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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果我們可以自己選擇。”她淡淡微笑,“既然是選擇不了的,那就讓我們接受。在命運看來,這或許是不公平的,所以,命運並沒有丟棄你,而是給了你一段不同的人生.”

“……”

洛熙怔怔的望著她.

她輕輕用雙臂擁抱住他,“……以後……不要再說那些會讓自己心痛也讓別人心痛的話了……”

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

淡淡的體香沁入他的呼吸,她溫軟的身體漸漸溫暖了他冰冷僵硬的身體,洛熙屏息擁住了她,仿佛隻要在她的身邊,往日的陰影就再不會來。而心底,卻仍有一抹酸澀的痛楚,久久無法消散。

陽光淡淡的照在擁抱的兩個人身上……

暮色降臨。

尹夏沫沒有離開。她下廚做了幾個小菜,洛熙在旁邊幫忙,兩人靜靜的忙碌著,再也沒有提起剛才的事情。吃飯的時候,看著洛熙的臉上恢複笑容,談圈內一些趣事,她也開始微笑,專注的聽他說話。

是需要時間……

他的傷口也許隻能讓時間來慢慢愈合。她細心的挑出魚刺,將魚肉夾到他的碗裏,他微怔,神情裏那種掩飾不住的如孩子般的喜悅讓她心底抽搐。也許,舊日的陰影終究無法輕描淡寫的忘記,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又有什麽資格來勸慰他呢?

收拾完碗筷,她想要離開的時候。

“不要走。”

洛熙拉住她的手

最後,尹夏沫終於留了下來,一直留到深夜。兩人依偎在沙裏,用影碟機放《羅馬假日》來看,電影裏的對白和背景音樂回蕩在安靜的客廳。

不知什麽時候,洛熙睡著了。

尹夏沫望著他安詳的睡容,然後,輕輕伸手將他的腦袋撥到自己的肩膀上,讓他枕真她睡的更舒服些。她扭過頭,電影裏赫本正快樂的在遊樂場裏玩,怔了怔,她腦海裏閃過那張報紙上講述的內容。

也是在遊樂場......

仿佛是她的思緒幹擾到了他,睡夢中的洛熙的身子突然僵硬起來.客廳昏暗的燈光裏,深紫色的沙上,他不安的囈語低喃,額頭沁出細蜜的汗珠。

“媽媽……”

“媽媽……”

他的臉色漸漸蒼白透明,睫毛漆黑濡濕。

恍惚的白光……

小小的他也來到了那個遊樂場……

……

……

摩天輪,過山車,旋轉木馬,海盜船,意大利飛毯,瘋狂老鼠……那是冬天,很冷很冷,空中飄著雪花,遊樂場的遊人很少,所有的項目都沒有人排隊.媽媽穿著白色的大意,漂亮的就像仙女一樣,帶著他玩遍了以前想玩可是都舍不得玩的項目……

摩天輪裏他興奮的呼喊著!

騎在旋轉木馬上,耳邊是好聽的音樂,他快樂的對著外麵的媽媽拚命揮手!

飄著雪花的那天……

是他記憶最幸福的一天……

媽媽還給他買了一個又大又甜的冰激淩他開心極了,把冰激淩高高的舉起來,讓媽媽吃了第一口。

所以……

媽媽還是要他的,媽媽還是喜歡他的,所以不會拋棄他了對不對?前幾天當他聽到媽媽偷偷的向孤兒院打電話,請求福利院收養他,他害怕地哭了,哀求媽媽,他會很乖,他會每次考試都考到第一名,他會去送牛奶賺家用……

他要和媽媽在一起……

他不要被送到福利院,他不要當孤兒

媽媽終於答應他不送走他。

那他也要做到他答應過的。他讓自己變的很乖很乖,清晨早早的爬起來去社區送牛奶,每天晚上給半夜才回家的媽媽衝熱牛奶,學著洗衣服,把媽媽的漂亮鞋子擦的幹幹淨淨……社區裏所有的叔叔阿姨都誇他是好孩子……可每晚每晚他都誰不著覺,屋裏有一點響動他都會從床上爬起來,害怕媽媽會拋棄他偷偷離開……

雪花輕輕飄落……

小小的他覺得很幸福,一點都不冷。

媽媽讓他在遊樂場的長椅上等她,她去買些麵包回來。媽媽說,乖,媽媽馬上就回來,你坐著不要動。不知為什麽,他忽然覺得心裏很慌,說他不餓,他要和媽媽在一起。

你不聽話嗎?媽媽皺眉說。

媽媽走了。

背影消失在白色的雪花裏。

小小的他手中握著冰激淩坐在長椅裏。

一小時過去了……

三小時過去了……

媽媽沒有回來……

冰激淩將他的手指快要凍掉了。

雪,越下越大,遊樂場裏原本就稀疏的遊人全部都散去了,各種項目漸漸停下來……

五小時過去了……

長椅裏,紛揚的雪花中他瑟瑟抖,越來越冷……

媽媽……

媽媽……

夜色漸起。

遊樂場裏的路燈盞盞點亮。

大雪覆蓋了地麵,白皚皚的世界。將冰激淩筒插在長椅的縫中,小小的他瑟縮在滿是積雪的長椅裏,又冷又餓。他抱緊自己,告訴自己說,媽媽會回來的,媽媽是迷路了,媽媽馬上就會回來找他的……

“媽媽……”

“媽媽……”

深夜。

巡邏的遊樂場叔叔現了他,要將他領到管理處他拚命廝打掙紮,他要在那裏等媽媽媽媽如果回來找不到他,會著急的遊樂場叔叔不耐煩的離開了,他搓著快凍僵的雙手,繼續坐在長椅裏等媽媽……

夜越來越深。

雪越來越大。

小小的他孤單單的坐在長椅裏,倔強的坐的很直很直他睜著眼睛,望著媽媽消失的方向,他將眼睛睜的大大的,微微仰起頭,那樣淚水就不會流出來……

媽媽給他買了冰激淩……

媽媽……

不會拋下他的……

媽媽一定就躲在遠處看著他,看他乖不乖,看他有沒有乖乖的等她回來……

“媽媽……”

“媽媽……”

漆黑的睫毛濡濕,洛熙渾身冰冷的顫抖著,仿佛凍僵了一般,他一陣一陣的抽搐著,卻無法醒來,身子緊緊蜷縮在深紫色的沙裏。

“洛熙,醒醒……”

尹夏沫輕柔的拍著他的肩膀,心底又憐又痛.

那張報紙將洛熙童年時的經曆挖了出來,原來他九歲的時候曾經上過當時報紙的社會版.生母親將兒子狠心丟棄在遊樂場裏,九歲的孩子在冰天雪地的長椅裏從白天等到深夜又等到白天,天亮被人現後,孩子已經全身凍僵昏迷。

醫院搶救了三天三夜,才從死亡線上將孩子挽救回來,這條新聞在當時引起了公眾很大的憤怒和譴責,當他們根據線索去找孩子的母親時,卻現孩子的母親早已連夜搬走,了無音信。無奈之下,康複後的孩子最終被送往福利院。

“你隻是在做夢……”尹夏沫讓昏睡無法醒來的他睡在她的腿上,輕撫他的黑,輕柔的,一遍一遍的對他說,“那隻是夢……過去的就把它忘記……隻是夢”

噩夢中,洛熙痛楚的低喃著。

漸漸的,漸漸的……

那輕柔的聲音飄進他的夢裏……

就好象……

小小的他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上,雪花紛飛中,終於等到了生命等候了那麽久那麽久那麽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