搏眉頭微皺，而後低聲問道：“你那兄弟是怎麽死的。”
喬八指眼簾微垂，話語低沉，“你還記得那天咱們在你鋪子前的廝殺嗎？朱標可以忽視寒冰闕，可以忽視聖武將軍司馬莫，可以忽視五皇子，但是他不能忽視東廠，具體的說，是他不可能忽視當今的皇後，於是當那東廠的錦衣衛帶著皇後的懿旨來青幫抓搏殺死萬通的凶手時，朱標沒有阻止他們，他將我的兄弟送了出去，而他明知道我的兄弟們此去必將一去無返，隻是說了一句，成大事者，要想得到就必須要有所失去。”
“他們是那麽的信任我，聽到是為我頂罪，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跟著錦衣衛們毅然赴死，我真的很慚愧，我知道他們此去必將受盡折磨方能死去，於是我便親手殺了他們，給了他們一個痛快，我能做的也隻是給他們一個痛快啊。”
喬八指慨然一歎，曾幾何時，這個豪爽的漢子也體會到了無可奈何的滋味。
徐搏微微蹙起，他能體會喬八指此刻的感受，當年，為了成為朱伺的護衛潛入南京實現自己的複仇計劃，他不也這樣做過嗎，秦伯的慘死，護衛們的悲嚎，此刻又交織成了一幅畫麵在他麵前展現，他很清楚這是怎樣的一種悲痛，於是，他望向喬八指的眸光變得炙熱起來，他沉聲說道：“老喬，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時，你說過的話嗎？”
不等喬八指仔細回想，徐搏繼續說道：“那天我問過你，如果有一天你與太子朱標兵戎相見，你臣服還是反抗。你說，你喬峰是縱死也寧折不彎的，你忘了嗎？”
喬八指怔怔的望著徐搏，他看到了徐搏眼中的炙熱，但是他不明白這股炙熱到底是因何而起，他聽徐搏的話，默然道：“自然沒有忘記。”
此時，徐搏雙掌按桌，上身前傾，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要想殺太子朱標，與朱標走的最近的喬八指無疑是最好的幫手，而此時他要做的就是說服喬八指幫自己。
“老喬，你還記得那本《丐王》嗎？乞丐封王連皇帝都忌憚三分，別人可以為什麽你老喬不可以，你要知道隻要你想豈止封王，稱帝也未嚐不可啊。”徐搏目光灼灼，他的話語宛如一根利刺直指喬八指本心。
喬八指沒想到徐搏會說出這番話來，他眸光閃爍，而後強自壓下心中的震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雙目一凜對上了徐搏眼睛，“我當你是兄弟，你這般與我推心置腹，我自不會拿那些什麽造反是大逆不道的狗屁話來敷衍你，你說的事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我隻不過是個青幫幫主，手下隻有三千幫眾的我拿什麽去跟大明的百萬雄獅去拚呢？”
徐搏目視喬八指，既然知道對方有野心那麽就好辦了，他知道此刻時機已經到了，是時候該攤牌了。
“老喬，你可知道十幾年前，大明王朝和秦國的戰爭嗎，秦國被大明所滅，百萬生靈成為黃土，何等的悲壯。”
“我記得那次的戰爭，大明王朝屠光秦國所有兵衛和百姓，使得秦國浮屍遍野，血流成河。”喬八指目露深意的望著徐搏，他好似猜到了些什麽。
“我就是亡秦太子，我想和你聯手一起推翻大明王朝。”徐搏眼眸深邃，神色深沉，他直視喬八指緩緩說道。
喬八指會為了自己兄弟的死而耿耿於懷，黯然失神，徐搏知道對方必定是真性情的漢子，所以他敢肯定即便是對方不願和自己合作，也絕不會出賣自己。
徐搏望著喬八指不斷劇變的表情，心知對方的心已經開始亂了，當下便不依不饒的繼續的遊說道：“想必你也清楚，青幫幫主，不過虛名而已，在貧民百姓中是龐然大物，可是在那些皇族麵前，在那些大人物麵前不還是如同螻蟻般。”
“要知道在那些所謂的貴人眼中，在那些所謂的皇族眼中，你不過與那沙丘中的螞蟻一般，所以朱標才會如同踩死螞蟻般讓你的弟兄去送死，因為他根本就不在乎你那些兄弟的性命，哪怕是你，我想他也不過是將你當做狗來看待的，有利用價值時給你些許好處讓你掌控南京外郭，當你沒有利用價值時他便會如棄敝履般將你踢開，甚至，有必要的話，他還會置你於死地。”
聽著徐搏的話，喬八指的臉色越發的深沉的，他早已過了意氣相爭，一怒拔劍的年紀，所以此刻即便是徐搏說的十分在理，但是他還需要仔細的考慮，畢竟徐搏要同他一起策謀的事情不是殺幾個人那麽簡單，他們要做的是密謀造反，是一招錯滿盤輸的密謀造反。
喬八指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波動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麵容漸漸恢複到了原來的平靜，徐搏知道此時，如果再不將自己的計劃說出，對方定不會答應自己。
徐搏自然不會讓這麽好的機會溜走，他目光淩厲的直視喬八指，而後陰測測的低聲說道：“老喬，我的弟兄已經滲透大明官員內部了，聖武將軍司馬莫，大明太子朱標，甚至是大明天子朱重陽！還有我，我在做暗中也有一個職位，那就是雍親王朱伺的暗侍衛。”
徐搏的話讓喬八指突然一驚，他怔怔的盯著徐搏，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隱藏有這麽多秘密。
“老喬，話已至此，答不答應全憑你一念之間了。”徐搏打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事成與否就要看喬八指的決定了。
喬八指怔怔的望著徐搏，而後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他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向西遊書屋的大門之前，他並沒有給徐搏明確的答複。
望著喬八指的背影，徐搏眼光複雜，他悠悠的歎了口氣，而後低下了頭顱，也正因為他低下了頭，所以行至門口又突然轉身的喬八指並沒有看到徐搏眼中閃過的一絲陰霾，徐搏之所以敢對喬八指全盤托出，並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重義氣，和以為對方不會出賣自己。他不會拿自己兄弟死士的命開玩笑，他更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因為他在青幫也有自己的人，並且他還有一張從未動用過的底牌，所以他不害怕喬八指的倒戈，但是他也不會殺死喬八指，因為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兄弟。
隻是現在喬八指離去了，所以自己的遊說顯然是失敗了，就在徐搏低頭盤算要怎麽收場之時，那個高大的身影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徐搏感覺有人站在自己身畔，他抬起了頭顱，對上了喬八指那誠摯的雙眸。
“反抗，是痛快的死，不反抗，是窩囊的死，我相信要是選擇的話。我的兄弟們肯定會選痛快死的。”喬八指淡然笑道，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是啊，活著最重要的是痛快，哪怕死了也一樣啊。”徐搏嘿嘿笑道。
於是，兩雙手握在了一起，一雙略顯稚嫩，一雙略顯桑滄，但都布滿老繭。
一世人兩兄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