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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那晚,彌漫著霧氣的櫻花樹下.

歐辰的麵容蒼白得仿佛透明,他輕咳,嘴角有抹猩紅.漆黑的夜色裏,慢慢地,他閉上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這樣......可以嗎?";

樹葉被夜風吹得劇烈搖響,修長的背脊挺得僵直,他跪了下去,即使是無比卑微的姿勢,卻依然有中貴般不可褻瀆的倨傲!有風吹過,綠蕾絲受驚般地赫然飛舞起來,良久良久,震顫在夜空......

那晚,在她的勉強.

他跪了下去.

漆黑無光亮的夜,靜得令人窒息,綠蕾絲失魂落魄地被夜風吹起.他緩緩地跪下,蒼白的麵色恍如透明,已經犯下的錯誤也許無法彌補,他隻有用所有的尊嚴和驕傲來求得她的寬恕.

緩緩地......

他跪在她的身前......

那夜,她驚呆了!

望著他緩緩跪下的身影......

如電擊般!

踏猛地轉過身去,沒有看見他完全跪下的那一刻!背對著他,無法看他,即使胸口狂亂的燃燒著頻臨崩潰的恨意和沉痛,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昔日那樣高貴矜持的歐辰居然以這樣卑微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麵前!

";......如果上一因為我的錯----";

樹葉沙沙作響,膝蓋下是冰冷的土地,歐辰的背脊倨傲筆直,雙唇痛楚得沒有血色.

";我......願意去改......‘

背對著他,夜色裏,聽著他的聲音,她的新突然痛得要裂開!這種痛,讓她無法分辨是因為對他的恨意,還是因為黯然於他如此明顯的傷痛!

她咬緊嘴唇,心理又冷又熱地翻絞著,閃過幾年來與他相處的畫麵,可是,腦中劇痛,又浮現出尹爸爸和媽媽被白色被單蒙上的血淋淋的麵容,和身上被插滿了各種管子躺在重症監護室生死位卜的小成......

“你永遠也改不了.”

恨意讓她的話語冰冷無比,沒有回頭,她向屋裏走去,庭院裏隻剩下他孤單單跪在櫻花樹下的身影.

“夏沫!......”歐辰痛聲地喊,”…..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無論讓他付出什麽代價,隻要她肯留下,哪怕隻要她再看他一眼.而漫天白色的夜霧裏,她的背影是漆黑的,仿佛隨時會消散……

“除非――”

沒有回頭,她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眼神冰冷.也許小澄會死,也許她會跟著小澄一起去死,那麽,她也許直到死也不會原諒他.

“你死掉.”

……

黑暗.

沒有一絲光亮.

漫天白霧,樹葉狂亂地搖晃,她沒有回頭,一點點眷戀和猶豫也沒有地、冰冷地在黑夜裏。

……

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透過樹葉滴落,他木然地跪著,仿佛毫無感覺,身體漸漸被淋得濕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亂地濡濕他的黑發,濡濕他的麵容…

……

那個如夢魘般痛徹心扉的夜晚……

……

…………

“五年前,在櫻花樹下你是那麽殘酷,那麽絕情,”歐辰聲音低啞,“無論我怎樣請求,你甚至連回頭都沒有……”

“所以……你是在報複我嗎?”

“如果你把這叫作報複,那麽,對,我是在報複你。”

“就算你恨我,那是我的事情,與小澄無關。”尹夏沫的唇色蒼白透明,“你盡可以報複在我的身上!”

“有區別嗎?”歐辰淡漠地說,“這樣你才會最痛。”

尹夏沫臉色煞白!

心口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有混沌飛閃的斑點,她的四肢冰涼顫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頃刻間蕩然無存!耳膜轟轟地巨響著,她腦中竟是血海般的一片,零零碎碎的片段飛快閃過――

媽媽如摔碎的木偶一樣躺在舞台下的血泊中……尹爸爸尹媽媽滿是鮮血的屍體……小澄血流如注地被送入搶救室……醫院雪白的牆壁……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病人傷勢嚴重。請做好思想準備……如果無法度過危險期……從去年九月份開始,腎功能漸漸衰竭惡化……今年三月份已經在腎移植中心登記……無法找到合適的腎源……

“那你告訴我……”

仿佛有不屬於她的靈魂在靜靜地說,仿佛她即使已經瘋掉,依然有淡定的聲音在替她說:

“……怎樣才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歐辰用五年前她曾經回答過他的話,同樣回答了她。

怎樣都不可以……

怎樣都不可以……

那麽……

把以前他受的傷還給他,可以嗎?

慢慢地――

尹夏沫閉上眼睛――

在他麵前――

她跪了下去――

強烈的陽光灑照在她的身上,蒼白透明的肌膚,海藻般的長發,顫抖漆黑的睫毛,她的身子慢慢地在他麵前跪下,那陽光刺眼眩暈的就像人魚公主臨死前幻化成泡沫的那一刻……

“你以為這樣有用嗎?!”

歐辰驚痛地衝過來,抱住她即將跪下的身子,嚴重充滿憤怒和恨意,低喊道:

“你以為跪下我就會原諒你嗎?!你以為跪下就可以將過去的傷害全部抹去嗎?!”

傷害……

那些塵封的過去,究竟是誰傷害了誰,究竟是怎樣的錯誤使得一切直到現在還要糾纏在一起?尹夏沫心口冰冷疼痛,卻不想再多說什麽,掙紮著她從歐辰的懷裏掙脫,淡淡的說:

“既然是我欠下的,終歸由我來償還。”

“又或者……”

她唇色蒼白地說:

“……隻有我死掉,才能夠使你滿意,才能作為和你交換的條件。”

“你……”

她――是在威脅他嗎?!

歐辰瞳孔緊縮,深深的恐懼讓他的手掌緊握成拳!

為什麽,五年前當他在她麵前跪下時,心痛的是他;而五年後,當她向他低頭的時候,心痛恐懼的仍然是他。

目光漸漸落在手腕飛舞的綠蕾絲傷,他的眼底沉黯下來。走到落地窗前。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發現眼底的妥協,終於說出了那個在她來之前就早已做出的決定――

“……嫁給我。”

那天陽光出奇地燦爛,歐辰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窗外的藍天。

“嫁給我,我把腎捐給小澄。”

街道兩邊明亮的店鋪。

熙熙攘攘的路人。

跑來跑去玩鬧的小孩子。

尹夏沫沉默地走著,忽然很想走在人多的地方,讓喧鬧來包圍她,讓腦中變成一片徹底的空白,什麽都不用去想,隻需要麻木地按照命運的安排走下去就好。

然而什麽又是命運呢?接受是命運,還是不接受才是命運?慢慢地走在熱鬧的街道傷,她淡淡自嘲地笑,人性果然是貪得無厭的。在見到歐辰之前,她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交換條件,隻要歐辰能同意將腎捐給小澄。

可是――

在歐辰終於提出交換條件之後――

她……

居然猶豫了。

原來,即使是為了小澄,她也會猶豫的…… 天色漸漸漆黑。 街燈盞盞點亮。 尹夏沫來到了熟悉的街口。 好幾天沒有回家了,應該收拾些東西到醫院去,她振作起精神,讓自己從恍惚中沉靜下來。 街口停著幾輛陌生的車,有人在車上看報,有人在車上講電話,當她走過的時候,察覺到車裏的那些人仿佛突然驚愕地坐起來。尹夏沫心中一凜,突然明白過來,那些是娛記!

“尹小姐!”

“尹小姐--”

“你對洛熙和沈薔的緋聞……” “你和洛熙是否已經正式分手?!” “……” 從一開始無數記者守在街口等候,到尹夏沫遲遲不出現,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很多記者不耐煩再等下去,早已離開,隻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還在留守。此刻他們看到尹夏沫出現如同見到了寶一般,不由得喜出望外,紛紛從車裏跑下來,拿出照相機、攝像機、話筒朝她追過去。

尹夏沫加快腳步,最後幾乎是用跑的衝進了公寓大樓。保安擋住了記者,閃光燈在她身後閃爍不停。她挺直著脊背,走進空無一人的樓梯,肩膀疲倦地垮下來,濃重的倦意將她包圍。 長長的樓梯。 尹夏沫看著自己的影子被拉長在台階上。 漆黑的影子。 一步一步地緊隨著她。 這些曰子在醫院照顧小澄,關掉手機,沒看電視。恍如和娛樂圈已經是兩個世界。回到這裏才發現,原來緋聞還在繼續,娛記們還在蹲守,這世間無論死去多少人,依舊是該娛樂的娛樂,該八卦的八卦。 她扯起唇角。 淡淡嘲弄地笑。

而她進入娛樂圈是有意義的嗎?為了迅速地拿到她想要的錢,為了小澄的醫藥費,每曰在外忙碌,陪伴小澄的時間少的可憐,竟然連小澄的病情的變化都沒有察覺。如今掙到了足夠的錢,可是,那場手術所需要的腎卻不是錢能夠買到的…… 算了…… 不要再想下去…… 尹夏沫深深呼吸,總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命運不會如此不公平,它什麽也沒有給過小澄,就必然不會這麽殘忍地將小澄最後的東西也奪走!她會找到辦法的,即使漆黑一片,至少…… ………… ……

“嫁給我,我把腎捐給小澄。” 燦爛的陽光灑照在歐辰身上,他背對著他,那聲音竟清冷得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 ………… 可是,她卻沒有答應。 尹夏沫心中愧疚,她是很差勁的姐姐,眼看就可以為小澄找來最合適的腎,她卻沒有答應。

小澄在她心裏是最重要的,是比她生命還重要的存在,可是,在那一刻,她卻遲疑著沒有回應。 手指無意中觸到手機。 她眼神一黯。 是因為他嗎…… 樓梯折上去就是家門口,尹夏沫默默拿出手機,仍是關機狀態,屏幕上黑暗一片,她的手指按在開機鍵上,想起在歐辰辦公室的那兩個電話,忽然五內糾結,手指竟遲遲按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