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執手相看淚眼 竟無語凝噎

句龍縱身躍下,隱蔽在了山口的不遠處,打探著元冥的人馬。

“他們什麽時候巡山巡到山門口了?隻是躲了檮杌幾天,他就這樣指使人報複我啊?”句龍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找到個漏洞,輕手輕腳地靠近山口。可是走了沒多遠,因為句龍沒有收斂靈力,早被警惕的元冥用靈識覺察到了。

“誰在那邊?”元冥衝著句龍的方向質問著。句龍立馬化身,依附在了一棵樹裏。那些士兵聽見元冥的聲音,都朝這個方向巡來,可是搜了幾遍都沒有找到絲毫的可疑之處。元冥便吩咐他們繼續巡山,自己來解決。

元冥手舉利器保護著自己,然後緩緩走近,他用靈識來測探著這裏哪裏靈氣最重。雖說句龍依附在樹立,尋常人根本看不見,可是這正是用靈力幻化而成的,靈識就能找到他準確的位置。就當元冥越來越接近的時候,句龍突然放棄了隱蔽,像箭一般衝了出來,就向元冥打去。元冥一心在尋覓暗處之人,並未料及他會突然之間出手,自己抵擋不住就被打退了幾步。句龍趁機往山上跑,元冥卻不甘示弱地從後麵攔住他,兩個人就在樹林裏麵大打出手。幾番過招下來,元冥覺得這個人很像當初自己追捕的那個剜眼賊,於是更加不留餘地的想把句龍置於死地。

句龍卻礙於顓頊並未使盡全力反擊,且一門心思都在早些和依謠相聚,所以一分心,元冥騰空一腳就把句龍踢倒在地,幾絲鮮血就從句龍嘴角溢出來。句龍無所謂的爬了起來,卻還沒有站穩,元冥就又狠狠地在他胸膛踢了幾腳,句龍隻得依靠在一棵樹上喘著粗氣。元冥一劍指著句龍說:“你是誰?”句龍用手背摸掉了嘴角的血,並未答話。

“你是當初和我交手的剜眼賊!”

“少廢話!”句龍又朝元冥撲去,二人又是一番死纏爛打。隻可惜句龍心神不寧,總是不能全力以赴,臉上已經被元冥打得是青一塊紫一塊的。“說,你為什麽深夜潛入玄宮?”元冥看著趴在地上的句龍,冷冰冰地說著,“你到底說還是不說!”在元冥的最後通牒之後,他見句龍依舊不言不語,也就一把拽起句龍,二話不說就用劍刺穿了句龍的小腹。句龍神情呆滯地看著元冥,元冥卻卯足了勁抵著劍,逼著句龍後退撞到了一棵大樹。月光正不偏不倚地照在句龍臉上,元冥這才真的看清了深夜來人的樣子。

“是、是你……”

“元冥。”正當元冥認出句龍後,檮杌卻匆忙趕來了,“這裏交給我,你繼續巡山。”

元冥看了看檮杌,又看了看癱在地上的句龍,收起劍,大步的離開了。檮杌急忙扶起句龍說:“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放心,還有好多酒沒和你喝,我不會先死的。”

“你小子,要麽不出現,要麽就這樣勞師動眾的出場!”檮杌邊說邊將自己靈力注入句龍體內,緩解他的傷勢。

“依、依謠呢?”

“我就知道你是來找她的。她走了,我告訴了她最近你的境況,她應該也找你去了。”

“那我就,就先走了!”句龍掙紮著就要下山,檮杌連忙扶著他說:“你現在還在流血,要去哪裏找她啊?把傷勢穩定了再去。”

“沒事,我能找到她,我知道她在哪裏。這點、這點傷算不了什麽。”句龍拍了拍檮杌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就下山了。

躲在一旁的元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依謠下山是為了找這個剜眼賊,他硬闖也是為了見依謠?元冥哼笑著坐在樹下望著天上的浮月,歎自己的多情,歎自己的不自量力!隻是,他是臭名昭著的剜眼瘋子啊!依謠和他一起能安全嗎?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元冥立馬站了起來,消失在了漆黑的夜晚裏。

“怎麽樣?有沒有找到他?”依謠急切地問著剛剛著陸的雪鳶,雪鳶隻是隨性地來回走著,根本不理睬依謠。但是依謠明白,雪鳶也沒有找到他。依謠隻得歎著氣,抱膝坐在蜿蜒迂回的西江旁。西江城就是以這條江水命名的。它的兩岸是鬱鬱蔥蔥的野草,足有一人高,緊密地分布著,像是西江的守衛死死守護著這條江水。天上躲在浮雲後麵的黃月,為西江穿上了朦朧的嫁衣,依謠看得枉自出神。忽而想起,那天也是這樣的夜晚……

那是自己第一次來西江。“怎麽樣,媳婦,漂亮吧?”句龍不放過任何機會占自己的便宜。

“你隻有嘴上占便宜的功夫!”依謠摘過一根野草,在手裏晃悠著,坐到了西江旁。

“你這話說的,我想真占便宜,你肯嗎?”句龍邊說邊把頭靠在了依謠肩上,依謠鄙視著他,一會抖抖肩,扭扭腰的,句龍就是不把頭抬起來,依謠也隻得泄氣了,隻恨自己沒事兒說那種話幹什麽!

“喂,我說。”依謠又抖了抖肩,句龍隻是閉著眼哼哼應和著,“我說我們解決了西江城的事之後,我們又去哪裏啊?”

“你第一次出門,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我就是第一次出門,才不知道我們可以去哪裏啊!”

“哦,那我也不知道。”

“你!”依謠握緊了粉拳,就像一拳給他打去,可是手剛抬起又無奈放下去了。

“能去的地方多了,不過我就喜歡這裏。”

“這裏?為什麽呢?”

“從小我沒有父母照顧,隻要有人嘲笑我,欺負我,我就和他們打,可是打完之後還是覺得委屈,為什麽別的小孩都可以合家歡樂地坐在一起,我就隻能孤零零的。所以我總是跑來這裏,一個人躺在草裏麵,聽江水的潺潺之聲,享天高地闊獨我一人的遼闊,隻有這樣我才會釋懷。然後伏羲也會來這裏找我,勸我,教導我,那一刻我才覺得世界上還是有人會關心我的!”句龍說著抬起了頭,深情地看向依謠說,“現在又多了個媳婦疼我!”

“喂喂喂,我、我什麽時候說過是你媳婦啊?都是你一廂情願地在叫我媳婦、媳婦的,我可沒有……”依謠邊說邊羞得低下了頭去,嘴角是清晰可見的笑容。

“那就算了!你就自己找地方去玩吧!”句龍雙手抱頭躺了下去。

“你怎麽這樣啊?我、我又不認識路……”

“那你現在認識來西江的路了?”

“呃,認識了啊……”

“那我就允許你,以後有什麽煩心事的時候可以來和我擠一擠,西江就分你一小半。”

依謠苦笑了兩聲,將手中的草扔到了句龍的臉上。句龍被撓的打了兩個噴嚏,一邊還說著:“你這個死丫頭!”說罷,站起身就去追依謠,依謠在前麵笑聲清脆地跑著,句龍則是故意在後麵追著她。天大地大之間,他們的笑聲比江水還清澈,比月光還皎潔……

“隻是他不在這裏,是不是?”依謠緊緊抱著自己,看著物是人非,心中無限淒涼。

“依謠!”句龍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依謠則轉身看了看齊齊整整的草地,什麽動靜都沒有,然後嘲笑著說著:“是我太想他了?”

“依謠?”

“你聽見有人在喊我嗎?”依謠站了起來,對著雪鳶說著,隻是一人高的野草擋的依謠什麽都看不見。雪鳶卻突然間飛起,在這青草黑夜間,它這抹白色的身影煞是醒目。句龍站在不遠處看見雪鳶在江邊上空盤旋著,立馬加快了步子朝江邊跑去,口中越發急促地看著:“依謠?依謠?是不是你?”

“是他,是他!他來了!”依謠也撥開眼前的野草,朝聲音來源處跑去,雪鳶就一直在依謠頭上盤旋著,為句龍標明方向。

“句龍!我在這裏!”

“依謠……我來了!”

句龍撥開眼前的草,依謠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了。兩人越發是加快了速度,當他們麵前再也沒有障礙物的時候,他們都停下來了,含情脈脈地看著彼此,然後緊緊擁抱在了一起。幾十年來的不曾會麵,幾十年來不曾聽見的呼喚,幾十年來不曾感受的溫度,就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他們之間有力的擁抱。句龍輕輕在她耳畔說著:“我、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啊,笨蛋!”

依謠從他懷裏站了出來,看著句龍蒼白無力的笑容,驚恐地說:“你、你怎麽了?受傷了?”句龍隻是笑著看向她,依謠卻已經分明看見他用左手捂著小腹,指縫間都已經浸透出了鮮血。“天啊?你,你怎麽傷得怎麽重?”依謠趕忙過去扶著他,他順勢靠在依謠的肩膀上,虛弱地說:“傷、傷得再重,我、我都不怕,誰讓、我的媳婦是神醫呢……”

“什麽時候了還說這些……讓我看看你的傷……”談話間,句龍已經累得躺了下去,終於可以心安地閉上眼休息一會兒了。

阿九在天上躍過一絲光亮,隨後停在了巫醫寨。魔祁三下兩下就停在了當初依謠在巫醫寨的房間外,此刻裏麵還是燈火通明,一名女子的身影印在了窗戶上。魔祁暗自心想,難道真是依謠?可是窗戶上忽然又出現了一個男人身影,正環腰摟著女子。魔祁收斂起靈力,緩緩走到了窗戶邊上。

“依謠姑娘真得已經痊愈了嗎?”婭桑看著檮杌,檮杌輕輕地點著頭說:“所以我專程過來告訴你一身,好讓你安心。”“那就太好了!之前,我真覺得好過意不去。現在真的是兩全其美了,巫山又恢複了原貌,依謠姑娘也沒事兒……”

魔祁一鬆懈,頭重重地靠在了茅屋邊上。還好!她真的沒事兒!

“誰在外麵?”

檮杌直接破窗而出,魔祁根本無躲藏之所,隻能硬碰硬地和檮杌對打了起來,附近的族民也被爭鬥聲吸引而來。魔祁的功力本在檮杌之上,奈何自己是巫族一長,並不能傷害自己的族民。所以當魔祁看見族民都蜂擁而來,擔心他們受傷,於是急忙朝巫醫寨的北麵懸崖山跑去。檮杌還和一幫族民在後麵不依不撓地追著,於是魔祁隻能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他對這裏的地形頗為熟悉,早就知道崖壁下方有個一人大小的山洞,他躍下的瞬間早就單手支撐,把自己蕩進了山洞裏。

檮杌眾人隻能在懸崖邊上停止了追蹤。

“有沒有看清是誰?”一旁的族民問著檮杌,他隻能搖了搖頭。但是族民並沒有散去,他們點來了火把繼續在這一帶搜索著。而魔祁也不能在這個山洞裏堅持太長的時間,正當他踟躕時,猛然發現自己的麵罩已經裂開了,魔祁隻得摘下了它,同時計上心來。他脫掉了自己的披風,用碎石劃傷了自己的衣服,用足全力的一掌打向自己。然後趁火光已經沒有在自己頭頂上方的時候,又往山洞的下麵跳去,那裏有一根橫斜而出老枝可以擋下他來。

一切都如魔祁所料。“喂!”魔祁伸長了脖子衝著懸崖上的叫喊著。眾人聽見聲音都聚攏了過來,火光漸漸地照亮了魔祁。依舊是冷酷白皙的臉。

“琅琊?”阿巴郎衝他喊著。

“你認識?”檮杌看著阿巴郎問著。

“之前和依謠姑娘一起來的,隻是後來失蹤了……原來他掉下了懸崖。”

“既然如此,先把他救上來再說!”

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之下,檮杌成功地把琅琊救了上來,隻是檮杌總是很戒備地看著琅琊,天下有如此巧合的事嗎?“你怎麽會出現在哪裏?”檮杌質問著。琅琊沒有回答,阿巴郎卻說道:“傲狠公子別介意,他一直都這樣,不怎麽說話的。琅琊,你就給我們說說這幾十年來,你都在哪裏啊?我們都找了你好久!剛才有人闖進我們的寨子,他剛從這裏跳了下去,所以你給大家解釋解釋!”

琅琊盛氣淩人地走到檮杌眼前,兩人一樣的個頭,看對方的眼神就像正在交戰一般。最終琅琊說道:“當年,有人劫走依謠,把我打下了懸崖,還好,我命不該絕,所以我每天努力地往上爬,終於快要爬上來了。忽然看見這裏有火光,所以就向你們求助。”

檮杌邊聽邊用靈識在試探他的靈力,琅琊自個都是疑心重的人,所以沒有把握的事他從來都不做,要做就一點破綻都不留。他早就算準了檮杌絕不會向這些族民一般,輕易就相信他,於是他一直都將自己的靈力深深埋藏了起來,此刻就像普通人一般,任憑檮杌靈識再靈敏,也沒有發現琅琊的破綻。也就隻有率眾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