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雲湧
怪不得今天老是覺得不安。自打周小瑜進了堂屋，遠遠瞧見了這位在吃茶的女人，就差點一個趔趄。本是一往無前的決絕，在此時化成了消散於曆史濃霧中塵埃。強橫的力量帶起的巨大慣性，讓他費了好大得勁才站直。
老頭看著周小瑜略顯狼狽的模樣，卻意外的沒有說什麽，隻是不滿的皺了皺眉。接著輕輕地向著茶盞吹了口氣，慢慢的啜了一小口。
“隱閣周小瑜、見過公孫師姐，久仰大名！”周小瑜微一拱手，算是行過禮。
不料公孫蘭也很配合的裝作不認識周小瑜。“嗬嗬！這就是周師弟麽？果然是堂堂男兒，不怪乎方才周師叔老是掛在嘴上！”
周小瑜詫異的向著公孫蘭望去，得到的卻是她意味深長的一笑，有些詭譎。什麽意思？周小瑜突然想起上午的那出鬧劇，如果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那柳鈺倆姐妹會不會是一個局？這個情況的可能性決然不大！瞧這公孫蘭的架勢、或許老早之前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畢竟是一方霸主，想查個人什麽自然手到擒來。可笑自己還一直為此沾沾自喜。周小瑜自嘲的笑了笑，那柳蝶倆姐妹也許是閣裏別的人派過來的吧？不然何須多此一舉？老閣主失蹤後，上位的公孫蘭資曆不足、自然難以服眾！導致閣中派係糾纏。唯一的理由是：公孫蘭知道自己身份這事，沒有對其他人說！那她此番前來......
“公孫師姐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麽事兒麽？”想到這裏周小瑜上前一步、向公孫蘭問道。
“顯隱倆脈本就是一家。走個親戚串個門再正常不過！師弟這麽說、倒顯得我這個走親戚的唐突了？”
“不敢！不敢！”
“顯隱倆派一脈相承雖恩怨紛爭了許些年，可畢竟是逍遙祖師傳下的。今日叨擾，便是來了斷這恩怨！可好？周師叔？”公孫蘭雖盯著周小瑜，最後一句卻是問向了周莊。把如今的隱閣閣主周小瑜視若無物！
這女人隻會耍些小聰明嗎？周小瑜暗自笑了笑：‘老頭可不是那麽好騙的人、都鬼成精了。’
周莊哈哈一笑，滿臉褶皺。“公孫師侄怕是弄錯了！如今隱閣事務由你周師弟全權負責，我頂多算個二把手罷了！嗬嗬！”
哼！公孫蘭啐了一口，這個老不死的、隱閣如今也不過三人而已，能有什麽事？難不成柴米油鹽也是的嘛？“哦......周師弟啊！瞧師姐這記性，師弟你才是這隱閣的閣主呀？真是對不住。誒？你說我這提議如何？”
“卻之不恭！”周小瑜暗罵了一句。“師姐還是挑明了再說吧？這次來要是為這事兒、還用費這麽老大勁嘛！”
公孫蘭聽得此話麵色一冷，翻臉比翻書還快。寒聲說道：“既然你說開了，我也懶得做表麵功夫。此次來便是為這天降異象而來！”
“天降異象！”周小瑜與周莊對望一眼、又同時望向窗外的大雪。‘今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師姐的意思是...嗬！恕師弟愚鈍、天降異象...師姐所指何意呀？”
哼！你愚鈍？“師弟你既然要挑明了說，用不著這麽拐彎抹角吧吧！天降異象——異寶出世！我顯閣一脈先輩早在五百年前便推測出巴陵有異寶出世。隻是不知道確切時間而已！不曾想卻在巴陵遇上了周師弟一脈、真是列祖顯靈、天佑我飛羽閣啊！”
“那...這異寶又是什麽？還有這又幹我隱閣一脈何事？”周小瑜一旁冷眼瞧著公孫蘭的做作。
“師弟，那位先祖連時間都隻推出一個大概，又怎知那異寶為何異？更何況一場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又怎會下在這南國地界呢？定是與天地元氣變動有關！隻怕別派早就開始關注此事了。你隱閣為此地地頭蛇，注定要在這風口浪尖上。”公孫蘭定定的盯著周小瑜，眼裏滿是陰冷的神色。
“哼！笑話！”周小瑜一甩衣袖。“打不了我還躲不了麽？大不了我一走了之，反正我隱閣就這麽幾個人？”
“哦？周師弟、你說...若是我將你隱閣一脈的行蹤消息公之於眾。那我可保不準派中其他人等會不會來尋仇啊！遠的不說，上一代的東君可是死在你隱閣手中的...”
周小瑜一怔，沒料到公孫蘭突然這樣將了自己一軍。有些愕然，他仔細一想，聯係到顯閣派閥鬥爭，便猜了個大概。“公孫師姐對這事這麽上心，怕是想借此事樹威吧？老閣主失蹤、卻是你上位！那些個資曆深重師叔、師伯，自然不會服你！你既然想借我的力量幫你坐穩這把顯閣閣主的交椅，態度還是好點再說吧！有求於人、可不要盛氣淩人。我脾氣不好，你要是誠心合作也未嚐不可。若是耍鬼，大不了你放出消息我也懶得伺候你！”
“嗬嗬！我自然是至誠而來！此間事準勝不準敗，所以關鍵時刻還得請師弟援手！”
“公孫師姐的意思...是我手中的黃泉...和你的碧落...？”周小瑜停了下來，沒有再接著往下說。
“正是！顯隱同出一源，想必那殺招師弟也有所涉獵吧？”
“師姐三思，此招......”周小瑜驚出一身冷汗，一旁的周莊也悚然動容。要用這一招的話，隻怕這把陵城也...這城中百姓...
“師弟不願意！那可是至兩閣交情不顧嘍？”公孫蘭笑吟吟的的望著周小瑜。
周小瑜滿臉苦澀，還能怎麽辦？公孫蘭有備而來、想必她這一派係的高人也來了不少。我隱閣三人還不夠人一頓飯呢！周小瑜把心一橫、正欲開口拒絕，不料公孫蘭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周小瑜釘在了原地。
“爹！你看，周師弟好大的架子啊！氣死女兒了。爹！快出來呀！你女兒都被人欺負了！”公孫蘭嬌滴滴的語氣讓周小瑜滿頭黑線。
爹？那老鬼也來啦？湘君...湘君...湘君？周小瑜好不容易從失神中醒過來。望著眼前這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駝背老頭。周小瑜與周莊兩人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許多。“公孫泉？”周莊情緒有些激動，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一股強勁的風氣激蕩開來，吹得公孫泉的衣袍獵獵作響！顯然兩人有過舊怨。
“哼！”公孫泉冷哼一聲，又是一股氣流與周莊轟然對撞。確是在一瞬間消逝於寂靜，過不得半晌房內地磚寸寸碎裂。一時間塵土飛揚。“這就是你們隱閣的待客之道？”縱然公孫泉臉色陰沉滴出水來，周莊依舊絲毫不讓。兩人針鋒相對，場間落針可聞。
“周小瑜見過師伯！”眼見場麵不對，周小瑜連忙上前行禮，然後向老頭使了使眼色。這湘君雖是一個名字，卻是兄弟三人共用的名！號於修界中也是極為有名的人物。這兄弟三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公孫泉到了，那麽另外兩人也一定在附近。想到這一點，周小瑜臉色又黑了許多。果然人如其名，好深的道行。離這麽近我與老頭居然不曾發現一絲異動。若說先前不知有湘君前來助陣的話，我和老頭縱然打不過也逃得脫。卻不曾想這三個老不死卻是傾巢而出，隻怕是連半分勝算也沒有了。
不料這位公孫師伯還挺擺架子，對周小瑜的禮數看也不看。冷冷的瞪了周莊一眼，又望向自己心愛的女兒。“我的小姑奶奶、誰敢欺負你？告訴老夫，為父要把那兔崽子好好教訓一頓。瞧瞧悄悄我閨女都氣成什麽樣啦！”繼而又對著屋外喊了一通：“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還在外麵轉悠個屁啊！你侄女被人欺負啦！”
很好很強大！我和老頭在一旁目瞪口呆盯著這位慕名已久的前輩高人手舞足蹈著。這哪有半點高人風範？簡直就是個地痞無賴！接下來更讓人跌碎眼鏡。公孫泉一通亂吼之後、屋裏有出現了兩個人。靠左邊的那個正在啜著手裏的桂花糖、另一位正在用嘴撕扯著半條雞腿。吃得飛快、滋滋作響，末了還舔了舔手指。似乎意猶味未盡的模樣，直到手指上那最後一絲油印子被吸的幹幹淨淨才不舍得把手放在袖子上擦了擦，才算是完事。“大哥、什麽事啊？我剛點好一碗餛飩就被你給叫過來了。不成等會兒你得陪我兩碗...不，三碗餛飩！想不到這小小的巴陵城還有這等美味，想想就流口水，嘖嘖嘖...”
“呸！二哥這巴陵城裏最好吃的就屬這桂花糖！另一個還在啜著糖的公孫師伯含糊不清的說了起來：“還有二哥你那餛飩有什麽好吃的？吃了四碗都不停。要不是大哥喊我們回來，你隻怕早就撐死在那兒了！”
“你懂個屁啊！嘿？我說老三，你是不是硬要和我對著幹啊？屁大點的事也跟我抖出來！我說、你成天拎粒糖一吃就是大半天。你舔著不累，哥我還瞧著累嘞！我說......”
“老二、老三，吵毛啊吵！喊你們來辦事的！”老大不愧是老大一句話，就讓這兩老鬼閉了嘴。
“老大，什麽事啊？全包我身上啦！殺人嗎？保準一個不留......”
公孫泉對著公孫老二就是一爆栗！“整天除了吃就是殺！怪不得到現在都討不到媳婦......”
“什麽？”後半句公孫老二沒聽清楚。
“沒什麽！瞧瞧你侄女，都委屈成這樣啦！是哪個混小子惹的禍？”其餘兩個老鬼順著公孫泉望了過去，也不知有沒有看清楚。便開始叫囂了“誰吃了豹子膽啊？我公孫老二的親侄女都敢惹？看我不活剝了他的皮...”
“就是！就是！我公孫老三可不是好惹的...”眼看這樣下去會激起‘眾憤’，周小瑜連忙上前：“晚輩周小瑜見過二位師伯！”
“咦？這屋子還有倆人啊？什麽時候到的啊？我怎麽不知道？”周小瑜狂暈，這什麽人啊這是？感情他們顯閣的前輩高人都是一副德行。
公孫泉眼瞧著這二位又有喋喋不休的架勢了。抬手又是一個爆栗，公孫老二立馬住口。這時隻見公孫泉異常和藹的笑著說道：“老二！接著說啊！愚兄可是有陣子沒聽過二弟的高論了！嗬嗬！老二，怎麽不說啦...”
周小瑜拿眼瞅了瞅站在一旁的公孫蘭，隻見這女人也漸漸有了翻白眼的跡象。好不容易等他哥三兒鬧完，周小瑜和周莊已經快進入暴走的邊緣了。
“小子、聽我大哥說你欺負我侄女是吧？”公孫老二笑得格外詭異的臉、不識趣的湊了上來。細細的盯著周小瑜看了會。“不錯！不錯！你小子不愧是閣主，好道行、好修為。嗬嗬！”不料還沒等這位公孫師伯誇幾句，他話鋒一轉，一聲大喝：“兀那小鬼，敢動我公孫老二的侄女，嫌命長是吧？還不納命來、來、來、來......”他嘴裏不停地念著‘來’字，仿佛像是一個絕世高手用內力激發出的長音，悠遠而綿長。公孫老二身形一晃便欺近身來，便要扣住周小瑜的手腕！周小瑜一個縮手便欲退開，不料那隻剛拿過雞腿的枯槁手掌後發而先至，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真假難辨的殘影，夾著風雷之威劈了過來。周小瑜暗罵一聲為老不尊，即刻催動真元舉掌架了上去直挺挺得砰砰幾聲，倆人已交手三十多招。那公孫老二又是一個晃身，退回了原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青筋暴起、看來方才吃了不小的虧。
“小畜生！好高明的手法。先前倒是老夫看走了眼，這番手段比起你後麵那個老不死的隻怕也不遑多讓吧！”公孫老二一改先前邋遢作派，變得認真起來。“今日不廢了你難消老夫心頭之恨！”
周小瑜將那隻發抖的的手掌藏進了衣袖，若不是公孫老二輕敵、吃虧的就是自個兒了！周小瑜深吸了口氣，讓體內震蕩的真元緩了下勁。再抬起頭來望著顯閣眾人：“諸位這個意思是合作的還是來結仇的？公孫師伯就不為大局著想嗎？”聲音不大卻透著股清冷味道，讓這本就陰沉的大堂更顯陰深了。
“老二！且退下，大事為重！”公孫泉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帶著點玩味。好個老狐狸，看來我隱閣今後命運難測啊。
“周師弟！不知我方才的提議如何？”笑的那叫一個甜，公孫蘭不失時機地出來圓場。
周小瑜好生氣悶。紅臉、白臉，都讓你們一家人唱了。我還能怎麽辦？“師弟見識短淺，不及師姐高瞻遠矚。讓諸位笑話了，照我看、就依公孫師姐師姐說的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