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終有話別日 亦有濃情時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句龍在依謠耳畔低喃著。

依謠未說話。半晌過後,才輕聲說道:“我自是願意。隻是,最近大哥和二哥之間出了問題。我不放心,本打算來看了你,就準備回去了……”

“又是釉湮在中間挑撥?”句龍越**願自己沒有這個妹妹。

“她也隻不過是一枚棋子,背後還是魔祁王……”依謠剛剛說到魔祁王三個字時,不禁心中戰栗。腦海中浮現的,還是琅琊露出皓齒,如蓮花一般的笑臉。依謠牽著句龍的手,站立了起來,說著:“照顧好自己!”

“春木!”句龍大喝一聲,春木便拖著他長長的尾巴,晃著腦袋,從天而降,守候在了句龍寢殿之外。“我送你回去。”句龍笑著在依謠鼻梁上輕輕一刮,“這麽漂亮的媳婦要是中途被人截去了,我可就慘了!”

依謠抿嘴笑著說:“我要是想跑,就算你日日夜夜守著我,我還是會跑!”說罷,依謠趁句龍不注意,就跑出了寢殿,一躍而上,爬上了春木的背。句龍雙手交叉撐在頭後,嘟著嘴衝著依謠說著:“愛跑不跑,我管不著!”依謠伸手喚來雪鳶伴隨,瞪了句龍一眼,心中卻是滿心的歡喜。

兩人在春木的背上相擁相依,含情脈脈。句龍施展靈力,將兩人周圍形成了一道溫暖的屏障,就算皓雪沾濕衣襟,也不會覺得冰冷。句龍遲遲不願意抵達北國,故意讓春木放慢了速度。雪鳶總是飛得很遠之後,又不耐煩地飛回來催促著他們,後來看著他們完全不理會自己。雪鳶也自得其樂,收起了翅膀,高高地立在春木的頭上。春木頗為厭煩地上下抖動著身子,想把雪鳶摔下去,可是雪鳶的爪子就死死地抓著春木。倒是把背上的依謠和句龍顛得夠嗆,兩人沐浴在落日熔金中,歡快地享受著一切。

“就算再慢的速度,我們終究還是有到達、分開的這一刻。”依謠站在玄宮外,回望著句龍。攜其手,望其眼,無語哽咽。

“空了,我會來看你!”句龍笑著看向依謠。

“你看,總是合不來的它們,也有舍不得分開的時候。”句龍順著依謠的眼光看過去,停在一旁的春木頭頂上,還立著那隻傲慢的雪鳶。隻是春木沒有再想把雪鳶摔下來,雪鳶也沒有著急飛走。它們就隻是靜靜地站著,宛如它們的主人,靜靜地站著。

“回去吧……”依謠喚來雪鳶,後退了幾步,朝句龍揮揮手。

“我看著你進去!”

依謠莞爾一笑,轉身就慢慢地走進了玄宮。在宮門合上的瞬間,依謠回眸看向句龍,金色的陽光,純白的雪花,一旁牆角還橫斜出多多紅梅,襯立著一個隨時都嬉皮笑臉的人。隻是這個人,從此後,將也不再能隨心所欲了……

“喲,妹妹回來了!”

依謠在大殿拜過顓頊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嫂子釉湮。依謠勉強笑了笑,可是當看見窮蟬正馬不停蹄地追來,將手中的梅花獻給釉湮的時候,依謠的笑容被寒冬僵硬在了臉上。

“二哥。”

“依謠!你回來了……”窮蟬趕忙轉來笑迎著依謠。

“大嫂!大哥還在房中等你呢!”依謠有意喚釉湮為大嫂,也有意支開她。她倒是不在乎,轉身就走開了。倒是窮蟬滿臉的不舍,雙眼望穿秋水地隨著釉湮。

“二哥!她怎麽說也是我們的大嫂,你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折梅送她,討好她嗎?”依謠責怪著窮蟬。

“大哥都不介意,你緊張什麽。”窮蟬悻悻而言。

“大哥介意!介意的隻是你一步一步掉入她的陷阱!二哥,你就聽我一言,為了一個女人,和自家兄弟反目成仇,值得嗎?”

“為何你和大哥總是在說釉湮的壞話呢?我將你們所言,告知釉湮,她非但不生氣,還替我開導,讓我不要氣你們,說你們隻是關心我而已。這些我都明白,可是,為何你們就要在背後詆毀她呢?她為我做了很多事情……”

“她當然不會當著你的麵生氣啊……”依謠急了,“總之,這個女人你離她遠點!你所謂的為你做了很多事情,難道是指她幫你推翻大哥,立你為儲君的事嗎?”

窮蟬惶恐地打量著四下可否有人,然後拖著依謠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安心說道:“你小聲點!這可是大罪!”

“你也知道這是大罪,那你還做!大哥對你我不薄,母後去世的早,大哥過早的就挑起了這裏的重擔。我們兩個能無憂無慮的長大,這裏麵大哥的功勞有多少?你怎能忍心下手啊?”

“依謠,你變了!曾經你總是在我麵前說大哥怎麽凶你了,怎麽怪你了,怎麽罰你了……你現在居然反過來幫大哥說好話!”

“二哥,我隻是長大了,懂得大哥這樣做的含義。曾經,我的確不滿意大哥,為何不讓我出去,為何不讓我玩這個玩那個,其實大哥的確是為了我好!以前,隻怪自己太一廂情願,完全沒有站在大哥的立場來思考,這幾十年來,我重新認識了他不少……”

“那你現在站在大哥的立場來思考,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思考呢?”窮蟬憋的滿臉通紅。

“二哥……”依謠柔情地喚著他。

“我知道。從小,大哥的擔子就重。我對他是又敬又愛!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他的儲君之位,更沒有奢求過追求他的女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他!可是,依謠,你不知道,你和我不同,國中有多少人偷偷拿我和大哥作比較,包括父王,有幾個是瞧得上我的?我永遠都是頂著北國高陽大殿下,高陽檮杌的名字活在他的陰影裏麵!我沒有他那般的神力和領兵打仗的魄力,更沒有他的顯赫戰功,你覺得這樣的我,敢追求愛情,敢追求釉湮嗎?”

窮蟬悲憤地指著自己,雙眼茫然地看著依謠。依謠淚眼汪汪地凝視著他,這是他從來不知道的二哥。她以為,二哥也是和她一樣,卻忽視了他是高陽二殿下,注定保家衛國的使命。

“直到那一刻,我替大哥迎接釉湮回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不可自拔了!我隻能壓抑自己,懲戒自己。可是,大哥根本對釉湮是不理不睬,多次疏遠之後,釉湮找我哭訴,找我求助。我的心很痛很軟,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我就不知道如何拒絕……我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我更不敢想的是,她居然對我也有意!她的讚許,重新拾回了我的信心,作為高陽窮蟬的信心,而不再是唯唯諾諾,跟在大哥身後的二殿下!現在,他們看見我,也對我讚許有加,會對我畢恭畢敬地行禮,我宛如重生一般!這一切都是釉湮帶來的,她是我的福星!我怎能舍她而去?偌大的北國,她隻身一人,誰陪她說心裏話?下雨了,誰為她撐傘?她累了倦了,誰替她消除疲勞?我不能離開她……”

依謠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明明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又被咽了回去。她隻是呆呆地看著窮蟬。半晌說了句:“你如此愛她,那你又可知,她是否如此愛你呢?”

慢慢地,依謠抹掉了眼角的淚水,轉身默然離去了……

“你和他談過了?”檮杌替坐在他對麵的依謠填滿了茶水後,坐了下來。

“談是談了,隻是,最後我也不知說什麽好……”

檮杌輕輕呷了一口茶,說著:“你試試,這是我按著母後身前留下的方子,配的茶,看看味道如何?”

“大哥……”依謠現在何來的心思品茶,滿腦子都是大哥和二哥的影子。可是檮杌根本沒有再說話,隻是閉上雙眼,享受著綠茶在唇齒間回味留香的苦澀。

“我們執意讓二哥離開釉湮,會不會,徹底擊垮掉他的支柱啊?”

“隻怪我下不來狠心,真應該早點解決掉釉湮這個禍水!”檮杌猛地睜開雙眼,戾氣充滿了他的雙眼。

“大哥。”依謠伸出手來,輕輕伏在檮杌握著茶杯的手上,說道,“大哥本性不壞,隻是不容二哥誤入歧途,不可自拔罷了。如若早日解決了釉湮,難免無法向父王和少昊交代,說不定兩國之間,還會拚的你死我活,突增冤孽。”

“任由他二人這樣發展下去,必會惹事!”

“大哥切忌急躁。我們目前隻是確定了二哥對釉湮不離不棄的意思,並未知曉釉湮心裏的真實意願是什麽。”

檮杌雙眼格外有神地看著依謠說著:“莫不是,你知道什麽……”

依謠想起那晚分明看見釉湮抱著琅琊不願離去,但是她又不想讓大哥知道琅琊就是魔祁王,她還單獨和魔祁王見過麵的事情,於是隻說道:“釉湮既然作為一顆棋子,窮蟬隻是布局裏麵的一步而已,她怎會動真情?她既然是利用二哥,我們就利用她這一點,讓她原形畢露在二哥麵前,豈不省事?二哥到時候自會知曉。”

“是啊!我怎會遺漏了這點!總是想著如何勸阻窮蟬,苦口婆心一番,終是比不上窮蟬親眼所見!依謠,出去了,確實鍛煉了不少啊!”

“大哥這不是說笑嗎?隻是因為大哥每日要以國事為重,雖說記掛著二哥,總不能全心以對。讓依謠轉了個空子罷了。”依謠站起身,笑著為檮杌的茶杯斟滿了茶水,“既然依謠回來了,大哥就省心,二哥和釉湮的事情,就讓我來解決吧!早些年不懂事,讓大哥操心了!”

依謠以茶代酒,敬了檮杌一杯。

梅花香自苦寒來。這杯茶,檮杌終於嚐到了茶葉與水融合後的甘甜。與母後在世時,為他沏的第一壺茶,是一個口感。

“你們兩個私下聊了些什麽啊?”釉湮坐在床邊,靠在窮蟬的懷裏,手裏把玩著窮蟬的衣服。

窮蟬溫柔地捋了捋釉湮鬢間的碎發,笑著說:“還能聊些什麽呢?就是兄妹間的敘敘舊罷了。”

“兄妹之間有什麽小秘密,是不能告訴我聽的?”釉湮嘟著嘴,頗為不滿。

“我對你發過誓,此生對你絕無保留,怎會還有秘密瞞你呢?我隻是告訴她,我有多愛你,多舍不得你!”

釉湮媚笑了兩聲,又說道:“那你有多愛我呢?”

窮蟬笑了笑,就俯下身子,炙熱的一個吻強勢著索取著釉湮。釉湮黛眉微皺,並未拒絕。隻是緊緊握住了窮蟬正欲解開她外衣的手。窮蟬越發吻得激烈,他的唇急躁地撫過釉湮的臉頰,吮吸著她嬌小的耳垂,卻在順勢親吻釉湮的脖子時,被釉湮一掌推了起來。

釉湮理了理衣服,尷尬地說著:“今日不宜……”

“我知道!你每次都會拒絕我!”窮蟬憤然而起,冷冷地說道,“你既不願意與大哥圓房,又與我情投意合,為何每每都要這樣!我愛你還不夠深嗎?”說罷,窮蟬捧起釉湮的臉龐,歎了一口氣,離去了。

床上的釉湮也卸下了嬌柔的麵具,雙眼狠狠地瞪著窮蟬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地說:“好一個高陽依謠!你一回來就讓這個傻小子性情大變,看來,繼續留你在這裏,必壞我好事!”話音剛落,她伸出纖長的五指,緊緊握著幔帳,鋒利的指甲轉眼間就把幔帳捏出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