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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將客廳的白紗窗簾吹得飛揚起來。
深紫色的沙裏,洛熙長久地凝望著掌心的手機,像是期待它能夠突然響起,來電顯示的屏幕上能夠出現那個熟悉的名字。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久得似乎已經變成雕像,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雕像。
他閉上眼睛。
櫻花般的雙唇緊緊抿在一起。
絕望的氣息讓他整個人仿佛身陷在黑漆漆的冰凍中。
也許……
也許…………
漆黑的睫毛微微一跳,洛熙睜開眼睛
也許是她真的誤會了……
所以才遲遲不給他電話,也不聯係他……在他等她電話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正在等他的電話……
雖然以她的性格不象是會猜疑而不求證的人。
可是——
也許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性。
也許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不在意他。
像是自己催眠自己,洛熙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心裏用力的說服自己,也許她是因為太在意他,才遲遲不給他一個電話。
那麽——
他屏住呼吸,調整了一下心緒,用手指按下她的號碼——
“正在連接中”……
夜風吹得白沙窗簾如霧氣一般。
洛熙忽然有點心慌。
突然現小澄的輸液瓶,很快就要空了
夏沫的手指從開機健上移開--
“我去喊護士。”
她把尚未開機的手機留在病床上,原本想按鈴叫護士來,想想又怕護士來晚了會影響輸液,於是親自去叫護士,反正護士台就在病房斜對麵。
“可是,給洛熙哥哥的電話……”
尹澄在後麵喚她。
“……我回頭打給他。”夏沫腳步停了停,卻依舊拉開病房門走了出去,留下沒有開機的手機靜靜的躺在病床上。
也許……
她並不是很想打通這個電話……
護士的腳步聲在深夜空蕩蕩的走廊裏回響。
夏沫靜靜的根在後麵,心中微微苦澀。他不知道一旦接通了洛熙的電話應該說些什麽,或許說什麽都是錯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和洛熙的爭吵漸漸多了起來,雖然明白洛熙的不安全感,可是她卻不曉得應該怎樣才能使他快樂。而目前,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照顧撫慰洛熙的心情……
她隻希望能夠盡快找到合適的腎移植給小澄,讓小澄可以健康的活下去……
為了這個……
她甚至可以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
冥冥之中真是有與人類作交易的魔鬼嗎?
三天後。
鄭醫生告訴夏沫--
“找到了合適的腎”
盛夏。
陽光燦爛耀眼。
黑色的大理石地麵,黑色的辦公桌,落地窗的玻璃被陽光照耀得反光刺眼。歐辰逆光而坐,千萬道光芒從他身後逆射,他的麵容卻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隻有手腕上得綠色蕾絲在靜靜飛舞。
“請你再考慮一下……”
尹夏沫筆直地站在他的麵前,隔著黑色地辦公桌,她凝視著他。在歐氏集團的接待室裏等了三個小時之後,秘終於讓她進了歐辰的辦公室。這也是自從那晚因為他生病而將他送入醫院後,第一次見到他。
“如果沒有記錯,我已經拒絕你了。”
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歐辰甚至沒有抬頭看她,麵前是一份文件,文件攤開的那頁右上方貼的正是她的兩寸正式照。
“至於你拒絕處出演《黃金舞》,是違反合約的行為,公司有權力追究你的責任,並且可以從此將你雪藏。希望你再考慮兩天,使大家維持良好的合作關係。”
然後,他淡漠地說:
“你可以出去了。”
“請求你……”尹夏沫眼睛黯淡下來,“……無論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隻要你同意捐出一個腎,移植給小澄。”
“無論什麽條件……”
玩味地重複著她的話,歐辰慢慢抬起頭,說:
“你以為,你有什麽東西值得我用一個腎去交換嗎?”
她的身子僵住。
“難道--你竟然以為,被你那樣的背棄傷害過之後,我還會喜歡你,還會為了得到你而同你交換什麽條件嗎?”
歐辰淡漠地笑了笑。
“尹夏沫,你未免自視過高了。”
心越來越沉……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慌亂的心平穩下來。她是來請求歐辰的,即使歐辰堅持不把腎捐給小澄,她也沒有權力去強迫他,她所能希望的,隻是他以前的感情,隻能希望,他對她還有一點點感情……
命運是在嘲弄她嗎?
就在幾天前,她還希望歐辰能夠忘掉她……
可是--
現在她卻乞求,歐辰對她仍舊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情……
“請開出條件來。”
她背脊僵直,悄悄握緊手指。不管怎樣,一定要找來可以移植的腎給小澄,看著小澄一日日地蒼白消瘦下去,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剜出般地痛。
“不管需要多少錢,不管需要我簽什麽樣的合約,我可以和公司簽一輩子地合約,甚至……《黃金舞》也可以接下……”
“果然在你心中最重要地一直都是尹澄。”歐辰淡淡的說,“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洛熙。為了尹澄,哪怕和洛熙的新戲競爭,也不在乎,對不對?”
“洛熙不會介意。”
如果知道是為了小澄的病,洛熙應該不會在意這件事情。
“洛熙不會介意?”
歐辰玩味地重複著尹夏沫的回答。站起身,他緩步走到尹夏沫麵前,打量著她。她的眼睛裏,仿佛有不顧一切的火花,在瘋狂地燃燒。她隻是在五年前兩人分手地時候,看到過她這樣的神情。
隻不過五年前,是他求她。
而現在,是她求他。
“那麽,如果我開出洛熙會介意的條件呢?”他慢聲地問。
“什麽條件?”
“比如說……”
逆影的陽光裏,歐辰淡笑著接近她,他渾身散出黑暗的危險氣息。他微微地俯身,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麵向他。他離她那樣近,薄薄的唇似乎貼在她的唇上,冰冷的呼吸在她的唇間,似有若無地緩慢廝磨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脊背終於開始顫抖,尹夏沫猛地將頭扭轉過去
一個吻就這樣失去了。
不想再如貓捉老鼠般地陪著他玩下去了,尹夏沫蹙眉說:“到底怎樣你才會答應我呢?”
“如果我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答應,你相信嗎?”
“不相信。”
“哦?”歐辰淡笑,優雅中略帶倨傲,“這麽有自信?”
“如果最初你的資料就在腎源庫裏,不會現在才找到你。應該是在得知小澄的病情之後,才決定去檢查自己是不是適合移植給他的,對嗎?”
像他這樣的豪門公子,怎麽會隨便去進行腎移植的配型檢查呢?而他,居然知道小澄的病情,說明他一直是有派人調查她、關注她的。正是基於這一點,尹夏沫相信跟歐辰還有一線談判的可能。
“所以,當醫生告訴你配型很合適以後,你就在等我來找你,既然如此,你想要什麽條件才能同意將腎捐給小澄呢?金錢,我知道你不會在意,可是,其他的呢?隻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會答應你”
尹夏沫沉聲說。
“很聰明。”
歐辰讚許地點點頭,從她身邊走開,到酒櫃處倒了一杯威士忌。凝望著水晶杯中的酒液,他眼睛冰綠,說:
“可是你能答應我什麽呢?和我上床?和我同居?做我的情人?是不是你以為我會開出這些條件給你?”
尹夏沫沉默。
是的,她想過他會提出這些類似的條件來交換。
冰綠的眼眸仿佛深冬的湖底般沉黯
歐辰的神情競看不出是憤怒還是心痛,他抿緊嘴唇,又倒了一杯威士忌在水晶杯中,仰頭一飲而盡,聲音有些沙啞:“真是偉大的姐姐……”
頓了頓,歐辰等到胸口翻絞的情緒平穩下來後,看著她,說:
“可是,你猜錯了一點。“
“……?”
“我等你來,是為了告訴你--無論你用什麽方式,我也不會把腎捐給尹澄。”歐辰眼神冰冷,“我等你來,隻是為了讓你聽這句話而已。”
“為什麽?”
尹夏沫耳膜轟轟作響,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驚怔。
“因為--”
他冷漠地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容,帶著幾分殘忍地快意。
“我恨你。”
尹夏沫全身涼,一種恐懼緊緊攫住她。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明白了冷汗從她的脊背涔涔滲出。
…………
……
那晚,彌漫著霧氣的櫻花樹下。
歐辰的麵容蒼白得仿佛透明,他輕咳,嘴角有抹猩紅。漆黑的夜色裏,慢慢地,他閉上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這樣……可以嗎?”
樹葉被夜風吹得劇烈搖響,修長的背脊挺得僵直,他跪了下去,即使是無比卑微的姿勢,卻依然有中貴般不可褻瀆的倨傲……
……
“……如果上一因為我的錯--”
樹葉沙沙作響,膝蓋下是冰冷的土地,歐辰的背脊倨傲筆直,雙唇痛楚得沒有血色.
“我……願意去改……”
……
“……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無論讓他付出什麽代價,隻要她肯留下,哪怕隻要她再看他一眼。而漫天白色的夜霧裏,她的背影是漆黑的,仿佛隨時會消散……
……
“除非--”
沒有回頭,她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眼神冰冷。
“你死掉.”
……
黑暗。
沒有一絲光亮。
漫天白霧,樹葉狂亂地搖晃,她沒有回頭,一點點眷戀和猶豫也沒有地、冰冷地在黑夜裏。
……
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透過樹葉滴落,他木然地跪著,仿佛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濕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亂地濡濕他的黑,濡濕他的麵容…
……
那個如夢魘般痛徹心扉的夜晚……
……
…………
“五年前,在櫻花樹下你是那麽殘酷,那麽絕情,”歐辰聲音低啞,“無論我怎樣請求,你甚至連回頭都沒有……”
“所以……你是在報複我嗎?”
“如果你把這叫作報複,那麽,對,我是在報複你。”
“就算你恨我,那是我的事情,與小澄無關。”尹夏沫的唇色蒼白透明,“你盡可以報複在我的身上”
“有區別嗎?”歐辰淡漠地說,“這樣你才會最痛。”
尹夏沫臉色煞白
心口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有混沌飛閃的斑點,她的四肢冰涼顫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頃刻間蕩然無存耳膜轟轟地巨響著,她腦中竟是血海般的一片,零零碎碎的片段飛快閃過——
媽媽如摔碎的木偶一樣躺在舞台下的血泊中……尹爸爸尹媽媽滿是鮮血的屍體……小澄血流如注地被送入搶救室……醫院雪白的牆壁……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病人傷勢嚴重。請做好思想準備……如果無法度過危險期……從去年九月份開始,腎功能漸漸衰竭惡化……今年三月份已經在腎移植中心登記……無法找到合適的腎源……
“那你告訴我……”
仿佛有不屬於她的靈魂在靜靜地說,仿佛她即使已經瘋掉,依然有淡定的聲音在替她說:
“……怎樣才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歐辰用五年前她曾經回答過他的話,同樣回答了她。
怎樣都不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那麽……
把以前他受的傷還給他,可以嗎?
慢慢地——
尹夏沫閉上眼睛——
在他麵前——
她跪了下去——
強烈的陽光灑照在她的身上,蒼白透明的肌膚,海藻般的長,顫抖漆黑的睫毛,她的身子慢慢地在他麵前跪下,那陽光刺眼眩暈的就像人魚公主臨死前幻化成沫的那一刻……
“你以為這樣有用嗎?”
歐辰驚痛地衝過來,抱住她即將跪下的身子,嚴重充滿憤怒和恨意,低喊道:
“你以為跪下我就會原諒你嗎?你以為跪下就可以將過去的傷害全部抹去嗎?”
傷害……
那些塵封的過去,究竟是誰傷害了誰,究竟是怎樣的錯誤使得一切直到現在還要糾纏在一起?尹夏沫心口冰冷疼痛,卻不想再多說什麽,掙紮著她從歐辰的懷裏掙脫,淡淡的說:
“既然是我欠下的,終歸由我來償還。”
“又或者……”
她唇色蒼白地說:
“……隻有我死掉,才能夠使你滿意,才能作為和你交換的條件。”
“你……”
她——是在威脅他嗎?
歐辰瞳孔緊縮,深深的恐懼讓他的手掌緊握成拳
為什麽,五年前當他在她麵前跪下時,心痛的是他;而五年後,當她向他低頭的時候,心痛恐懼的仍然是他。
目光漸漸落在手腕飛舞的綠蕾絲傷,他的眼底沉黯下來。走到落地窗前。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現眼底的妥協,終於說出了那個在她來之前就早已做出的決定——
“……嫁給我。”
那天陽光出奇地燦爛,歐辰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窗外的藍天。
“嫁給我,我把腎捐給小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