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半私會(下)
冬夜的星辰雖然不多,也遠不如夏日明亮燦爛,但比起夏夜繁星的熱鬧,卻別有一種蒼涼寂寞的意境。
亥中,秋曳瀾悄然一身出了綠薔苑,她怕暴露行蹤,沒有提燈,照著白晝記下來的路線,暗暗摸到將軍府的後門。
後門這時候早就關了,好在這門是從裏拴的,沒有鎖。
秋曳瀾小心翼翼的拉了下門閂,門外立刻傳來一聲輕咳:“郡主?”
她沒想到江崖霜提早來了,忙開了門,就見門外江崖霜一襲夜色下不知道是紫是黑的裘衣,手拿帷帽,含笑而立。
他頭頂掛著兩盞昏黃的氣死風燈,照著他皎如月下美玉,微勾的嘴角,噙著一縷春風般的笑意,溫雅出塵。
孤男寡女,三更半夜見麵不宜久談。所以江崖霜朝她點了點頭,就直截了當問:“郡主傳信求助,不知是遇上了什麽難處?”
“我想解除與鄧易的婚約,不知道小將軍能不能給我出個主意?”秋曳瀾試探著問。
按照這時候的風俗,女子,尤其是未婚女子被人摸上了床,不管發生沒發生什麽事,那都是吃了天大的虧。這麽做的男子必須得娶她不說,還不能輕易休棄——因為是他對不起她在先。
不過這是建立在雙方都沒婚娶、而且兩家門第差距不大也願意結親的情況下……
秋曳瀾可不認為自己現在有迫著江崖霜娶自己的力量,她現在也無暇考慮這輩子的終身大事,所以話說的比較委婉,免得江崖霜一口回絕。
江崖霜聽了之後,果然麵色沉吟。
秋曳瀾看他良久不說話,心中漸漸失望。
“鄧易喜好與常人不同,如果僅僅是他的話,估計問題不大。”江崖霜忽然道,“不過,他的長輩恐怕未必肯這麽做。”
秋曳瀾心想,隻是恐怕,那肯定還是有辦法的。就問:“那小將軍的意思是?”
“鄧易之母穀夫人,其實比較中意父母雙全、性情潑辣的貴女。”江崖霜微笑著道,“在下說句實話:穀夫人對郡主的家世,不是很滿意。如果郡主的性情也讓她失望的話……”
秋曳瀾將信將疑的看著他,心想這做婆婆的,古往今來統一標準難道不是賢惠賢惠再賢惠嗎?
“郡主要是不相信,不妨由在下安排,與穀夫人說幾句話。假如此計無果,在下為郡主去求皇後娘娘做主,如何?”江崖霜玩味一笑,篤定的道。
要是驚動皇後,那十有八.九會被卷進二後之爭了。畢竟以鄧易跟太後的關係,退婚本身就是在打太後的臉,江皇後哪肯放過這種機會?
秋曳瀾短暫的思索了片刻,覺得還是找穀夫人碰碰運氣,點頭道:“那就……”
隻是她話才說到一半,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帶著怒氣的聲音,冷冷的道:“不行!”
“……表哥?!”秋曳瀾駭然失色,回頭看去,卻見不遠處,穿著白狐裘、臉色鐵青的阮清岩大步走來!
他手裏拿著一件披風,走過秋曳瀾身邊時,朝她懷裏一扔,卻沒理她,而是越過她,將她擋在身後之後,才朝始終含笑如常的江崖霜拱手一禮,陰沉著臉道:“在下雖然不知道表妹她是如何請動江小將軍出現在此處的,但請江小將軍念表妹年幼無知,不要計較她的無禮之舉!”
緊接著又道,“二後之爭那是何等大事?表妹哪裏有資格參與?還請江小將軍另覓良材美玉……天不早了,恕在下不能遠送!”
然後也不管江崖霜還沒回答,直接當著他的麵,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哎……”秋曳瀾被他抓到現行,理虧氣沮,但看他這麽幹脆利落的把自己的指望關在門外,急了,忙上去抓住他袖子,道,“表哥你……”
“回去!”從兩人第一次見麵起,一直對她和顏悅色、寵愛有加的阮清岩,此刻卻怒容滿麵!他聲寒如冰,朝她森然一望,那一眼的淩厲與煞意,叫秋曳瀾下意識的住了嘴。
阮清岩大步走出去一箭之地,才忽然站住,一言不發的轉過身,拿起秋曳瀾抱著的披風,替她披上,秋曳瀾看他臉色似乎緩和了點,就想解釋:“江小將軍他……”
“我告訴你!”阮清岩手指利落的替她將披風的係帶係成一個如意結,又把披風領口一圈狐毛理了理,他一邊做這些,一邊聲音很輕很輕的道,“假如屋子裏沒有躺著祖父,而今晚是你約了人來,留了痕跡的話。我保證——我會親手剝了門外那小子的皮!!”
……我前世那殺喪屍殺敵人都猶如切菜一樣的親爹,都沒您這麽狠好嗎?隻是說兩句話而已,山盟海誓都沒影呢……您要知道我曾跟江崖霜同床共枕過一個多時辰,還不得把江家滿門都滅了?
秋曳瀾心裏腹誹著,但看著阮清岩現在的臉色,她識趣的繼續閉嘴。
“你跟那姓江的是什麽關係?!”回到綠薔苑,阮清岩鐵青著臉打發了所有下人,隻剩兄妹兩個時,立刻厲聲盤問!
“……康麗章所還的那隻貓,其實是我撿的。”秋曳瀾乖巧的道。
阮清岩冷冷的問:“西河王府既然讓康麗章冒名頂替,姓江的是怎麽知道撿到的人其實是你的?”
“呃……因為……因為蘇合今天恰好出去,遇見他,就跟他說了。”秋曳瀾愣了愣,道。
阮清岩氣得發笑:“他就這麽相信了?然後為了這點人情,快過年了三更半夜獨自跑來赴約?!就不怕你跟太後或者其他什麽人串通了謀害他?!”
“你不是說我約他在江家留了痕跡……”秋曳瀾小聲嘀咕了一句,見阮清岩麵上怒色更盛,就要開口反駁,索性把心一橫,重重一拍桌子,喝道,“是有內情,可我就是不告訴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告訴你!”
“你……!!!”阮清岩額上青筋跳了幾跳,氣得一把抓起茶壺——秋曳瀾以為他要摔給自己看呢,結果——他卻是給她跟前倒了一盞熱茶,換了疲憊的語氣,“你不說就不說,但以後不要再私下跟人見麵了……退親的事情,我有主意,你相信我,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