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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霧裏。
櫻花樹的枝葉淩亂的搖晃。
“你開心嗎?”
她唇角勾出一沫淡淡的笑容。
“到底怎麽回事?”歐辰心驚。
“就像你看到的阿,走的走,死的死,傷的傷……”那笑容驚心動魄的美麗,她輕若耳語地說:“你一定很開心,對不對?現在我身邊什麽人都沒有了,隻剩下你……從此以後,我的眼睛裏隻能看到你,我的耳朵裏隻能聽到你,我的世界裏隻有你一個人的身影……你滿意了嗎?”
“夏沫,冷靜些,告訴我車禍是怎麽生的?”她的笑容裏,似乎帶著幾分瘋狂的氣息,他無端的覺得恐懼,就好像一場惡夢正緩慢的展現在他的麵前。
“你聽……”她伸開雙臂,如夢遊般,在櫻花樹下輕輕旋轉,笑容爛漫地說:“……世界多麽安靜阿……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哭泣……安靜得像是一個夢……”
“夏沫”害怕她的笑,他抓住她的肩膀,急聲問,“到底是怎麽了?車禍是怎麽生的?綮事司機有沒有找到?小澄現在怎麽樣了?醫院裏……”
她輕輕地笑著,斜睨他,雙頰有著不正常的潮紅:
“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嗎?問我做什麽呢?”
“什麽?”歐辰大驚,錯愕和驚怔讓他的手指僵硬起來,“我安排的?你——”
“說錯了嗎?你命令洛熙離開,使得小澄傷心生病,使得爸爸內疚難安,導致分神生車禍……一切多麽完美啊”她忽然又嘲弄地笑起來,“啊,不,不是比安排的。你隻是安排了第一步,然後冥冥中上天幫你完成的後麵幾步。哈哈,高貴的歐辰少爺怎麽會染上鮮血呢?”
掙脫驚住的他,輕輕地,5歲的她笑著張開雙臂繼續輕輕旋轉。夜風吹動櫻花樹的樹葉,無月無星的漆黑深夜,白色霧氣如妖魅彌漫在整個庭院。
“……你聽……世界這麽安靜……隻剩下我和你……那些無關的人全都消失了……好安靜啊……”
樹葉在她頭頂瘋狂旋轉。
她輕笑著。
淚水瘋狂地湧進心底,一滴也沒有流出來,心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淹沒著窒息著,眼睛裏卻幹幹的。她笑著,旋轉著,恨意讓她的美懾人心魂
歐辰難以置信
原來所有的災難都是因為他決定讓洛熙離開而造成的嗎?
是的,他討厭洛熙,討厭洛熙總是出現在夏沫周圍。當在電視裏看到洛熙和夏沫手拉著手出現在“級巨星”的舞台時,他就已經句頂,必須讓洛熙徹底從夏沫的生活裏消失他威脅尹爸爸,如果不送走洛熙就會失去他的工作。尹爸爸終於妥協了。
他飛去法國,關掉手機,也不接她的電話和短信。他知道她會試圖說服他,比如她對洛熙沒有任何特殊感情,比如她討厭他的獨占欲。不能麵對她,她的笑容和怒氣會讓他無措,他不想讓她知道她對自己的影響力可以動搖他的任何決定。但是,她卻讓管家捎話過來說,如果那晚之前不給她電話,就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怒極,她居然因為洛熙而威脅他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裏她並沒有過多的要求讓洛熙留下,而是提出了另一套方案,送洛熙去英國讀。他接受了她的條件。隻要洛熙消失,消失在哪裏他並不在意。
沒有想到的是——
一切的平靜會這樣在瞬間被摧毀
這一切不幸的生,都是因為他的決定嗎?望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感覺到她身上散出來的那種刺骨的恨意,他驚怔的退後一步,恐懼漸漸流淌在他的血液裏。
不知過了多久。
她漸漸停下來,笑容消失在唇角,慢慢的呼吸,她忽然變得靜極了,一雙眼睛盯著他,眼裏有種近乎透明的淡漠。然後,她冰冷的、一字一句地、仿佛要把每個字都象釘子一樣釘進他的心裏: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
歐辰臉色煞白
雙手暗暗的緊握,他克製住心裏突如其來的絞痛,不,她隻是太傷心了,所以故意說話來氣他。車禍不是他造成的。那隻是意外,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到的意外
他是圖解釋:“我沒有想到,讓洛熙離開居然會造成......”
“你能想到什麽?”她冷冷的打斷他,眼底有恨意的火苗在瘋狂跳動“你能想到嗎?有一句話我很早以前就想對你說,你想聽嗎?”
“你……”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
“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你可以保住我養父的工作,讓我和小澄可以衣食無憂的生活”
望著他越來越蒼白的神色,仇恨在她的心中翻滾沒有更多的思考,這一刻她腦中空白
“如今我無牽無掛,再沒有需要顧慮的人了,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你,終於可以和你分手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啊,對了,有一件事你做的非常正確——”
盯著他痛苦沉黯的雙眼,她逼近他,慢聲說:
“那就是送走洛熙沒錯,我喜歡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他了再我的心裏,你連他的小指頭得比不上雖然你現在逼得他離開,可是將來我一定會和他在一起”
耳膜轟轟作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隻是憑著本能將所有可以傷害他讓他痛苦的話語都變成毒刀向他刺去!
“夠了!”
歐辰狂怒地低喊!他不能再聽下去了!她殘酷地笑著逼近他啊,眼睛裏沒有一點點溫度,就好象那不是氣話,而是……
一顆心已經痛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冷靜自持的氣息蕩然無存,極度的痛楚中,他僵硬的手指僅僅扼住她的下巴!他不要再聽她說話!他不要聽!!
“你!……”
下巴的骨骼“咯咯”作響
疼痛使她驚愕地睜大雙眼,卻無法從他的掌中掙脫。夜色裏白霧彌漫,櫻花樹的枝葉劇烈搖擺,骨頭仿佛裂開了般的痛,她痛地吸氣,那雙黯綠色眼睛離她那樣近。
她突地怔了怔——
夜風很涼,就在這一瞬間,他他眼底那無比深重的痛苦和恐懼使得理智漸漸回到了她的腦子裏。
恍若定格般。
也突然靜了下來
樹葉沙沙作響,無月無星,白霧妖嬈地彌漫著庭院。歐辰的手指僵硬冰冷,卻慢慢鬆開了她,他抿緊嘴唇,眼睛幽暗而傷痛。
“我為我做過的事情……”
沙啞的聲音裏有濃濃的悔痛。
“……向你道歉”
夏沫楞住,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道歉。
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她心中苦澀,望著他蒼白悔痛的麵容,眼睛裏那簇瘋狂的火花卻漸漸熄滅了。
“我們——分手。”
她胸口起伏了一下終於還是讓逐漸蘇醒的理智慢慢壓下了狂亂的恨意。她眼珠冰冷淡漠,反手解下係在自己頭上的綠色蕾絲,海藻般濃密的頭蓬然散開。
“還給你。“
美麗的綠蕾絲飄舞在她的指間,那是他送她的禮物,她曾經答應每天紮著它。等了片刻,見他沒有伸手接過那根綠蕾絲,她隨手一揚,一陣夜風吹來,長長的綠蕾絲飄向漆黑的夜空,如失魂的蝴蝶班飛舞著,良久良久,才緩緩落下……
“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她冷冷地宣布了兩人的結束,眼裏有種厭煩和倦意,仿佛不想再看他一眼。
“我已經道歉了!”
望著被她決然丟棄的綠蕾絲,歐辰背脊僵硬,體內的血液被陣陣寒冷凝固,與生具來的倨傲和害怕失去她的心痛混亂地糾纏在一起,他的指尖冰涼,仿佛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正在凍裂碎開!
她氣極而笑:
“道歉?這樣輕飄飄的兩個字,你以為就可以了嗎?”
“那你告訴我……”
他的雙唇蒼白,眼底幽暗死寂.
“……怎樣才可以?”
怎樣才可以?醫院裏爸爸媽媽血淋淋地躺在白色床單裏的屍體,重症監護室裏生死未卜的小澄,這些要怎樣才能挽回?!陣陣不可抑製的怒氣再次湧起!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啊,有了金錢有了權利就什麽都可以了嗎?眼中的恨意讓她看起來就象是受傷被激怒的野貓!
“怎樣都不可以!”
冰冷的聲音回蕩在庭院裏,她逼視他,話語匕般射出:
“再也不想見到你!永遠不回原諒你!永遠不會再喜歡上你,我會把關於你的記憶統統刪掉!”
彌漫著霧氣的櫻花樹。.
歐辰的麵容蒼白得仿佛透明,他輕咳,嘴角有抹猩紅。漆黑的夜色裏,慢慢地,他閉上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這樣……可以嗎?”
樹葉被夜風吹得劇烈搖響,修長的背脊挺得僵直,他跪了下去,即使是無比卑微的姿勢,卻依然有中貴般不可褻瀆的倨傲!有風吹過,綠蕾絲受驚般地赫然飛舞起來,良久良久,震顫在夜空……
那晚,在她的勉強。
他跪了下去。
漆黑無光亮的夜,靜得令人窒息,綠蕾絲失魂落魄地被夜風吹起。他緩緩地跪下,蒼白的麵色恍如透明,已經犯下的錯誤也許無法彌補,他隻有用所有的尊嚴和驕傲來求得她的寬恕.。
緩緩地……
他跪在她的身前……
那夜,她驚呆了!
望著他緩緩跪下的身影……
如電擊般!
踏猛地轉過身去,沒有看見他完全跪下的那一刻!背對著他,無法看他,即使胸口狂亂的燃燒著頻臨崩潰的恨意和沉痛,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昔日那樣高貴矜持的歐辰居然以這樣卑微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麵前!
“……如果上一次因為我的錯——”
樹葉沙沙作響,膝蓋下是冰冷的土地,歐辰的背脊倨傲筆直,雙唇痛楚得沒有血色。
“我……願意去改……”
背對著他,夜色裏,聽著他的聲音,她的心突然痛得要裂開!這種痛,讓她無法分辨是因為對他的恨意,還是因為黯然於他如此明顯的傷痛!
她咬緊嘴唇,心理又冷又熱地翻絞著,閃過幾年來與他相處的畫麵,可是,腦中劇痛,又浮現出尹爸爸和媽媽被白色被單蒙上的血淋淋的麵容,和身上被插滿了各種管子躺在重症監護室生死位卜的小澄……
“你永遠也改不了.”
恨意讓她的話語冰冷無比,沒有回頭,她向屋裏走去,庭院裏隻剩下他孤單單跪在櫻花樹下的身影。
“夏沫!……”歐辰痛聲地喊,“……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無論讓他付出什麽代價,隻要她肯留下,哪怕隻要她再看他一眼。而漫天白色的夜霧裏,她的背影是漆黑的,仿佛隨時會消散……
“除非——”
沒有回頭,她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眼神冰冷。也許小澄會死,也許她會跟著小澄一起去死,那麽,她也許直到死也不會原諒他。
“你死。”
身後仿佛有他的呼喊,她聽不清楚,也不想去聽清楚,她的世界已是全然崩潰,她已沒有什麽可以在乎的。
黑暗。
沒有一絲光亮。
漫天白霧,樹葉狂亂地搖晃,她沒有回頭,一點點眷戀和猶豫也沒有地、冰冷地在黑夜裏。
夜色將櫻花樹下跪著的他變成一個剪影,漆黑的剪影,依舊貴族般的倨傲裏,那種求怒和痛苦更加強烈得讓飛舞的綠蕾絲都黯然跌落。
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透過樹葉滴落,他木然地跪著,仿佛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濕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亂地濡濕他的黑,濡濕他的麵容……
那個如夢般痛徹心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