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死人堆裏複活
亂葬崗。無人管理任人埋葬屍首的地方,隨處可見矮小的墳堆和殘破的墓碑,雜草叢生,荒蕪破敗。在亂葬崗中有一個露天屍坑,得了瘟疫或者無家可歸的乞丐死後會被丟棄在屍坑裏,任其腐爛。
惡臭的屍味如霧氣似的氤氳在屍坑的上空,化不開也吹之不散。
……
夜幕降臨,天地間撒潑著濃鬱的黑暗,一道道閃電打通天地的隔閡,將世間照得忽明忽暗。
忽的,屍坑內死氣沉沉的腐屍猛然動了一下,這一動靜在這空曠而森然的亂葬崗內並不顯眼,卻說不出來的詭異。
一道閃電掠過天際,隨之下起傾盆大雨。
雨滴落在屍坑裏,腐朽的屍味變得更濃,在晃動的電光與雷鳴間,一隻蒼白的手從腐屍裏伸了出來,像撕裂了天地般駭然。
“呃…”
蒼白的手推開身上的屍體,另一個腐爛的不成樣子的手臂舒展在大雨裏,泛黑的骨骸即使在黑夜裏也依舊醒目。
一個消瘦的身影慢慢的從屍坑中爬了出來,浸濕的破碎衣衫緊緊的貼在身上,一縷一縷的頭發擋在茫然的眸子前,一動不動的佇立在屍坑旁,影子如山嶽般拉得很長。
他的右頰和左臂腐爛的隻剩白骨,右臂上一個圓形的鎖扣如鉗子般緊扣在上麵,與鎖扣連接的是一條兩米長的黑色鎖鏈。
“這是哪裏?我不是死了麽?”
他抬起左手,一臉的不敢相信,那觸目驚心的白骨如刀刃般冰冷。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著身前的屍坑,又環顧四周,那些隨意埋葬的墳堆清清楚楚的告訴他,這裏是亂葬崗。
“如果儀式失敗的話,我會將你的屍體丟棄在亂葬崗…”
這句話如石頭墜入水潭般在他的腦海中激起層層漣漪,一幕幕淩亂不堪的畫麵應時湧了出來。
破碎的畫麵拚成一段記憶,一段如傷口般無法愈合的記憶。
遙望蒼穹,不堪回首,過往的一幕幕依舊那麽清晰。
……
洛族,幽暗地牢。
“吱…”
昏暗的牢房隨之牢門的打開,投進來淡淡的光,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來。“出來吧!”
坐在角落的洛野輕輕抬起頭,望了一眼那人,嘴角冷冷的笑了,笑得那麽的淒然。他隻不過是一個獄卒,卻可以用不屑的目光肆無忌憚的看著他。因為,洛野隻是一個囚犯,一個被囚禁了十年卻身份無比高貴的囚犯,但他的身份不足以讓這個獄卒給予他微不足道的尊重。
他,隻是一個載體,一個容器,也許轉接儀式成功了,他的身份會水漲船高,但那時,他已經死了。
“十年了…”
洛野低沉的吐著這句話,隨即看了看這個住了十年的牢房,心中翻滾起波濤,悲傷、心痛、厭惡、憎恨,甚至是絕望,一波未平又一波肆起,此起彼伏,翻滾不息。
“他媽的愣什麽愣!快點出來!”獄卒不耐煩的吼道。
洛野看了一眼獄卒,緩緩站起身,麵無表情的說:“今天在我身上又要試驗什麽藥物…”
“藥物?”獄卒臉上的橫肉堆積在了一起,獰笑道:“從今天起,你再也不用試驗藥物了,除非你能從聖壇活著回來。”
“聖壇…”
聞言,洛野身體一震,雙眼死寂了下去,久久不語。片刻後,洛野問:“這是父親的命令麽?”
“你覺得呢!”獄卒雙臂交叉放在胸前,幸災樂禍的看著洛野。
洛野的心在這一刻仿佛破碎了開來,莫名的痛楚如野獸般在體內橫衝直撞,傷痕累累。
“哈哈!哈哈!”
突然,洛野大笑起來,笑聲中糅雜著說不出來的悲涼,輕輕側頭,順手擦去眼角閃爍的晶瑩,一臉漠然的道:“走吧…”
洛野的父親,洛束。洛族的現任族長,一個為了野心不擇手段的人。
洛族、獸族、雷族、冰族,是從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種族,稱為遠古四族,各居一方,並不為普通人所熟知。在那無法追溯的年代,洛族曾一直統領三族,其地位無人撼動。歲月流逝,自數千年前起,洛族中資質絕佳的人越來越少,導致後浪不及前浪,其地位變得岌岌可危,一千年前,洛族正式退下一把手,此後,洛族如歲月般漸漸沒落。
待到洛束當上洛族族長時,洛族已成四族之末,但洛束其野心不甘屈居其他三族之後,集結眾長老決議,鋌而走險想複活遠古隕落的屍鬼。複活屍鬼需要一個擁有洛族純正血脈的容器,經眾長老商議認為洛束之子洛野為最合適人選。
令眾長老都意想不到的是,洛束聞言想都未想滿口答應。
洛野一直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父親對他如此絕情,八歲將他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時隔十年,從未來過這裏看望過他。洛野曾幻想過,父親會向長老求情,將他放出這裏,但是十年了,父親並未這樣做過,洛野心灰意冷,不再奢望什麽,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憎恨。
走出牢房,是一條幽暗的隧道,寂靜的讓人害怕,腳步聲如同幽靈憤世嫉俗的咒歌,回蕩在隧道裏。
不多時,洛野和獄卒走出了隧道,十年未見陽光,眼睛火辣辣的刺痛,微眯著眼睛,鼻間嗅著陽光的味道,久違的溫暖讓他渾身暖洋洋的,但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洛野後背頓時一涼,如同墜入了冰穀。
這是一座古老的祭壇,四麵有階梯可以走上祭壇。祭壇的邊緣矗立著八根三丈高的石柱,上麵雕刻著古樸的文字和簡單的花紋,細密的裂縫和風化的痕跡闡述著過往的滄桑歲月。地麵是如蜘蛛網似的鏤空雕紋,祭壇的中央是一塊直衝雲霄的石碑,高約十丈,雕刻著一個猙獰凶煞的怪物圖案,看之不由得顫栗。
遠遠望之,祭壇上隱約可以看到幾個人,洛野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個高大魁梧,霸氣十足的身影上再也無法挪開。
他,洛束,洛野的父親。
此時,洛束也向這裏望來,眉目間霸氣外露,臉上冷若冰霜,瞥了一眼洛野,沉聲對獄卒道:“將他帶上來!”
洛野心中一觸,像死了一樣的難受,明明知道父親對他沒有一絲親情可言,不知還奢望什麽。他真想問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無情,難道這就是上天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宿命麽?
一步步走上祭壇,每走一步,洛野的腳步就沉重了幾分,他知道自己走上祭壇意味著什麽,他將用生命來喚醒屍鬼。此刻,洛野卻輕輕的笑了,十年裏背負著太多的痛苦,太過沉重的枷鎖,在這個毫無親情可言的洛族,消失也許也是一種解脫。
從被洛族遺棄的那時刻起,他的命運隻是為等待這一刻。
走上祭壇,石碑旁站著六個人,分別為族長洛束,四位長老,和一個素未蒙麵的鬼麵人。
“你下去吧!”洛束對獄卒擺了擺手。
聞言,獄卒緩緩退下。
走到洛束身前,洛野目光如刀子般看著洛束,眼神中流露出的憎恨是那麽的顯而易見,隻是洛野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著洛束,一句話也不說。片刻後,洛野冷笑了一下,從洛束身邊走了過去,低沉的道:“我不會讓你心滿意足的…接引屍鬼?嗬嗬,這隻會成為其他三族的笑柄!”
洛束微微一愣,忽然明白洛野的話是什麽意思,暴怒道:“你敢!”
轉過頭,洛野黯然神傷的看著洛束,冷冷的說:“敢與不敢不都是一個結果嗎?我有何不敢!”
“你!!!”洛束氣急敗壞,大吼著對洛野說:“你最好全力以赴接引屍鬼的力量!不然的話…我會將你的屍體丟棄在亂葬崗!”
“哼…”洛野冷哼一聲,一字一頓的道:“你…隨…意!”
洛束嘴角抽搐了一下,轉過頭,不再看洛野,對旁邊的大長老說:“大長老,載體已到,儀式可以開始了。”
大長老看了一眼洛束,微微點頭,皺紋縱橫交錯的臉上古井無波,淡然道:“此時此刻,你對洛野還有什麽話說?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
“他?”洛束頭也不回:“他的價值僅僅局限於此,儀式成功的話,我會厚葬於他,失敗的話,一個令我蒙羞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兒子!”
聞言,洛野的身體微微晃了晃,似乎要摔倒似的。洛野的心就像一塊紗布,洛束不近人情的用刀一次又一次的在上麵劃出口子,那永遠都無法彌補的創傷將本已隔閡的親情撕扯得越來越遠,千瘡百孔的心怎能兜住像水一樣的親情呢?
“你有如此覺悟,老夫也不多言”大長老轉過身,對其他三位長老說:“準備轉接儀式!”
其他三位長老輕輕點頭,走到石碑的三個方位,大長老站在石碑的正麵,四人呈方形環繞在石碑旁。大長老轉過頭,對洛野說:“這是你無法改變的宿命,完成你的使命吧!”
洛野側頭看了一眼洛束,回過頭慢慢的走向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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