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都是酒與風箏惹的禍

藍祺閣在蓬萊山南麵,這裏的景象和依謠初來蓬萊時所看見的完全不一樣。藍祺閣是青瓦白牆,粉妝玉砌,裏麵又雕梁畫棟,亭台樓閣,鳥語花香。依謠現在真得覺得蓬萊是仙境了。這十五年間,她和藍祺兒朝夕相處,早已是很要好的朋友了。每天依謠都要在藍祺兒為她布置的法陣裏麵待上大半天,而藍祺兒也會很耐心地守在法陣外麵,為依謠撫琴而歌。

依謠聽著藍祺兒婉轉的歌聲,一邊打著坐,一邊說著:“為什麽偌大的藍祺閣隻有你一個人呢?沒有其他的仙子嗎?”

“沒有。”藍祺兒撫著琴,然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正在捉魚的仙鶴,采蜜的蜜蜂,覓食的小鳥,盛放的綠荷,“我的生活裏麵隻有它們。”

“那不是會很孤獨嗎?以前我總是被父王關在北國,哪裏也不許我去,我隻能自己玩著,大哥二哥又都很忙。慢慢地,我就很厭煩那個地方了,你不厭煩這裏嗎?”

“那是因為你有可選的。而我,已經沒有了選擇。我的使命就是守護蓬萊,歸墟裏麵的五座神山都有自己的守護神,可是我們並不怎麽來往。除非是每個人的管轄範圍出現了混亂,我們才會聯手幫忙。”

“這裏還會出什麽亂子啊?”

“你不是說感覺到蓬萊一直都是飄來飄去的嗎?那是因為五神山是由五隻巨龜托著的,它們一動五神山就會跟著動。但是它們能移動的範圍也是有限的,正如你所說,它們也會煩悶,曾經有幾次這五隻神龜就互相打鬧嬉戲,那一段時間才真的是為難我們了。五神山就從來沒有穩定過,跟著它們是顛來覆去的。”

“那麽好玩啊……”兩人談笑間,一隻紙鳶撲棱棱地飛來了。

“好了,今天又到時候了。他還從來沒有來遲過。”藍祺兒起身收拾著琴瑟,也撤掉了法陣,笑眯眯地說著,“不打擾你們了。”

依謠也甜甜地笑著,接過紙鳶。遠在東方的句龍就是每天通過這種方式來和依謠聊天,聊春木每天都內疚的擔心害怕,聊伏羲今天又喝了多少酒,聊西江城的百姓都對依謠感激涕零。依謠也和他聊藍祺閣的與眾不同,聊自己在這裏已經好了很多,聊自己每天的生活……兩個人就聊,聊得都是些雞毛蒜皮小事,可是依謠就覺得句龍還在自己身旁一樣,每天讀句龍寫來的信,她好像都能看見句龍那張壞壞的笑臉,聽見他不懷好意的笑聲,觸摸到他炙熱的雙唇……

如此這般,恍惚間,又過了十五年。伏羲依舊夜夜買醉,日日不上朝。以至於黃帝親自來到東方國來看望這個稀裏糊塗的醉翁。

“黃,呃,黃帝……你老怎麽來了……”伏羲試著自己坐起來,卻最終還是在後土的扶持下才坐了起來。黃帝剛一進門,就有一股迷人的清香撲鼻而來。

“聽說你三十年來都不上朝,隻管飲酒作樂,所以我也過來看看,看看你有什麽樂事,我也跟著樂嗬樂嗬。”

“哪、哪有……我,呃,一點都不樂嗬……你知不知道,那個,呃,最近鳥國出大事了……”

“哦,什麽大事?”

“就是,呃,少昊,在我境內的那個鳥國,呃,它根本就不是一個鳥國!呃,你,呃,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那是一幫刺客,呃,它們晚上來刺殺我,呃,白、白天又來刺探軍情……那些鳥的影子啊,就在窗戶那轉啊轉……他,他想害死我!你看你看,窗戶那,他又來了!”

黃帝和後土同時側臉看去,後土大喝一聲:“誰在外麵?”

之前來送酒的小廝唬得立馬跪在殿外,手裏拿著一個大大的風箏。

“原來隻是個風箏,你下去吧!”黃帝揮手讓那個小廝退下了。

“黃帝陛下!”一旁的後土聞聽伏羲剛剛竟然說出這種話,立馬跪了下去,“還望陛下不要介意!這是伏羲陛下酒醉之言,並不可信!近來也無刺客或者外人刺探軍情,還望陛下不要遷罪於伏羲陛下和少昊陛下!”

黃帝卻隻是擺了擺手說:“常言道,酒後吐真言。伏羲這話是真是假,我自有分曉;少昊是不是真有這個野心,我也會查個明白。”

後土便也沒有再說什麽,躲到了一旁。看著伏羲拉著黃帝還在說些什麽,黃帝也隻是靜默地笑著應和著。

“陛下!陛下!”共工吵鬧著飛奔進了西方少昊的寢殿,也不容人通傳,就已經跪在了少昊正在撫琴的琴台前麵。少昊自有彈琴時不由人打擾的命令,所以共工再怎麽心急火燎,也隻得就這樣跪著。可是,共工就是一個心急氣燥的莽漢,讓他憋著事情不說簡直就跟要了他命一樣。

“陛下……”共工試著呼喚了幾聲,看不出少昊是什麽意思,也就繼續試探著說,“昨日後土向臣匯報說,三日前黃帝前去親自探望伏羲,誰、誰料伏羲那個老匹夫,居然有意中傷陛下的聲譽……”共工停頓了一會,看少昊神色並沒有異樣,隻是依舊沉醉在琴瑟之音裏麵。

“他說之前陛下在他境內當質子時所建的鳥國,是蓄意策劃組織的刺客團隊。說你當初專門訓練那些鳥,就是為了刺探他的國情和軍機,目的就是吞下他的領土,與黃帝作對的!”共工說完後,看著少昊還是隻顧彈琴,於是又高聲說著,“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啊!後土還說,黃帝好像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鳥國的事了。加上多年前,伏羲與你之間的矛盾,相信伏羲會趁機打擊陛下啊!”

“酒後之言,算得了什麽。”少昊輕閑淡定,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

“關鍵是也不知道這伏羲是不是真醉啊!微臣懷疑他是假借酒醉,故意向黃帝這樣說的。”

“他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我怕,是和多年你與他孫女之事……”

“砰!”少昊的百年古琴弦在他輕輕的一彈勾間,斷掉了。

“陛、陛下……”

“他不會這樣子做的。句龍還並不知道實情,他一直極力讓句龍避免知道真相,又怎麽會用這種方法將它公布於眾呢?”

“那、那我再去找後土問個明白!”說罷,共工轉身就走。

“回來!”少昊神色凝重地說,“你這一去,不就是正中別人下懷嗎?別說是鳥國刺探軍機被暴露,甚至培養的後土這個線人也會功虧一簣!”

“可是,這也不能,那也不行的,那究竟要怎麽做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黃帝順藤摸瓜地揪住咱們的小辮子吧?要不這多年來的準備還沒有開始,就完了啊!”

“小不忍則亂大謀!”少昊深思著說,“這件事勢必要向黃帝澄清,雖說沒有明確證據,但是總在他心中落下了刺,保不定哪天突然爆發。”

“那、那微臣應該做些什麽呢?”

“你隻要不給我輕舉妄動就行!下個月是我母後的忌日,你陪我去一趟昆侖,和黃帝一起去祭拜我的母後,到時候我自然知道怎麽做,明白了嗎?”

“明是明白,可是這不就是任人宰割一般嗎?”

“你每次都是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就火匆匆地找人算賬。每次都給我添亂,這次還不聽我的吩咐嗎?”

“這個,這個屬下知道了。”

少昊命共工退下後,自己又開始修理這古琴直到夜深。

“句龍,你再去勸勸老爺子吧!”後土拉扯著句龍朝伏羲寢殿走去。句龍卻隻是任由他拉著,然後又說:“我這每天都勸了,什麽方法都用了,他現在就好像對酒上癮了一樣,戒都戒不掉的!”

“總之,你還是守著他吧!他上次在黃帝麵前胡言亂語,把我嚇得喲!”

“那是胡言亂語嗎?別人不知道,難不成你還不知道……”

“噓!”後土一把把句龍推在一個角落裏,神色戒備。

“得了,大半夜的,誰也不會出來瞎晃悠看見我們的。”

“你小聲一點啊!就算我知道真有這事又怎麽樣?我總不能幫著伏羲說少昊陛下吧?這樣子誰都幫不了,到時候還落個知情不報的罪名,更慘!”

“反正我幫伏羲,你愛投靠誰就投靠誰去。總之,別給我幹出過分的事情就行!要不然,咱們就得在戰場上見了。”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子,共工是我爹,我有的選嗎?”

“哼,少昊還是我爹呢,我還不是照樣站伏羲這邊。”

“我倆情況不一樣!我爹辛辛苦苦把我養育大,又費勁周折地把我獻給伏羲,我做不了主啊!伏羲待我也不薄,所以凡事我都是盡量兩邊斡旋啊!”

“你這人當得真累!不過也就是看著你這點上,我沒有和你鬧翻;也看在共工養育你的份上,我也沒有怪他,反正一切都是少昊的主意……”

“行,又扯到他身上去了。你們父子的事情,我管不了……”後土從角落處緩緩走出來,卻看見一個黑影在伏羲寢殿外晃來晃去的,後土悄聲示意句龍,句龍望過去,又在後土耳邊說著:“剛還說大半夜的沒人晃悠……他手上拿的是什麽?”

兩個人躲在暗處,看著那個黑影高高地舉著什麽東西,來回在伏羲窗前擺動著。

“這個是,風箏嗎?”

“風箏?”後土想起那日伏羲說混話的時候,就有人拿著風箏在窗前。於是,他一個箭步衝上去,句龍也緊隨著他,可是那黑影突然聽見那邊有動靜,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句龍和後土兩人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